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上身心 四十五 做他的女人 四
佳音被他拉起來，仰著臉看著他，眼淚卻是掉的更兇，直到她聽到他的聲音緩緩響起來，猶如天籟：“邵佳音，以後，不準離開我身邊。”
她設想過千百次他們再一次見面時的情境，他或是會發怒趕她離開，或是會如之前那樣冷若冰霜，或是將她當做無關緊要的人不理不睬，卻怎麼都料不到，他對她說的，竟會是這樣一句話。
彷彿是她的天空瞬間就撥雲見日了一般，周身的愉悅無法表達，只能像是傻子一樣被他摟在懷中不停的掉淚。
“真是個水做的小可憐蟲。”邵晉恆的聲音裡含了輕柔的嘆息，他溫熱的大掌撫在她薄薄的眼瞼上，將那冰涼的水珠兒輕輕拭去，可她的淚源源不斷的向外淌，擦都來不及。
佳音知道她哭不是因爲委屈，只是在他身邊在他面前，自己彷彿就脆弱的玻璃一樣，碰一下就會碎，他的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或者是一個皺眉，她的情緒就被操控的如同提線木偶…鬮…
“三叔叔……你，你說真的嗎？”含著淚的瞳孔，像是水晶一樣剔透，那巴掌大的小臉，彷彿比之前記憶裡的越發纖小了一圈，邵晉恆忽然覺得心底的那一絲怨氣消散了開來。
原來她是不開心的——
有了這樣篤定的認知，他臉上的神情就越發的柔和了幾分：“當然。哦”
佳音忽然就笑了，帶著淚的笑很輕易就刺到了他的心底，他微微粗硬的指腹，輕輕滑過眼角的淚痕，“回家吧。”
不過是簡單到了極點的三個字，卻偏偏讓她覺得畢生聽過的最暖的話語也莫過於此了。
佳音使勁點頭，任他攬住了自己的肩膀向外走。
穿過嘈雜的人羣，有和邵晉恆相熟的人上前來熱情的打招呼，看到兩人的親暱時，不免目光微閃，佳音似有些難爲情，低了頭咬住嘴脣臉頰微紅，可邵晉恆卻是面色平和，“我這小侄女和阮小姐是好朋友，正爲她好朋友傷心呢。”
來人自然是也目睹了方纔的鬧劇的，聞言立刻賠笑奉承道：“佳音小姐心地真善良，也不知將來誰有這樣的好福氣，說起來我有個外甥……”
竟是一副要和邵晉恆攀親戚拉關係的樣子，邵晉恆的眉毛就微微蹙了蹙：“我們邵家的規矩，孩子們唸書時是不許談論這些的。”
那人就有些訕訕的不敢多說，目送邵晉恆和邵佳音上車之後，方纔收回一臉恭謹，心底暗暗鄙視了一句：真沒見過哪家的叔侄這樣不避嫌疑親親暱暱的，莫非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但旋即卻是自己也被自己這可笑的想法給逗樂了——
誰不知道邵晉恆喜歡的女人一向是豐滿性感的？這麼多年可都沒改過這胃口呢！
佳音坐在車後座，一路都緊緊摟住邵晉恆的手臂不撒手，邵晉恆哭笑不得，但見她含著眼淚可憐兮兮的樣子，終究又有些心軟下來。
只是這一份讓人心動的嬌憨可愛，卻不知十分裡面，有幾分的天然又有幾分的雕琢。
邵晉恆此人向來不輕信於人，之前因著佳音一張白紙一樣的單純，他素來以爲她是本性如此，可兩人之間這般糾纏幾次，他的心中不免有些猶疑起來。
先是殷東城又是林思遠，都是一等一的好出身好相貌，憑藉她這樣尷尬的出身能讓兩人陷得這樣深，邵晉恆這種在世俗冷暖裡打滾了幾十年的人，總歸第一反應還是質疑的。
似是看慣了拜高踩低，就再也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人能不論門第不論出身就掏心掏肺去愛一個人的。
他的大哥邵晉源當年不是愛廖月心愛的死去活來，可到頭來這份愛也沒能撼動段靜雪的正室地位，到頭來廖月心不還是隻能沒名沒分的被人鄙棄，到頭來邵佳音卻還不是被連累的身份尷尬？
只是她不懂，就以爲別人現在一時的沉迷就是終身的依靠了？
怕是還不如他邵晉恆一句話來的實在。
若她以後乖巧聽話一些，他也不會吝嗇對她的疼愛。
邵晉恆向來不是一個肯委屈自己的人，邵佳音牽動了他的心，既然自己冷淡也冷淡了，卻還是有些割捨不下，那麼他自然也不會再去顧忌其他。
邵家人生性涼薄，骨血親情對於他們來說向來不如尋常人家那樣厚重，而邵晉恆自小看盡世間冷暖，現今的權柄在握與幼年時的坎坷屈辱衝擊太大，他的心性原本就不是正常家庭長大孩子所具備的健康向上。
若非如此，這些年在男女之事上也不會如此的荒唐！
但他心底卻是有著一道不可逾越的底線，他會待邵佳音好，會疼惜她，會縱容著她，但他與她之間的關係，永遠只能維持到這個地步，他決不允許他如今攥在手中的權柄被邵家那些虎視眈眈的兄弟給藉機奪走！
爺爺可以對他之前的所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若是他和邵佳音之間傳出一些不中聽的話，邵晉恆自然知道後果的嚴重性。
但他向來知曉自己的心性，就算是喜歡的，也終有膩的一天。
而之所以對她掛懷在心，邵晉恆認爲，更多的也不過是因爲她與他之間的禁忌，像是沾了毒的罌粟，讓人情不自禁的就被蠱惑和吸引。
邵晉恆心中這般波瀾起伏，佳音卻是一無所知，她猶自沉浸在與三叔叔和好如初的欣喜中，除此之外她什麼都覺察不到，也想不到，更不願意去想。
她雖是身世不堪，但卻不知是不是承繼了廖月心的執著和孤勇，雖是年齡尚小，對待感情還是一片朦朧，但卻已經透露出了幾分執拗的苗子。
她這樣的性子，就是那種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卻非要去闖一個頭破血流的倔強。
就如同此刻，她其實知道她走的那條路越來越偏，可若是不到山窮水盡，她亦是不肯放手的吧。
回到家的時候，周嫂一驚喜滋滋的迎了出來，佳音還未來得及和她說上幾句話，就被邵晉恆叫到了書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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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除去了外套，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手裡夾了一支菸，眉心緊鎖，看著她進來，方纔微微舒展開。
邵晉恆夾著煙的手指點了點自己身邊的單人沙發：“過來坐。”
佳音眉開眼笑的跑過去，如往常一樣撲到他身邊摟住他的手臂，像是一隻撒嬌的小貓對他綻出大大的笑：“三叔叔叫我有事嗎？”
“是有事。”他的聲音平緩的響起，卻又似底下翻攪著洶涌的暗嘲，佳音也不由自主坐正了身子，認真望住他：“三叔叔你說吧。”
邵晉恆將菸蒂摁滅在菸灰缸中，一下一下狠狠捻滅，他沒有擡眼，沒有看她，彷彿是漠漠的說著無關緊要的事情；“你可想好了。”
佳音一怔，旋即訝異看他：“什麼？”
“你要留在我身邊，可以。”
邵晉恆此刻方纔擡起頭來，那眸光竟是帶著銳利的認真，不容一絲一毫的質疑：“外人面前，不可露出一絲一毫的苗頭，不準讓除你我之外的第三人知曉此事，也不許，再如之前那樣任性妄爲，肆意來干涉我的私事，如果你做不到，那麼從此以後就安心念書，不要再管我的閒事，你仍是我疼愛的侄女……”
“三叔叔這話什麼意思？”佳音卻是一下站了起來，她有些慍怒的瞪住邵晉恆：“我就這樣見不得人？”
“你該清楚我們之間的關係，傳出去，對你我都不好。”
他氣定神閒，她卻越發覺得心裡一股邪火在東闖西撞，逼的她幾乎要發瘋！
“那三叔叔今天何苦再來招惹我！”佳音眼淚幾乎都要掉下來，邵晉恆望著她，神情冷漠：“那我今天就搬出去。”
他竟是再也沒有一秒的停留，轉身就向外走，佳音聽著他的腳步聲一點點遠去，直到書房的門被拉開，她忽然像是瘋了一樣衝過去，從背後死死抱住了邵晉恆的腰：“別走……三叔叔別離開我……”
邵晉恆似有所動，但面上神色仍是波瀾不驚，他在等著她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