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隊人來得很迅速,最先頭的,是兩個御林軍士兵。
遠遠地見到盧瑟,那兩個御林軍士兵都滿是警惕,盧瑟靜靜立在路邊,還隔著挺遠,他們便大聲喝問道:“兀那男子,是何方人士,為何在路上閑逛?”
這喝問很不客氣,而且隱隱帶有幾分緊張,盧瑟不以為意,笑著拱手:“在下江州人士,正欲前往長安,敢問二位軍士,你們這是……”
“哦。”那兩個兵士交換了一個眼神,一左一右分開,隱隱形成了對他的包夾之勢,盧瑟微微苦笑,這兩個家伙身著御林軍的軍服,看情形,倒真是訓練有素。
“休得無禮。”就在那兩個士兵接近,正準備向他撲過來時,他輕輕說道。
那兩個士兵頓時覺得自己四肢失去了知覺,他們二人大驚失色,這才意識到,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男子,竟然是位修行者!他們原本覺得這人可疑,這才想制住后察問,現在卻變成他們被制住了。
“你們這一行究竟是在做什么?”盧瑟又問道。
在兩個士兵身后,是數百名老幼青壯,另外還有十余名士兵,那些年老的或者年幼的,被用木板制成的大車推著,有些車上還帶有糧食。
總之,這個隊伍象是個逃難的難民隊伍,可這些士兵的存在,又讓它象是被士兵們俘虜的百姓。
“真人恕罪,我等身奉皇命,送此村百姓去縣城集中,此村共是三百七十九人,盡數都在此。”那兩個士兵中的一個惶然答道:“如今我大唐全境進入管制,根本無人隨意閑游,因此看到真人,我二人起了疑心,以為是不軌之徒。”
聽得這番回答,盧瑟心中的疑惑算是解開了,他又問了問,了解了一些具體情況之后,便放這行人繼續趕路。臨行之時,見著其中一個小孩病怏怏的模樣,他心中一動,來到那小孩身邊:“這孩子可是不適?”
“仙人救救他!”抱著小孩的女子立刻跪了下來。
“求我沒有用處,我可以給你一種藥,但需要你付出代價。”盧瑟掃了那小孩一眼,此時他的修為,根本不需要接觸,就可以用神念查遍那孩子的全身,他知道這孩子的病情較重,若不及時救治,只怕會有生命危險。
“我愿,我愿!”那女子不等盧瑟說出條件來便道。
“跟著這些軍士去縣城后,好好服從安置。”這便是盧瑟提出的條件了,他說完之后,將一顆丹丸放在那孩子嘴前,原本昏睡中的孩子竟然自己張開了口,將那丹藥吞了下去。
那女子抱著孩子正待下跪,盧瑟已經飛騰遠遁,轉瞬之間,便從他們的視線之中消失了。
從那兩個士兵口中,盧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李潤民不愧是一位合格的皇帝,他將拱衛四疆的御林軍拆散,分散到各個偏遠地方,宣告有關大天傾的消息,然后按照自愿,將那些愿意躲避的人收攏來,送至集鎮、縣城。所有這些人都實行配給制,而他們荒蕪下來的田地,則由官府出面組織符陣機械進行耕作,保證不因為大量農民離開土地而致使糧食出現減產。
而這些聚集在城中的人,也被分成兩類:有勞動能力與無勞動能力。有勞動能力者,一律進入官府開辦的各類工廠,這些新式工廠所制造的都是空中之城中需要的物資,從用來培養植株的陶壇到照明用的聚元燈,應有盡有。在這個過程中,標準化生產與流水業作用,被發揮到了極致,盡可能讓所有人都有活干,避免出現無所事事的人。
沒有勞動能力的并不意味著就可以四處亂逛,老人留守在給他們搭建的臨時住所中,孩童被組織起來接受教育。他們的居所與活動場所,都注意保暖與衛生,而且完全是按照未來天空之城的內部住所樣式構成。
他們的勞動可以換來如今配給的衣食,并且有各種獎勵。配給的衣食當然算不上好,只能說可以讓人不致餓死、凍死,而獎勵之物就好得多,因此到目前為止,這些人工作還是極有積極性,沒有太多的消極怠工現象。
不過盧瑟知道,這絕非長久之計,隨著時間的推移,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想要回到他們的故土,而且隨著人潮的增加,那個進修再要維持秩序,就會變得極其艱難。
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們看到希望,并且非常清楚地觸摸到希望。
想到這,盧瑟心中暗暗慶幸,自己早有準備,在新原星之行中,將所見所聞都記錄了下來。這些決錄在玉盤中的圖片與影音,可以用來復制,然后由官府組織放映,讓那些集中起來的百姓知道,他們將要去的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
只要將頭五年熬過去,那后面習慣成自然,就會好辦得多。
半個時辰之后,他便降落在長安城,他直接來到皇宮之前,現在用不著那么謹慎,需要找許汜作為中介了。
皇宮之前的侍衛遠遠望見他便變了顏色,沒等他靠近,便有人匆匆向內跑去,盧瑟有些驚訝,便向那侍衛行了一禮:“侍衛請了。”
“真人可是桑谷盧仙長?”那侍衛慌忙回禮:“已經有兄弟入內通稟,真人若是來見陛下的,還請稍候。”
盧瑟在一怔之后便啞然,看來這些侍衛都見過自己的圖像,因此才會做出如此迅速的反應。
片刻之后,一個身著緋紫色官袍的內侍匆匆出來,見盧瑟還在門口,立刻行拜禮:“盧仙長可是來見陛下的,陛下已經知曉了,請仙長移駕!”
李潤民的宮殿有些寒酸,與他這個千古一帝的身份很不相稱,在得到大天傾的消息之后,他便停止一切宮室營建,而且現有的宮殿在維修方面也被壓縮到了極限。
“陛下當真儉樸。”二人行走在御苑之中,盧瑟笑著道。
“五色令人眼亂,五聲令人耳迷,五欲令人心昏。”李潤民也笑了,他若有所指地道:“我也是人,也喜歡色犬聲馬,只不過現在似乎不是享受這個的時候。有的時候,我真覺得自己不幸,若是早生幾十年,或者晚生幾十年,哪需要我為這些操心……”
他這一通牢騷,對著自己的臣子是永遠也不會說出來的,在臣子面前,他永遠是那個睿智、堅定和勇敢的天子。特別在這樣一個可謂動蕩的時期里,若是他露出軟弱的一面,臣子們就會人心惶惶。
后宮中人,他也不敢傾訴,在他心中,能讓他傾訴的唯有兩人,現在則只有盧瑟一人了。另一個雅歌,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他都盡可能避免與她產生交集。
“陛下辛苦了。”盧瑟耐心地聽他說完,然后向他拱手行了一個禮:“陛下有此大功于百姓,想來即使到了新原星,陛下的社稷仍可長久傳承。”
“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李潤民半是牢騷半是玩笑地道:“只不過是給我趕上了洪水滔天之際,身為這要沉的大船船長,我不得不承擔起責任來,好在還有九郎助我。有時候我仔細想,覺得若是九郎不和我說這個或者更好些,大天傾真來時,我在一瞬間就死去,這樣倒省得勞心勞力了。”
這還是牢騷,而且就算盧瑟不泄露這個秘密,隨著時間的推移,修行者當中那些能夠到宇宙虛空中去的至階、真階,也會泄露這個秘密。有準備地主動揭露真相,總比毫無準備地被動接受真相要好。
“就在這兒吧。”盧瑟明白他現在的牢騷就是應證了自己的擔憂,時間拖長了,不僅是那些百姓,就連身為皇帝的李潤民,都對目前的緊張氣氛產生了厭倦。因此,盧瑟停下腳步,尋了個平臺,將符陣影像儀放上去,然后開始將自己在新原星群的見聞播放出來。
“這便是我們要移民的星群,陛下,請看這第三顆星,便是新原星了。”
整個影像是從先看到整個新原星群開始,先是最遠的那顆小行星,然后一顆顆經過,直到第三顆行星也就是新原星。其中經過的那些行星或者巨行星的衛星中,也有有生命的,只不過因為盧瑟是從遠處一掠而過,因此只能看到上面的山川河澤與大海。李潤民看得津津有味:身為一統天下的天子,他幾乎本能的對于土地有著某種情感。
“新原星的體積比我們這顆星球略大,海洋面積卻要小于我們這顆星球,而且它上面有三塊大陸,陛下請看這三塊大陸,有兩塊之間只有一道極窄的海峽,比起我們這荊揚海峽大約寬上兩倍,以一般的符陣船速度,一日便可一個兩回。”
“我初步選定的第一個落腳點,便是這兩塊大陸中靠東的那一塊,便是這里,陛下看,這是大河平原,有近四百萬平方里……”
隨著盧瑟的講解,李潤民初時的沮喪已經蕩然無存了,看到那廣闊的平原,肥沃的土地,豐富的物產,他眼睛閃閃發光。這是一片完全未曾開發的處女地,同時,單論自然條件,這又比起如今大原要好上不少,至于如今大原只有不足二百萬平方里的平原,可僅這塊大陸東部,如大河平原一樣的平原就有兩塊!
“真乃寶地!”等聽到就在盧瑟選定的第一處定居點附近便有鐵礦與石灰礦、粘土礦等必須礦藏之后,李潤民更是忍不住握拳道。
有這些礦藏和肥沃的土地,那么在很短時間內,第一個定居點的百姓就可以自給自足,而且發展得好的話,還可以支援其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