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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做個商量吧。”
余舒在瓊宇樓上坐了這么些天,和紀星璇一直都將對方視若無睹,現在突然被她堵住,張口就是要打商量,余舒下意識就警惕起來。
“我和你沒什么好商量的。”
余舒直接繞過紀星璇出了門,剛走開兩步,就聽身后道:
“前天上午我不舒服,中途到樓后廂房休息,誰知隔壁吵鬧,隔著墻,竟讓我聽到一場好戲,有趣極了。”
余舒身形一滯,臉色變了變,慢慢轉過身來,看著紀星璇,一邊分辨她話里真假,一邊又不信有這么巧前天讓她聽了墻角。
紀星璇覆面的青紗不知何時摘去,露出一張清麗十分的臉孔,她是典型的水鄉美人,一顰一笑都似水溫柔,尤其那對眸子,盈盈不語,便讓人心神搖曳,萌生親近之意。
假使余舒不清楚紀星璇這張美人皮下生的是一顆自私冷漠的性情,單是看著她這張臉,就很難生出敵對之心。
“哦?你看了什么戲,說來我也聽聽。”
紀星璇輕笑一聲,低聲喃道:“我竟不知道,蓮房姑娘還有一位道尊師父。如你指的是青錚道長,那我大可以告訴你,他老人家的確是位得道高人不錯,卻比不得太一道那幾位真人,何來替你到圣上面前做主一說呢。”
她捕捉到余舒神情中的僵硬,收斂起笑容,語調玩味地再一次問道:
“現在我們可以商量了嗎?”
聞她所言,余舒面子上不顯急躁,心中卻在著惱,那天她唬弄劉翼的話讓誰聽去都好,被人捅出來,頂多她不認賬,可是偏偏紀星璇是知道她底細的,讓她抓著自己這小辮子。不借機威脅才怪了。
虧她早上出門看黃歷是個好日子,六爻擲卦也是大吉之兆,誰想到早有小人在這里等著呢!
“我和你有什么好商量的,你說來聽聽。”
紀星璇這下反而不急著講了。她低頭彈了彈袖子,揚著眉毛,狀似漫不經心道:“你似乎忘了,我如今已是大易師,你見到我,為何不行禮呢。”
易客之間,高低有別。通過了大衍試的易師都是在司天監留有名錄的,而大易師,更是能吃上朝廷供奉,白身的易客見到了易師都要恭敬,更何況是可以開府自居的大易師呢。
余舒牙齒癢癢,看著她端起架子故意為難自己,很想掉頭走人,卻知不能。只好忍了忍,心想著拜一下又不會死,便抬手作揖。低頭舉過額,沒好氣道:
“學生余舒見過紀先生。”
紀星璇驀然一笑,看著余舒對她低頭,眼里有了一絲快意,指著走廊盡頭,道:“這里說話不方便,隨我來。”
這里是不是會有人來更衣解手,余舒也擔心再讓人聽了墻根,不想在這里和她談,卻沒跟著她走。而是掉頭往樓梯口。
“我們到樓下說。”
說著便自顧自地下了樓,并不擔心紀星璇不會跟上來。
瓊宇樓前正對著春瀾河岸,樓后修建有一座小花園,此時無人,相較安靜許多。
紀星璇跟著余舒走到一棵老榕樹下,見她轉過身。才站住腳。
“就這里了,你有話快講。”
余舒口氣不好,紀星璇并不在意,抬頭望著頭頂榕樹層疊的枝椏,慢條斯理地開口道:
“六爻奇術,你只教了我一半,除卻總綱,應該還有幾篇對應的口訣,以及小巧,你老老實實地交給我,不想要這能騙過我,待我確認,便放過你這一回。”
聽到她開出的條件,余舒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睨視著紀星璇,不無譏誚道:“當初我答應要教會你,是你不好好跟著我學,凈想著陷害我。事到如今你又來要挾我,逼我就范,你想得美。”
紀星璇將目光落回余舒臉上,見她一副不肯合作的態度,并不著急,而是冷冷淡淡地說道:
“那我只有將你哄騙十一皇子的事情如實稟告寧王殿下——以下犯上,舉止不檢點,同皇子有私,哪一樣說出去,都足夠你脫一層皮的。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十一皇子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讓他發現上了你的當,白白受了一場罪,他有的是法子懲治你,興許借著那天的事,將你納為姬妾,再回去好好折磨,就憑你一個未出師的易客,又不是什么大家出身,難道還能反駁——我看你到時候還笑得出來。”
余舒聽著紀星璇的惡意推敲,忍不住皺起了眉毛,知道她不是單純地在嚇唬自己,這種缺德事,劉翼那個品行不端的兔崽子還真做得出來。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那種淫邪無恥之人強搶回去做小老婆,余舒的隔夜飯都想吐出來。
“怎么樣,你想好了嗎,是那六爻卜術重要,還是你自己重要,你是個聰明人,應該不會犯糊涂。”紀星璇不急不躁地等著余舒回答,焉定了她不會拒絕自己的要求。
余舒眉頭的一皺一松,望著眼前是敵非友的少女,慢慢點了點頭,道:
“你說的對,我怎么會犯糊涂呢。”
說罷,就毫無預兆地邁開步子,目不斜視地越過了紀星璇身旁,二話不說竟然要走。
紀星璇愣了下神,飛快轉過身,神色難看地叫住余舒:“你這是不肯答應我嗎?”
余舒腳步一留,停在原地,卻未回頭,只是冷冷揚聲道:
“你既然知道我是聰明人,怎么還會問這種蠢話,難道我將六爻交給你,你就不會對人亂說話了嗎?我若是答應了你,那才是我傻。哼,我若是個傻的,當日在司天監被押進大獄里等死的,就不會是你們祖孫了,紀大人想必現在還好好做他的右判官,哪里就為了保全你,成了個死人呢。”
紀星璇被余舒一席話講的面無血色,尤其是那最后一句,簡直是刀扎在她心窩上。
“那天的事,你愿意說就盡管去說,看我到時候會不會如你所愿,任人股掌。”
余舒嗤笑一聲,頭也不回地上了樓,留下紀星璇一個人站在樹下,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扶住了樹干才站穩了腳。
好半晌,才訥訥自語道:
“那我就看看,你會不會如我所愿...不得好死。”
接著她眼神一厲,呼吸著四周草木芳香,平復著起伏的情緒,很快神色便恢復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