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月館小酒樓,此時陷入詭異的寧靜,老板娘手持搟面杖,將可憐楚楚瘦骨嶙峋的小女孩護在身后,雙眼則是怒目看著那衣冠楚楚的石峰,道:“小女孩餓壞了而已,撿你們不要的菜又能如何?而且即便是你們不給也就不給了,那是你們的自由,可你們為什么要侮辱針對一個小女孩,還要出手打她,你的心是鐵做的嗎?”
被老板娘一頓喝斥,石峰臉色瞬間漲的通紅,他轉身看了看桌子上的富商與雀斑女子,心中稍作權衡,而后拿著扇子指著老板娘,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我不跟你一介婦人一般見識,你躲開,若是阻我教訓這個小偷,不小心傷到了你,可不要怪我。”
“誰敢傷我娘子!”
就在這時,老板拎著菜刀也跑了出來,只是他另一只手卻拿著用油紙包著的一大包肉包子,老板一邊擋在老板娘身前,一邊將手中的包子交給老板娘,道:“娘子,這里我守著,誰敢傷你一下我跟他拼命!這些包子給小娃娃,讓她走吧,好好安慰一下小家伙,別產生什么陰影。”
“你呀,總是這么破費,我們的錢大風吹的啊?”老板娘白了老板一眼,可眼里哪有真的貪錢小摳之色,只見她蹲下身來看著瑟瑟發抖的小女孩,將包著包子的油紙交給小女孩,道:“你爺爺不是餓壞了嗎?這里有吃的,快回去給爺爺吃吧。”
小女孩興許是被石峰三人嚇到了,渾身不斷的顫抖,精氣神一時間都沒有恢復過來。
老板娘見狀,不由得冷哼一聲,面帶不善之色,道:“你若是再不走,我就把包子拿回來了,那你就等著爺爺餓死吧。”
老板娘這話說的當真起了作用,小女孩一聽說爺爺會餓死,身體也能動了,臉色也重新恢復潮紅了,她甚至沒有道謝,直接抱著包子轉身就跑了,只是跑出了門,卻又停了下來,向這酒樓跪下磕了一個頭,再也不回頭的跑遠了。
石峰見小女孩逃跑了,臉色陰沉的可怕,可被膀大三粗的老板拿著菜刀指著,他卻是連動都不敢動。
“你……有你們這么招待客人的?信不信我去官府告你們?放走小偷不說,還持刀威脅!只是這兩種罪名,就能夠讓你們在監牢里蹲一輩子!”石峰斜眼看見富商臉色不渝,心里不由得一緊,連忙出言斥責道。
“我不懂什么小偷不小偷的,敢動我娘子,就要過我這一關!”老板仍舊一臉憤怒的盯著石峰,手中菜刀閃爍著凜凜寒光,看的石峰兩條腿肚子都有些打顫。
而這時,老板娘也走上前來,她沒有去看石峰,而是看向桌上的富商,道:“客官,這事大家心里也都明白,我看不如就這樣算了得了,我們也不想惹事,相信你們一樣也不想讓侍郎大人知道這里的事,如果再鬧下去,對誰都不好。”
“爹,他們這么欺負石峰哥哥,不能就這樣算了啊。”雀斑女子梅梅不依不撓,可富商卻是陰晴不定的看著老板娘,他又轉身看了看其他食客,那些人雖然沒有出手出言,可眼里的神色也都不怎么友善,很明見義勇為他們不會做,可痛打落水狗可就未必了。
所以思索再三,富商當即拿出銀子放到桌子上,向老板娘道一聲“下次再來叨擾”后,就拉著梅梅,和石峰灰溜溜的離開,一點猶豫遲疑都沒有。
朱晨桓見狀,不由得嗤笑一聲,“這胖子倒是有點聰明。”
然后,他又轉身看向朱義天,見朱義天眼中也有些許的驚艷之色,又落井下石的笑道:“現在你應該知道那侍郎到底是錯過了什么了吧?他可不僅僅是錯過了一個能夠陪伴一生的伴侶,更是錯過了一個如此有膽有識有手腕又聰慧的賢內助,如果他當時不去娶那什么大官之女,哪怕不休了這老板娘,現在恐怕也未必僅僅是靠你提拔才起來的侍郎大人吧?”
朱義天聞言,也是有些不甘的一嘆,見朱晨桓一臉得意,又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朕……我也有走眼的時候啊。”
朱晨桓撇了撇嘴,心道你走眼的時候多了,不過在治國和帝王權術上,朱晨桓卻知道十個他都頂不上一個朱義天。
見朱義天在那里沉思,也不知道想個什么,朱晨桓拉了拉公孫朝儀的衣服,向她擠眉弄眼了一番,公孫朝儀恍然大悟,雙眼瞬間迸發出雀躍的光芒,只是看了看朱義天,剛要說什么,卻被朱晨桓一下子把她拉起了,就向外跑。
朱晨桓與公孫朝儀離開后,朱義天仍是坐在那里沉思,不一會便有人來到他耳旁低聲說著什么,朱義天旋即抬頭,看了一眼跑出去的朱晨桓二人,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恩愛的老板與老板娘二人,然后終于拂袖而起,迅速離去。
石玉城一個不小的街道,這條街道雖然算不得是主干道,卻也人流量很大,兩旁的小販不多也不少,偶爾碰到什么集會,也會人潮洶涌,寸步難行。
可今日,這條小街道卻怪異至極,除了富商、雀斑女與衣冠楚楚的男子外,竟然看不到其他任何一人。就連平日里最看不起的乞丐也沒有一個,著實是有些奇怪。
只是三人同行,聊得正開心,無人發現這處異常。
“爹爹,氣死我了,他們真的太氣人了,我們收拾一個小乞丐而已,關他們什么事?竟然敢出來多管閑事,我咽不下這口氣,爹爹你要為女兒出氣啊!”雀斑女抱著富商的手臂,撒嬌說道。
而石峰則是一臉自責的說道:“是石峰行事未周密思慮,導致小偷逃走,讓叔叔與梅梅妹妹失望了。”
富商眼睛瞇著,整張臉冷的可怕,他雖然被迫認輸,可心中何曾真的認輸過?以前他未發家的時候,不一樣受到各種打壓與欺負,可后來呢?那些家伙一個比一個凄慘?而且誰也不知道是自己出手的。
這叫手段,這才叫智慧,當面出手只會給人把柄,背后悄無聲息的出手,讓他們生不如死才是大智大慧。
所以富商并未太過泄氣,只是對于石峰面對一個持刀的莽漢就氣勢全無,不由得有些看不上眼,但石峰畢竟是自己寶貝女兒看上的人,而且石家也還算是與自己門當戶對,便也沒有將不渝表現在臉上。
剛出聲安慰兩句,便見一陣風吹過,前面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個蒙面的人,這兩人一人持漂亮佩劍,一人干脆拿著木棒,看那模樣怎么也不像是來請安的。
冬風吹過,卷起塵土飛揚而起,朝著眾人臉龐便擊打而去,富商三人連忙抬起衣袖遮擋,才逃脫了吃土的后果,可他們對面的兩個蒙面人,則仿佛周身有無形屏障,塵土近于其身便自動向兩側偏離而去。風吹過,衣袂飄飄,即使看不到臉,卻也能感覺兩人便仿佛是那謫仙一樣的人。
“喂,你們是誰?不知道好狗不擋道?”
被富商自小嬌生慣養而養成了一身跋扈驕橫的雀斑女子雙手叉腰,一臉嫉妒的看著對面二人,她衣服上盡是塵土,頭發上也不再光鮮亮麗,整個人除了那股子傲慢勁外,只憑外表倒也真瞧不出與那乞丐有何分別。
“梅梅,不得無禮!”富商可比自己那驕橫的女兒有眼力見多了,他一瞧對面兩人裝扮,再看這街道區別于常日的區別,心中就有所思考,而見到兩人不動手便能令塵土偏離的本事,瞳孔更是一縮。
“兩位英雄不知擋住我們的路是何故?”富商將女兒擋在身后,抱拳向對面兩人說道,聲音不卑不亢,顯得極為沉穩。
而石峰則是雙眼一閃,心想挽回形象的機會又來了,便大跨一步站在兩人面前,極為瀟灑的揮扇抱拳,道:“小生勸兩位不要自誤,這里可是天子腳下,皇城中守衛森嚴,若是不小心被捉了去,小生可不確定兩位下半生能否從那牢獄中走出。”
對面兩個蒙面的人對這三人的話根本沒有一絲搭理,如果貼近了,或許才能聽到他們之間的嘀咕。
“女俠,瞧見沒有,三人有三種閱歷,自然就有三種性格,而每種性格所能做出的事情也各不相同。”朱晨桓首先抬起手中的棍棒指向那刁蠻任性的雀斑女子,道:“此女想必在家中極為得寵,自小就受到各種寵溺,所以面對任何人,幾乎是沒有思考的能力,只知道任性任性與任性!”
在說出這句話時,朱晨桓并沒有壓低聲音,所以富商三人均能聽清他的話,雀斑女梅梅聞言,面孔頓時憤怒的扭曲起來,只見她如踩了尾巴的小貓一般,指著蒙面的朱晨桓就說道:“你說誰呢?石峰哥哥,你一定要幫我報仇啊,撕了他的嘴巴,把他大卸八塊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朱晨桓聞言淡淡一笑,道:“怎么樣?直到現在她還在任性,還在把親人朋友與隊友往火坑里推,如果你以后遇到了這種人,她身旁沒有高手護衛該行俠仗義就行俠仗義,如果有高人保護,還是有多遠躲多遠,因為惡人其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自以為不是惡人的惡人,這些人的手段總是令人感到惡心的。”
旁邊蒙面的公孫朝儀聞言,卻是側過了頭,神色古怪的看著朱晨桓。朱晨桓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兩年前相遇時,自己遠沒有褪去太子身份的桎梏,行事乖張,雖然明知不對,卻總是會對著干,或許當時的他就喜歡看老豬皺眉苦臉吧?
不過三年游歷,棱角都已經磨平,并且在老豬的教導下,觀人生百態,透過細微之處來看一人言與性,判斷善與惡,這些都是收獲,也是老豬留給他最寶貴的東西。
“梅梅妹妹請放心,這里是天子腳下,城內巡邏兵士無數,只要有人發現這里的異常,他們就肯定跑不了,到時候我們只要在衙門中打點一二,肯定會讓他們生不如死!”石峰自以為勝券在握,語氣說不出的自負與殘忍。
而朱晨桓卻沒有搭理他,只是將木棒的方向換到了他的身上,繼續旁若無人的分析道:“此人一看就是讀過幾天書的人,看他衣著華貴,氣質不俗,想必家室應當也算殷實,只是在面對胖子與那寵壞了的女人時,卻總是點頭哈腰,諂媚意味太重,明顯是希望能夠攀附到權勢地位更高的家族,來獲取自己需要的支持。這類人有些小聰明,但卻過于無情了,對他沒用的東西,他會想也不想的就舍棄,甚至會不惜一切代價掃平所有阻擋在自己前面的東西,所以以后如果有這樣的人追求你,不要多說一句話,上去就是一頓胖揍。”
一開始聽著還算正常,可誰知朱晨桓說著說著就變味了,惹來公孫朝儀一頓白眼,朱晨桓也不介意,只是哈哈大笑起來。
“你……你含血噴人!妹妹妹妹,我不是那種人,我是真心喜歡你的。”石峰聞言,眼中閃過一抹殺意,但他顧不得對朱晨桓憤怒,連忙轉過身證明自己的清白。
“賢侄勿用擔心,我知道你對梅梅的感情不是假的。”富商經過一番思考后,終于開了口,只是他臉上面無表情,誰也不知道心中是何想法,讓石峰看一眼便感覺心神顫動,心中不由得對朱晨桓的恨意更深一分。
“三人中已經評價了兩人了,不知道公子對老夫的評價如何?”富商雙手負于背后,雖然是一個很大的胖子,遠處看就跟個肉球一樣,但此時氣勢卻有些變化,背脊竟然挺拔起來。
朱晨桓搖了搖頭,只見他甩了兩下木棒,木棒摩擦空氣,竟有光芒隱隱散出。
“若是碰到面前這種年歲已大,并且有家有業的人,別多想,趕緊逃,有多遠逃多遠,如果逃不掉,那就拼著命也要殺了他,因為這種人就跟鬼怪幽靈一般,無時無刻不再盤算著如何害你。”
其實朱晨桓本不想說這些的,只是在來的路上,公孫朝儀卻說她耽誤的時間已經夠久了,要離開了。朱晨桓心知自己是留不下也不能挽留的,所以為了這個神經大條的女俠能夠活到下次見面,他便能說多少江湖經驗就說多少,能往她腦子里塞就塞多少,即使塞不下去了,說不了多少了,那也要公孫朝儀知道最后一件事——柿子要挑軟的捏,捏完該跑就要跑。
“說完了?”公孫朝儀歪著腦袋問道。
朱晨桓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神經大條的女俠到底聽進去了多少。
“說完就動手吧!好不容易真正有一次行俠仗義的機會,我已經忍耐不住了!”
說完,富商三人只感覺一股巨大的風暴從前方襲來,他們下意識抱頭自保,卻感覺仿佛撞到了一座小山一般,齊齊噴血向后飛去。
“爹爹,石峰哥哥,救我……”雀斑女子開口驚呼,可下一刻眾人只聽啪的一聲響,女子聲音戛然而止。
風暴平息,塵沙散去,富商與石峰神色萎靡的倒在地上,而雀斑女子卻站在那里,只是她的臉上兩側不知道何時出現了兩個手掌印,掌印紅彤彤的,在她那還算白的臉龐上異常清晰。
“你……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雀斑女子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她雙眼含淚,臉卻已經扭曲的如同女鬼一般。
可在下一刻,又是兩聲清晰的啪聲響起。
只見雀斑女子臉上又多了兩個掌印。
“聒噪,真為女人丟臉!”說著,公孫朝儀又是兩巴掌打去,這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動了怒,力量不小心用大了,將雀斑女一巴掌拍飛,門牙都掉了一顆。
而后,就是一陣鬼哭狼嚎的凄慘叫聲,雀斑女子何時受過這種苦,吃過這種痛啊,她雙眼滿是怨毒之色的看著蒙面的公孫朝儀,嘴里咒罵聲不斷。
而接下來,便又是一陣清脆的啪啪之聲。
“賤——”
“啪!”
“我殺——”
“啪啪”
“臥槽——”
“啪啪啪”
十幾個巴掌下來,雀斑女子臉都腫了,她這次也真的老實了。而對面的三個男人,則是看的有些傻眼。
“乖乖,原來這就是女人間的戰爭,真是殘忍啊!”朱晨桓忍不住開口道。
富商和石峰也是一陣點頭,只是在下一刻,二人卻感覺周身一冷,他們抬起頭來,只見朱晨桓正掂量著手中的木棒,陰測測的笑道:“現在該我們了,雖然我不喜歡什么行俠仗義的事情,認為那是吃飽了撐的,但你們兩個大老爺們,一個踢一個打的,就那么一個可憐的小女孩,你們也真下得去手?”
說著,朱晨桓就兩棍棒下去,富商與石峰各自吐出一口鮮血,神色有些驚慌,但在知道事情真相后,他們對那小女孩與老板娘的恨意卻更深了。
“你們也別仇恨誰,在你們選擇動手的那個時刻,其實就應該預料到現在的情況。同時你們也該感謝老板娘出手,若不是她,可能你們早已下了地獄。”
朱晨桓每說一句話,就是一棒子下去,“說了說許你們不會信,我真的不喜歡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可誰讓你們偏偏往槍口上撞呢?”
一棍子,兩棍子,很快朱晨桓就打了不下十棍子,而身子骨瘦弱的石峰早已昏厥過去,只剩下富商咬著牙,一臉恨意的看著朱晨桓,道:“你不會殺我!你也不能殺我!這里的居民都被驅散,這可不是小手筆,所以你的身份或許會令我驚訝,但我死不了,我死不了,就肯定會知道你們是誰!”
朱晨桓略微驚訝了一下,他瞇著眼睛看了看富商,又轉頭向公孫朝儀說道:“所以說了,這種人最麻煩,不殺死他,他就會讓你寢食難安。”忽然,朱晨桓又低下了頭,語氣中有這一絲說不出來是輕蔑還是嘲諷的意思,笑道:“你猜對了前一半,卻沒有說出后一半。”
“什么后一半?”富商心中有著一絲不好的預感。
朱晨桓舉起木棒,高高舉起,富商看去,只見陽光照耀其上,閃閃發光,竟然有些刺眼。
“你知道我們是誰也沒用,因為這輩子啊——”朱晨桓木棒向下狠狠一敲,“你們永遠也出不了牢獄了……”
ps:一不小心這章字數寫的多了一些,本想分成兩章,但想想還是算了。凡語寫書有些墨跡,若只是兩千多字一章,一個故事講不完,大家看著也不爽,所以干脆來一章大的,兩章合一,望諸位看官看的舒服,投票收藏打賞也給力,我寫的更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