113 身不由己

滾熱的火掌，跳動的火焰，沸騰的鮮血…

落紅的臉部在火苗中若隱若現，扭曲的面部帶著一種誰也無法描述的矛盾。上躥起來的火苗此刻足有七、八寸之高，誰都看得出來，落紅已將要傾盡全力。

接下來，他準備做什么？

這是此刻在場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包括葉飄和花弄影。

他們一動不動緊緊盯著他的手掌，仿佛那跳動著的火焰已和他們的血脈截成一體。

突然——

就在火苗跳動得最劇烈、最奪人耳目的時候。

落紅已出手！

在這同時。四尺四寸長的劍也同時劃破虛空，流星般的繞過葉飄的身體，向落紅刺了過去！

但這把劍飛到中途，卻突然被他的主人硬生生抑止！

落紅的火云掌并沒有打在葉飄身上，也沒有打在任何人的身上。他真正的目標選擇的是——自己的胸膛。就在他的手掌緊緊貼著葉飄的上半身向旁滑開時，他陡然又已改變了走勢，打向自己。可是當他發現一柄梅花般絢麗的長劍也在這時刺過來的時候，他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仿佛墜入冰窖。

火云掌和梅花劍幾乎同時攻進他的身體。葉飄剛要做出阻止的動作時，花弄影的梅花劍已穿進落紅的身體，盡管只是刺入了幾寸，但那已非落紅所能承受的起。

于是落紅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便化做一團白光從所有人眼內消失。

花弄影呆住。

最后一刻，落紅化為白光消失的一刻，花弄影似乎又看到了落紅嘴里的笑意。

那是一種高深莫測，包含著幾許欣慰，幾許解脫，又有幾許哀怨的笑意。

他在笑？還是恨？是得意？還是責怪？

沒有人知道。

也沒有人愿意知道。

場上的形勢發生的太快，落紅自殺的太迅速，根本沒有人來得及阻止。恐怕也沒有人愿意阻止。

葉飄本來平淡如湖的臉，赫然變的很扭曲。很猙獰。

似憤怒，似惋惜，似痛恨，又似自責！

他在自責什么？

上善若水卻似乎對這一切很滿意。非常滿意。

盡管她的雙眸里面同樣滑過一絲不忍。但在看著葉飄露出這種表情以后，她反而釋然了。她好象十分喜歡看到葉飄痛苦的樣子。

于是她問：“被朋友出賣的滋味如何？”

葉飄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站著。

臉陰沉的仿佛要下雨。

就連指甲也深深的嵌入了他的手掌里。

花弄影異常憤怒的道：“你——”

但他只說出了一個字，就被上善若水媚笑著打斷，“小弟弟，怎么快就怨恨起你水姐來了？”

花弄影“呸”了一聲，“你他媽的老婊子，誰是你的小弟弟？”

這話說完，上善若水依舊笑的花枝亂顫，但她身后的幾個丐幫弟子卻全都變了臉色。紛紛喝斥道：“小子，你找死是不是？”

上善若水輕輕的嘆息了一聲，道：“唉！為什么一定要和我做對呢？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人而已。”

花弄影道：“不！你是一條蛇，一條毒蛇，一條戴著人皮面具的毒蛇！”

上善若水笑了，目光卻轉向葉飄，道：“怎么樣？是不是想要向我出手了？你們只有區區兩個人，我們這邊卻有丐幫四大長老，你要不要試試？”

葉飄依舊靜靜的站著。仿佛思考。

這個曾經五次三番幫助他的女人，為什么會變了？突然間變的完全敵對？變的如此憎恨他？難道僅僅是因為在雨中那次，他吻了她？

還是因為她已經知道了獨孤九劍其實并不在他的身上？

當他沒有利用了價值，她便開始報復？

不，都不是！

葉飄就連做夢也想不到，真正讓上善若水痛下殺手的，僅僅是因為一個微笑。

他無意之中看著秋寒香時的一個微笑。

在她眼里，那是只有情人之間才能發出的。

花弄影此刻也在靜靜看著她們。他緊緊握著手里的梅花劍，仿佛隨時隨地準備拼命。

是的，只要葉飄一聲令下，他已準備拼命。

他的武功雖然不高，但他還有命可以拼一拼的！

可是葉飄偏偏沒有讓他拼命的意思，僅僅是笑了笑。然后揮了揮手，長嘆了口氣，道：“我們走吧！”

“走？”花弄影瞪大了眼睛，“走去哪里？你就這么放過她們了？”

葉飄點了點頭，目光轉向上善若水，道：“這穿心蓮我不要了！”

上善若水也很意外，“你不想打我？”

葉飄道：“不想！”

花弄影剛想說話，葉飄已拉著他的胳膊迅速走了出去。

走的真快，只一眨眼的工夫，已從上善若水眼中消失。

沒有人阻攔。上善若水仿佛怔住。

塔外。無人的角落。

葉飄長長的吁出一口氣。

花弄影非常不滿的道：“剛剛你為什么要拉著我？為什么不讓我找她拼命？”

葉飄這時仿佛才放下心口的大石，道：“因為我不想你死在她手里！”

花弄影道：“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一級嘛！”

葉飄搖了搖頭，道：“能不死的時候，為什么要死？”

花弄影怒道：“真看不出來，你是這么的膽小！難道你不明白，有些事比等級還要重要？”

葉飄笑了笑，道：“我當然明白！”

“那你——”花弄影不懂。

葉飄道：“我只是覺得這樣死得沒有任何意義！況且假如真的那么做的話，就完全辜負了落紅的心意！”

花弄影大叫道：“他？他有什么心意？他只不過是個叛徒，汗奸，走狗，賣國賊！”

葉飄盯著他的眼睛，道：“你錯了！”

花弄影道：“哦？錯在哪里？”

葉飄不答。從懷里摸出一團雪白的蓮花，道：“你看這是什么？”

花弄影身子一震，道：“莫非是穿心蓮？”

葉飄點頭，道：“沒錯！”

花弄影疑惑的道：“這……哪里來的？”

葉飄道：“難道你以為那個時候，落紅真的是向我出手？”

花弄影道：“他不是？”

葉飄道：“不是！他打向我懷里的那一掌，實際上是想把這個東西暗中交易給我！”

花弄影不信道：“那他為什么不直接交給你？”

葉飄沉吟著，目光射向遠方，仿佛在思索，過了好久，才道：“也許，他只是有著不得已的苦衷！”

花弄影問：“什么苦衷？”

葉飄道：“也許，只因為他欠了上善若水一個人情，也或者，他還喜歡著上善若水！”

花弄影道：“所以他覺得左右為難，索性自殺？”

葉飄道：“應該是！”

花弄影道：“可我還是不懂，這東西他又是從哪里弄來的！”

葉飄想了想，道：“上善若水走進那間密室的時候，當時我們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她的身上！”

花弄影咬牙道：“沒錯，說實話，那女人的確長的很誘人！”

葉飄道：“但按照當時的位置來看，落紅站得離那棺材最近，又縮在角落里面，所以應該沒有人注意到他！”

花弄影道：“難道你的意思是……”

葉飄點頭，道：“是的，那兩個NPC的確沒有說謊，穿心蓮的確就藏在棺材里面！”

花弄影道：“于是那口棺材爆破之后，穿心蓮也隨著炸了出來？”

葉飄道：“是的，那時候他應該已經趁人不備，將穿心蓮悄悄藏了起來。”

想了想，葉飄又續道：“而上善若水走近來的時候，他一定是事先預感到了什么，根本來不及和我們打招呼！”一邊說著，葉飄一邊想起了當時落紅那不被人理解的表情。心里面就仿佛被人扎了一下。

花弄影立刻道：“所以他裝著和我們動手，其實暗地里是想幫助我們？”

葉飄不答，反問“我們認識的時間雖然不久，但你應該能看得出來，他屬于哪種人！”

花弄影思索片刻，突然低下頭，道：“也許，的確是我錯怪了他！”

葉飄道：“不是也許，是一定！”

花弄影嘆了口氣，不說話了。無論是誰被人誤解了，心情都一定不會很好受。落紅呢？他現在又是什么樣的心情？

想到這里，花弄影立刻發了傳音給他，可是系統卻提示對方已經下線。

他又在心里嘆了口氣。然后問：“那么接下來，你打算去做什么？難道你真的打算放過那個女人？”

葉飄沒有回答他后面的話，只是聳了聳肩膀，道：“現在當然是去找寒香她們了，我還有一樣東西剛剛忘記送給她了！”

一邊說著，一邊摸著懷里的寵物蛋，不知不覺中，葉飄忽然發現自己其實很想念秋寒香。尤其是在自己疲倦的時候。

他不明白自己這種情感究竟是從哪里來的，他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一件事——

他想立刻就見到她。

于是他收起話頭，捅了捅花弄影的胳膊，飛快的向天龍寺正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