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打仗般快速喝光了雞湯,看他那隱忍痛苦的表情,我自責,連著20多天的雞湯是把他折磨得夠嗆。哎,我也真夠笨,順便煲些其他湯穿插著喝啊,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唐寅用手背抿了下嘴,約我童試后去玩。
我趕緊往后推,真正的如意算盤是“百花盛宴”后才發(fā)榜呢,在唐寅等成績這幾日我可以專心陪玉凝練舞。旋即想明白一點,沈媽媽這群老鴇的確不白給,把時間定的相當科學。若是在發(fā)榜后舉行,幾家歡喜幾家愁的;若是把日期定在童試前,眾人惦記著考試,肯定不能保證“出席率”;這考完了試,成績未公布之際,正是眾人最自在的時候。蘇州“百花盛宴”,是距今7天后,也就是二月二十七,發(fā)榜前一天進行,看來查黃歷是假,動心思是真。
唐寅有點失望,“嫣兒不是說我此次必能考取童試第一嗎?我今日答的得心應手,現在充滿了干勁,相信明日也會考得很好,何必非等到發(fā)榜?”
“伯虎該借著這幾日好好陪陪伯父、伯母。他們日日惦記你,怎好一考完就出去玩兒把父母丟在一旁?”我語重心長的地說:“父母陪在身邊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兒,伯虎是聰明人,該懂得惜福才是!”
唐寅明白我孤身一人的心情,點點頭,答應下來,還夸我孝順。
我苦笑,我也是離開媽媽后才知道自己曾經的幸福,擁有母愛的美滿。如今,我越發(fā)適應古代的生活了,心中隱隱害怕,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媽媽,有沒有機會向她盡孝道了。
“對了,伯虎,我已和伯父說過了要出去住上幾日。”
唐寅問道:“嫣兒又要去尋訪親人嗎?我陪你一起!”
“不了,會耽誤你書院的課程。”古代書院不比現代學校,考試后有個寒暑假。除了考試兩日,參考學生不用上課外,其他人一切如常。
“不行!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等童試后我陪你親去尋訪?”唐寅態(tài)度堅決,看樣子是鐵了心要和我去的。
我揉揉鼻子,這可不行。若是不說清楚,以唐寅的性子怕是會死不罷休。想了想,委婉的告訴他此次不是為了尋親,是幫朋友的忙,晚上太晚就在那兒住下了。
“嫣兒每日早出晚歸的,該不是為了那位朋友吧?”
唐寅果然聰明,一點就透。我也不否認,“是呀!只是目前還不方便介紹你們認識,伯虎不會介意吧?”
“怎么會,嫣兒不說過‘處理好你自己的事情,是你的自由更是你的權利’嗎?我又怎么會過分干涉。不過,我很希望結識那位讓嫣兒盡心盡力的朋友。”
“會的,要是一起順利,再過個把月我便會介紹你們認識。”按照我的計劃,借著此次“百花盛宴”的東風,玉凝會很快名揚江南。到時,玉凝形成了“買方市場”,可以自如地從中挑選出合適的人作為靠山脫離苦海,重新開始人生了。
唐寅笑笑,“好!我期待。”
我收拾好湯碗、湯盅便要告辭。剛站起身,唐寅叫住了我,重提書院的事,問我是否忘了。
“當然沒忘。”卻在心中補充,不是我的忘不忘的問題,而是書院要不要我的問題。
“沒忘就好,過兩日你回來一趟,我親自帶你去書院。”
“過兩日?”我抿抿嘴唇,時間緊了點,但只抽時間去參加個入學考試還沒問題的。反正該來的總是要來,我復習也沒有目標——看《論語》,還是讀《楚辭》?伸脖縮脖都是一刀,既然是自己的決定更沒啥可躲的,自求多福就是了,便答應了下來。
唐寅見我答得如此爽快,故意問道:“嫣兒該不會是在敷衍我吧?”
我被拆穿了心事,趕忙搖頭擺手,“怎么會?伯虎說笑了。”
“好,我信你!那明日……”
“明日我和祝兄還在那處高地等你。時辰不早了,伯虎早點歇下吧。”
唐寅聞言放心的笑笑,把我送出門口,道別晚安。
我回到房里,邊做瑜伽邊想著玉凝的比賽、我的入學考試,還有唐寅一個又一個的紅顏知己,心里亂哄哄的,怎么也靜不下來。“唉,”我嘆息著,解決完玉凝的case,就得對唐寅“緊迫盯人”了,我可不能縱容他和別的女人這么含糊不清下去。
做完“犁式”,我直接倒在床上。“鳳啟”溫和滑膩的觸感不斷平緩著我的心緒。我貪婪地汲取著“鳳啟”散發(fā)出的平靜祥和之氣。心想,難道這玉真是塊寶貝?就像賈寶玉的那塊一樣,有些個神通?朱佑樘呀朱佑樘,你倒是舍得送了我件好東西。客觀的說,雖然我為你掉下懸崖,差點搭上自己寶貴的小命兒,可誰叫咱來之前沒準備好,來的又不是時候呢。只是如今你我一個遠在北京,一個死守蘇州,這份情可怎么還哪。
我越發(fā)覺得自己的聯想豐富,不覺輕笑出來。收斂了心神,扯過被子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日一早,唐寅在唐廣德、邱氏殷切期盼的目光中離開了唐家。唐寅明顯比昨日出門時輕松了許多,想來是昨天的兩科考試給他帶來了不少信心。我們隨意談笑著,走了兩條街就各奔東西了。
我到蕭亞軒時,玉凝毫無懸念的開始練習。見我來了,點頭微笑打聲招呼,卻不停下四肢動作。看來她不但越加刻苦努力,還被我潛移默化地灌輸了現代禮儀。
玉凝今日的狀態(tài)很好,比起昨日的分心不知要強上多少倍。我猜測著其中原因,趁午飯時間很“三八”地跑去問瀟湘。瀟湘一愣,輕笑著說:“沒想到嫣兒也是個好信兒之人,竟愛打聽他人之事,謹慎以后成了長舌婦哦!”
我朝天翻了個白眼,瀟湘見此,笑著解釋道:“原因我也不清楚,不過昨晚兒金蓮來了一趟,好像是給玉凝妹妹捎來了什么話,兩人在屋里嘀嘀咕咕的好一陣子。金蓮走后,玉凝就變精神了。”
問了等于白問,金蓮自然沒那么大威力左右玉凝的心情。關鍵是她替誰捎的話——難道是文征明?怪了,文征明明明知道玉凝住在蕭亞軒,還折到天香樓干嘛,繞這么大個圈子,是讀書讀傻了還是考試烤糊了?
“嫣兒,嫣兒,想什么呢?人都呆掉了。”瀟湘好奇的聲音把我喚醒。
“啥?啊,沒什么,我在想瞎猜也不是辦法,不如和玉凝確認下。”
“是該去問問,但玉凝妹妹那脾氣怕是不會說的。嫣兒心中是否有了大致的人選?”
我沒回答,與瀟湘相視一笑,彼此腦中的答案都是文征明。
午飯后歇晌,我靠坐在貴妃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起這事。玉凝如我想象般執(zhí)執(zhí)拗拗終不肯說。我不耐煩地打個哈欠,“我只問你一句,是不是因為‘他’?”
玉凝當即驚呆在原地,雙眸空洞又似在快速思考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極速轉換著各種神采。半晌后才結結巴巴地反問道:“慕,嫣兒,你都知道了,可,怎么可能?”
不就是文征明嗎,又不是什么尚未登場的迷一樣大人物。我無所謂的聳聳肩,“是呀,放心了啦,我不會說出去的。你既然不想多說,我也不會再提這話了。”不過,心中難免堵得慌。文征明對玉凝的影響如此巨大,他日放榜之時名落孫山,玉凝不知得跟著郁悶成啥樣。
我怕玉凝看出我的心思,把頭扭向另一旁。心中自我寬慰著,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沒有路我就鑿也要鑿出一條路來!
這工夫芷芙來報說是樂師們到了,我應了聲“知道”,便拍拍玉凝消瘦的柳肩,示意她“開工”了。
我依舊趁玉凝練習時,掐好時間提前撤出來。到閶門外考試時正趕上考試結束,考場開門。
我笑著朝站在昨日那處高地的祝枝山處走去。近了才看清他身邊還有另外兩人,一個是宋琳琳,宋大小姐;另一個看樣子年齡要小些,生得清秀水靈,是個比宋琳琳“正點”許多的小美女。我面色不改,腦中卻閃現出四個大字——陰魂不散!這宋大小姐還真夠得上這四個字的。這次要再說是偶遇,殺了我都不信!
宋琳琳也發(fā)現了我的到來,禮貌地向我福身施禮,我抱拳還禮,“不想今日又見宋小姐,實在太‘巧’了。”我故意加重了“巧”字的讀音,可惜宋琳琳笑笑并沒接話。倒是祝枝山笑呵呵地上前道:“嫣兒可錯了,人家宋小姐是關心伯虎特意過來的!”
我差點沒笑出來,還是強忍住了,祝枝山果然夠粗枝大葉的。也不想想宋琳琳一個封建時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怎好刻意表現出對異性的好感?那不得被罩上“不知廉恥”的大帽子啊。
眼風一掃,宋琳琳臉色微沉,但終是修養(yǎng)好,很快恢復了常態(tài)。我頓生惡作劇心理,隨著祝枝山說道:“宋小姐對伯虎的一番心意,真是讓我和祝兄作為伯虎知交好友的人都‘感動’呀!”
宋琳琳笑笑并不接話——懂得沉默是金,是個聰明的女人。我見沒什么樂子可尋,也就無趣地看向別處。
“這位是……”我邊說邊瞟了眼祝枝山,示意他幫忙介紹下。
祝枝山會意,為我引薦道:“這位是宋小姐的表妹陸玲瓏,陸姑娘。”又轉頭為陸玲瓏介紹道:“這位是我和伯虎的好友張嫣。”
作為“男人”理當率先示好——古今皆是。我向陸玲瓏一作揖,“陸姑娘,在下有禮了。”
陸玲瓏趕忙福身,嬌聲嬌氣地道:“玲瓏剛才就聽祝大哥提起張公子,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張公子果然一表人才。”
我欣然接受,我一細皮嫩肉長得又不丑的女孩子自然要比一般的大老爺們好看多了。當然,嘴上還得虛偽的客套一下,“陸姑娘過獎了。”不免在心中猜測陸玲瓏的來意,99。99……%是為了唐寅。我正想著如何不著痕跡的套話,宋琳琳難掩興奮的嬌喊聲打亂了我是思緒,“伯虎!那是文公子吧?是他們出來了!”
我側臉望去,在人群中找了半天還是未果。心中無比佩服古人的視力,原來都是“金蓮級”選手呀!大概返璞歸真的年代確實對視力的保養(yǎng)有好處吧。祝枝山多少比我強點,至少通過不懈努力尋找到了唐寅一行人的蹤影,揮手高呼著。
約莫有10來米時我才發(fā)現了唐寅、文征明幾人的身影——唐寅滿面春風、文征明落落大方,至于其他陪襯品“路人甲”我壓根沒看。到了路口,文征明駐步和唐寅聊了幾句,便和一個“路人甲”拐彎先走了。唐寅則和其余兩個“路人甲”朝我們這邊走來。
祝枝山迎了上去,以過來人的身份和唐寅他們熱絡的聊著。我和宋琳琳、陸玲瓏則呆在原地,用送客的眼神齊刷刷看向兩個“路人甲”。終于,兩個“路人甲”識趣的告辭了,唐寅這才笑著朝我,嗯~我們走來。
我微笑看著唐寅,果真此時無聲勝有聲,我分明讀出了他眼中今日發(fā)揮理想,愿與人提前分享勝利果實的喜悅。宋琳琳不合時宜地打破了無言的溝通,“伯虎,你看看誰來了!”說著,橫跨一小步,露出了身后的陸玲瓏。
唐寅立刻轉移了視線,“玲瓏,這不是玲瓏嗎!?”難掩一臉的欣喜,三步并作兩步走近了陸玲瓏身邊。
“玲瓏何時來的?這次準備在蘇州住上多久?”
陸玲瓏臉色泛紅,羞答答地給唐寅福了下身,低聲細語答道:“玲瓏昨晚才到,此次是隨家父進貨采辦,大約會住上半個多月。”
“哈哈,如此甚好,那我豈不是又有眼福欣賞到玲瓏和琳琳的歌舞合演了嘛!”
陸玲瓏抿起小嘴,小臉紅得更甚,洋溢出青春少女含苞待放的獨特魅力。
“白里透紅,與眾不同”我腦中瞬間閃過這個貼切的廣告詞,難怪唐寅會樂意瞅,確實很漂亮。奈何陸玲瓏表現得忒明顯,心思全寫在一張小臉上了。哎,也不能全怪陸玲瓏,被唐寅那雙電力十足的桃花迷離眼盯著,有幾個女人能毫無反應呢?
我不怕別的女人搶了自己的風頭,可也不能放任她們在我面前“眉來眼去”的勾搭唐寅,便插話道:“怎么,陸姑娘精通歌舞?嫣兒眼拙,原來陸姑娘才貌雙全。”
“嫣兒有所不知,非但玲瓏歌若鶯啼,舞姿婉約,連琳琳也是一樣,祝兄是見識過的。”
祝枝山連忙回應,“是呀,我與伯虎可是有幸觀賞過的!”
“是嗎?嫣兒真是羨慕二位。”我嘴上禮數周全,心中不以為然。我就不信宋琳琳、陸玲瓏能跳得過“百花盛宴”的選手們。這群大家小姐學舞是業(yè)余愛好,可青樓楚館的姑娘把歌舞類的才藝視為一項技能,求存的本事,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會有機會的,玲瓏不是說要在蘇州府住上半個月嘛,這次還得叫上征明!”唐寅灑脫的幫襯了一句。
我白了他一眼,有沒有搞錯,還沒進唐家門呢,就當自己“一家之主”了?宋琳琳上次的“才藝展示”,估計是為了綁住你唐寅的心,祝枝山十之八九是借光占了個便宜。唐寅對哥們兒是真夠意思,不但禮情上捎上了我,連沒露面的文征明也帶上了。
不出所料,宋琳琳、陸玲瓏都沒答腔。我怕唐寅面上掛不住,就轉移話題,問起了文征明,祝枝山也隨我問了一句。唐寅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兩日征明母親身體不適,征明一向孝順,自然沒有心情多停留了。”
祝枝山聞言提議,“聽說文伯母身體一向虛弱,我看明日我們一起去看看她吧!”
唐寅點頭應下,問我是如何認識文征明的。
“我,我與文公子有過一面之緣,不熟,勉強算認識。”我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免得不小心提到蕭亞軒,再扯出玉凝來就不好了。
唐寅不疑有他,道:“等嫣兒去‘六藝’讀書便會與征明熟識了,征明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為人又認真堅持,不但寫得一手好字還精通畫藝,與我和祝兄甚是投緣,相信嫣兒也會與他合得來的。”
我回憶起蕭亞軒中不太愉快的第一次見面,苦笑一下。莫忘了“首因效應”啊,第一印象險些折進去,以后想翻身可不容易呀。
祝枝山上前附和,“是啊,嫣兒可要早點來‘六藝’,到時我們幾人朝夕相處、共同學習豈不是美事一樁!”
“美,相當美了。”前提是我能進去。
“嫣兒哪天來書院?”祝枝山追問,倒是真心實意的。
我沒經大腦,隨口應付句,“過兩天吧!”
“好,兩日后我們在書院等你,此事就這么定了!”
我驀地反應過來,嘴張得老大,發(fā)出“啊”的一聲。不是吧,這就定下來了,我說什么了我?祝枝山啊祝枝山,你聽不出敷衍和承諾的區(qū)別嗎?存心整我是不是!
唐寅也不知趣的應了句,“如此甚好。”
我看看唐寅,又瞅瞅祝枝山,這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輪番轟炸,令我有種被算計的感覺。我一咕咚嘴,罷了,早死早超生。便做了個深呼吸,鄭重點下頭,“就兩日后吧!”
唐寅、祝枝山這才滿意的笑了。宋琳琳不甘話題從她們姐妹二人身上轉移,搶白道:“別在此說話了,我們快走吧。”
“也好,今日我做東,我們幾人好好聚聚!”祝枝山慷慨的說。
我望向唐寅,希望他能拒絕祝枝山的美意。可唐寅只是打發(fā)唐福回家去報平安,就拉上我一同前往。這時候去應酬,我會覺得對不起勤奮刻苦的玉凝。于是從唐寅手中抽出胳膊,客氣地說:“祝兄,嫣兒今日有事就不去了,你們盡興。”
“怎能少了嫣兒?嫣兒可不能少了我們的興致!”
我輕搖下頭,卻異常堅定,“勞煩祝兄勸伯虎早點回家,唐福雖報了信兒,終不如伯父、伯母親見伯虎來得安心。”
見我毫無轉圜,祝枝山求助的看向唐寅。到底唐寅更了解我的脾氣,我很少做出決定,習慣于隨遇而安,一旦下定決心,就是死不回頭。唐寅并沒勸我留下,柔聲說:“有事就去忙吧,切記惦記自己的身子骨。有需要的地方一定開口,不可見外才是!”
祝枝山瞪圓了一雙牛眼,不敢相信話是從唐寅嘴里說出來的,只得眼巴巴的看著我向眾人告辭,瀟灑地轉身離去。
玉凝詫異的看著我去而復返,面色入常也不敢多問,只在一旁偷偷瞄我。我抿了口茶,看著她滑稽的小心樣,不禁嗤笑,“不用看了,是我沒錯!”
“那就是出了其他岔頭,才折回來了?”瀟湘伴著輕笑,走了進來。
我扁扁嘴,破木頭房子,隔音效果就是不好——既然我已從鄉(xiāng)長變成了三胖子,就別再當頭給我一棒子。
“難道,我猜對了?”瀟湘坐到我對面接著問。
“與其和人拼酒,云三霧四的,不如多陪陪玉凝。”我如實說。
“如此說來,我該夸嫣兒聰明識大體啰!”
我小瞪一眼瀟湘,心知她貪玩找樂子的“毛病”又犯了。輕嘆口氣,“姐姐不寒磣我,我便知足了。”
玉凝不知事情原委,卻也勸起瀟湘,“瀟湘姐姐不要再打趣了,我相信嫣兒是一心為我才折回來的。”
我大加贊賞,“好玉凝,不枉我疼你一場,真夠姐妹!”
瀟湘見玉凝和我一戰(zhàn)線,怏怏敗下陣來。我記吃不記打,一躍從椅子上跳起,一手拉玉凝,一手拉瀟湘,開開心心朝飯廳去了。
入夜,我敷著面膜倒在貴妃榻上,閉目養(yǎng)神。玉凝倒在床上問我為何如此安靜。
“今日做的是牛奶珍珠粉面膜,不能亂動,會干裂容易產生細紋。”我避而不答,腦中尋思,說不在意是假的,可我委實沒那么擔心。一個女人難對付,兩個湊在一起,又存著一樣的心思,貌合神離,那就好辦多了。八成我更鬧心的是入學考試吧,我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指望著汲取前人的智慧結晶,但萬一命題對不上號,不就慘了。
玉凝很聽話,沒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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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日玉凝加緊了練習,連我這個陪練兼教練都覺得有幾分吃不消,真不知她的精力、體力何時這般充沛,有勝于我。或者這就是所謂的有壓力才有動力吧!
二十三日傍晚,我向玉凝“請假”。明日去“六藝”參加入學考試,為求方便,我想回唐家住。當然,我沒明說原因,玉凝自然“批準”了我的申請,我也許諾中午前趕回。
晚飯后我才離開蕭亞軒。到唐家時,天已經很黑了。看了眼表,8點半了。古代終不比路燈、霓虹燈絢爛的現代,夜晚明如白晝,這點兒道上就沒了。
我與在客廳里閑聊的唐廣德、邱氏打了聲招呼,因沒看到唐寅,隨口問道:“伯虎在哪?書房嗎?我想與他商量下明日上書院的事。”
邱氏無奈的搖搖頭,“還沒回呢!前日童試后伯虎就與朋友聚到很晚才歸,這兩天一直如此,嫣兒幫我勸勸那孩子。出去玩沒關系,只是連著晚上休息不好,我怕他身子吃不消。”
我剛要安慰邱氏,唐廣德放下茶盞先開了口,“就是個不肖子!可是考完童試了,每日只道出去混耍,今日等他回來,老夫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
我一聽唐廣德怒了,趕緊改為勸他,“伯父不要生氣,伯虎豈是個不知輕重的人。童試一事,伯父更不需擔心,伯虎的才氣是我們都知道的,他今次答得順手,定會技壓群雄、脫穎而出!”
唐廣德輕嘆了口氣,“嫣兒別總為那不肖子辯解,成天一身酒氣的回來,依老夫看是指不定去哪廝混了呢!”
“哦對了,我記得祝兄和伯虎約好要去探望文公子,嗯,文征明的母親呢,想來被留飯少飲了幾杯也是有的。”
唐寅的同學我就知道祝枝山和文征明,而這倆正好是才子中的才子,精英中的精英。祝枝山十年前就聲名在外,而文征明據說是方圓百里內最出名的正人君子,我搬出他二人來料定唐廣德不能為難唐寅。果然,唐廣德平息了火氣,認真問:“怎么,征明的母親病了?倒未聽伯虎提起。”
我點點頭,“聽說童試那兩日就病了,累得文公子這幾日都沒什么心情。”
唐廣德聽我如是說,扭頭叮囑邱氏:“明日你帶上些補身的給文夫人送去,她一婦人獨自拉扯大孩子,更把征明教導得知書達禮、進退有度實屬不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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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氏點頭稱好。我見唐廣德再無追究唐寅晚歸之意,便把話題能有多遠就扯多遠。“陪聊”了一會,見天色黑透,便好說歹說勸唐廣德、邱氏回房休息,自己留下等唐寅回來。唐廣德、邱氏起初不答應,見我堅持,只得答應。
亥時兩刻,唐寅慢悠悠的拐進后院。我斜靠在門框上,蹙緊眉頭注視著籠罩在銀色月光下的俊朗身影。唐寅遠遠的朝我微笑,我視而不見,維持原表情。走近后,他笑吟吟說道:“嫣兒別在門口吹夜風了,小心受了風寒,快進去!”
我無聲的隨唐寅進到客廳復坐下來。
唐寅解釋道:“我知嫣兒今晚回來,本想早點回家,可礙著琳琳和玲瓏脫不了身。”
原來不是為了文征明他媽呀,可能是我心情原因,唐寅的話聽起來竟然有幾分炫耀的味道。哼!比起我這個父母遠在500多年后的可憐人來說,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長噓口氣,調整浮躁欲爆發(fā)的心情,冷靜地問:“伯虎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對宋琳琳和陸玲瓏沒有‘特別想法’,為何連日晚歸?難道不知伯父、伯母會惦記你嗎?”我終是氣惱,對兩位大小姐隱去了虛偽的禮貌稱謂。
唐寅飽含無奈的笑笑,“我就是無法拒絕女孩子的要求,不忍她們失望難過。”
我翻了個大白眼,你當自己是楚留香還是賈寶玉呀?成婦女之友了!差點沖口而出,話到嘴邊改為勸導,“伯虎,我知你品性淳真,沒有歹念。但你可明白,你現在的行為并不是真正的關愛和慈悲!”
唐寅一愣,滿臉問號地看著我。我繼續(xù)闡述自己的觀點,“給人以希望,最終又無情的奪走,是件很殘酷的事情。你可以一時滿足她們的要求,卻不能滿足她們一世。適當的回拒會讓她們清楚你真正的心意。否則,當她們付出的感情積攢到一定程度,恰恰那時明了你的心意,那種痛苦才是真正的無法遏制,痛徹心扉。”
唐寅論品了半晌,才慢慢點頭。抬眼看向我,認真說了句,“嫣兒似乎更了解女子。”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真正了解女人的只有女人。“伯虎有沒有想過,如果這些問題處理不當,你未來的妻子,那個和你攜手共度一生的女人會很尷尬?”
“我未來的妻子?嫣兒怎會有此假設?”唐寅輕笑,潛臺詞是我扯得太遠了。
我正容道:“我不覺得這個問題可笑。作為男人,去保護、愛護、呵護自己的妻子天經地義,再正常不過。若是真愛她,就該讓她遠離各種傷害,現實的、潛在的——這就是為人夫的責任。”爸爸之所以沒有幫助媽媽回避各種傷害,讓媽媽為我吃了那么多苦,是因為他不再愛她,哼!或者他從來沒有愛過媽媽也不一定。那個年代,剛剛倡導自由戀愛的年代能有多少段感情是真愛呢?而如今,爸爸有了新的妻子、新的家庭;媽媽,唉,一個人活得再精彩也是一個人。
唐寅見我一本正經,收斂了輕浮的神采,“嫣兒總有道理。這的確是男人該做到的事情。身為女子,三從四德、以夫為天,若是為夫不善,豈不毀了她們的一生?”
好像和我的想法有所差異,我眨了眨眼,但中心思想都是善待妻子。于是道:“我相信伯虎將來會成為好丈夫的!”
唐寅突然問道:“不知嫣兒喜歡什么樣的女子?”
“獨立、自主、堅強、果敢,當然,最重要的是心地善良。”我不假思索的回答,倒讓唐寅為之一愣。
他回過神來,戲言道:“嫣兒果真不一樣,若是換成其他人該是喜歡美麗漂亮、溫柔體貼的女子吧。”
“這樣的女子也不錯,只是……”只是我從很久以前就不會“小鳥依人”了。若我還是那樣,恐怕也沒有勇氣和能耐在明朝生活了半年多。機會難得,我順著話茬兒問道:“伯虎呢?喜歡什么樣的女子。”
唐寅并沒直接回答,反倒忽閃兩下桃花迷離眼朝我放電。我被他電得渾身麻酥酥的很是羞赧,只好把頭不自然的扭向一邊。唐寅見到成效,故意失望地說:“嫣兒對我真是不上心呢!讓我好生難過。”
“我怎么不上心了?”我一急,反問出來,卻正落入了唐寅的圈套。
“怎么會上心?我說過的話嫣兒都忘記了,如今又來問我。”
我徹底蒙了,說過的話,說過什么話呀?好像沒告訴過我想找什么樣的老婆啊。唐寅見我一臉的迷茫,“好心”解釋道:“我說過嫣兒是個女子的話,定是要娶的!”
我怔住了,臉紅到滴血,連帶脖子跟著熱了起來。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整個客廳分外安靜,安靜到我可以聽到自己偷偷加速的心跳。我心中慌亂,不知過了多久,是1分鐘,5分鐘,或者更久……唐寅終是憋不住笑了出來。他越笑越大聲,我臉色越發(fā)陰沉,從紅到青再到黑,額角青筋凸了出來。惱羞成怒啊,絕對是惱羞成怒。
要是別人開這種玩笑我只會一笑而過;可偏偏是唐寅說出來的,一個讓我心動的男人。我再沒臉坐下去,“騰”的站起身要走。
唐寅見我一言不發(fā),心知自己是玩大發(fā)了,趕忙起身追我。他步伐大,兩步攆上了我,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又莫名其妙的僵硬在原處。雖沒回頭,卻分明感覺到他一瞬的失神。
唐寅愣了半晌,誠懇地向我道歉:“嫣兒,對不起,我不該把你比作女人。我沒有惡意,真的!要不,要不你罵我一頓,打我?guī)紫拢褪莿e這樣默不作聲的不理我!”
我哭笑不得,認罪態(tài)度良好,就是方向搞錯了。我沒心情對唐寅說教,也不愿這種狀態(tài)下與他糾纏,費力甩開了他緊箍住我胳膊的手,盡量平靜地說:“我先回房了,伯虎也早點休息吧!”
唐寅似乎經歷了一番心里斗爭,艱難的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好”字。
我剛走到門口,又被他叫住,“嫣兒!明日……”
我臉色難看,不敢回頭,接著他說:“明日還照原計劃。”說罷,抬腳出了客廳,徑直回到房間。
倒在床上,心情煩悶,說不清的滿腹委屈,可有什么好委屈的?不是我一手導演,自作自受嗎。我踢掉鞋子,扯過被子蒙住腦袋,在黑暗中摸索著“鳳啟”,心中默問:朱佑樘,我真的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