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就是揭糊名登記，等待明日放榜了。

這次會試進(jìn)行的還算順利，沒有出什么紕漏，等明日放榜，曾毓稟明皇帝，這件事情就算是可以完美交差了。

小吏又給曾相公和嚴(yán)大學(xué)士沏上茶水，兩人悠閑的品茶閑聊，看著其他同考官揭開糊名，登記考生名字。

這一刻曾毓很放松。

此前曾毓在閱卷時，還特意留意過秦觀的試卷，雖然糊名看不到名字，不過曾毓卻認(rèn)識他那一手字。

在他袖子里，還放著那篇臨摹秦觀字體的“有物混成賦”的帖子。

在閱卷時，同考官推舉上來的266份試卷，他都親眼看過，沒有那個字形的試卷，當(dāng)時他心里還嗤笑了一聲，連第一輪都通不過，這樣的家伙真是連讓老夫關(guān)注都不配。

拆卷錄名終于完成，官員將已經(jīng)謄錄好的榜單送到兩位主考大人跟前，進(jìn)行最后的驗看，驗看之后還要用印，這個印就在曾毓手中掌握。

曾毓笑呵呵的接過榜單，可是剛剛看了一眼，整個人就愣怔在那里，位于第一名的那個名字，是如此的刺眼。

秦觀！！！

曾毓臉上的笑臉立刻消失不見，轉(zhuǎn)而是一片陰郁，秦觀，怎么會是秦觀呢，自己還特意留意過，沒有見到他的字跡，自己一心想要將他刷下去，可是偏偏自己卻點了他的頭名。

頭名啊。

還是自己親自點的。

這讓曾毓只感覺一口悶氣憋在心里，那叫一個難受。

改名次，顯然是不可能了，自己簽了字，嚴(yán)暢也簽了字，如果沒有譬如查出舞弊這樣的問題，這個名次是不能改的。

最重要的是，這個第一是自己點中的，而且是從兩份相同分?jǐn)?shù)里挑出來的，更沒有理由改。

就算改了又如何，最多也只能將他放到第二去，是決計不可能不取的。

曾毓只覺得呼吸困難，臉色也開始發(fā)白。

一旁的嚴(yán)暢看著曾相公一開始笑呵呵，然后臉色驟然變得難看，呼吸加重，好像老牛一般，嚴(yán)暢嚇了一跳，趕緊說道：“曾相公，可有不舒服的，為何臉色這般難看。”

曾毓大口呼吸了兩口，才緩和了一些，緩緩說道：“老夫突然有些不舒服，準(zhǔn)備回去休息一下。”

嚴(yán)暢趕緊叫人過來，攙扶曾毓去休息，當(dāng)曾毓走到門口的時候，嚴(yán)暢問道：“曾相公，這份會試榜你剛剛看過可有問題，如果沒有問題，還要盡快蓋章，不能耽誤了明日放榜。”

曾毓的腳步一頓，身子都沒有轉(zhuǎn)過來，用干澀的嗓音說道：“我沒有意見，你來用印吧。”說完直接出了判卷房。

第一名！

自己最不想他考中的那個家伙，竟然被自己取了第一名，此刻曾毓的怨念直達(dá)天際。

曾毓咬著牙想到。

“就算你過了會試，過了殿試又如何，老夫掌管禮部、吏部，今后必不叫你好過。”

之前他只是因為那次在皇帝面前夸秦觀，事后知道是對手的人，有些惱羞成怒進(jìn)而討厭秦觀，可現(xiàn)在，卻變成了吃果果的恨意。

秦觀還不知道，他已經(jīng)被當(dāng)朝首相恨上了。

今日是會試放榜的日子，一大早，金陵貢院外就聚集了很多人，這些人大多是仆役家丁，那些參加會試的舉子，都在客棧或住處等待通報。

“噼里啪啦！！！”

貢院外響起鞭炮聲，鼓樂奏鳴后，放榜開始，一名紅袍官員出來，拿著榜單宣讀，另有人在貢院外的大墻謄錄。

“本屆會試第七十六名，臨安府朱長安。”

人群中突然有人驚叫出生，“啊，我家老爺考中了，考中了，我要回去報喜。”

人群頓時投來羨慕的眼神。

那名小廝拔腿就跑，可他哪有衙役的馬跑得快，兩名衙役拿了喜帖騎上健馬快步往朱長安登記的住處跑去。

今天可是衙役們發(fā)財?shù)暮脮r候，這些舉人都有錢，考中舉人打賞也不會吝嗇。

狀元樓是金陵最有名的酒樓，朱鵬和沈逸辰就住在這里，林遠(yuǎn)的父親是工部侍郎，在金陵城也有宅院，秦家兄弟自然是住在秦宅的。

兩人一早就起來，坐在二樓大廳喝茶等待，其他桌上也坐著來自其他省份的舉子，這里坐了不下二三十人。

“逸辰可有信心。”

“能中舉子者，哪一個不是苦讀詩書，沒有一個庸才，百里挑一，誰又敢說有信心。”

突然有小廝跑過來喊道，“開始放榜了，第七十六名是臨安府朱長安，報信的衙役已經(jīng)快馬前去報信。”

廳內(nèi)眾人紛紛議論起來，人們也更加緊張期待。

秦府內(nèi)，

秦彰一早就去上班，

秦觀和秦蔚也是早早起來，吃過早飯后就在大廳等待消息，秦府早已經(jīng)放出人去，在貢院那邊打聽消息。

秦蔚拿著一本論語，靜靜的看著，可是秦觀發(fā)現(xiàn)，大哥手里那本書，已經(jīng)好久沒有翻頁了，很顯然，雖然他想表現(xiàn)出冷靜，可依舊冷靜不下來。

其實秦觀心里也很緊張，雖然他做了那么多，可是誰知道自己的答題，會不會被這個時代的考官欣賞。

沒有最后開局，一切都是未知數(shù)。

一名仆役跑進(jìn)客廳，微微喘氣說道：“大少爺二少爺，已經(jīng)通報到二十二名了，是林遠(yuǎn)林公子。”

秦蔚終于放下書，點點頭道：“林遠(yuǎn)嗎，真是要恭喜他了，他的才學(xué)在我們幾人中，確實是最好的，考中也算正常。”

秦觀道：“現(xiàn)在朱鵬第六十二名，沈逸辰第五十六名，林遠(yuǎn)第二十二名，就是不知道我們兄弟能否上榜。”

秦蔚搖了搖頭道：“我的才學(xué)自己卻是知道的，與他們有些差距，看來今年希望不大了。”

通報一個個過來，已經(jīng)到了第三名，秦蔚如今已經(jīng)不抱希望，他知道自己的水平，是絕對不可能進(jìn)入前三的，秦蔚對秦觀道：“看來今年我們兄弟注定落選了。”

此刻秦觀心中也忐忑起來。

難道真的沒有考中嗎，自己可是集合了全國的力量來答這份考卷，就算得不了前幾，取一個末尾也應(yīng)該沒問題吧，可是現(xiàn)在始終沒有動靜，難道真的被刷下去了。

就在這時，仆役又來通報：“大少爺二少爺，第二名出來了，是張慶府的李有福。”

完了，看來沒什么希望了。

就在這時，突然門外傳來噠噠噠的馬蹄聲，馬蹄鐵敲擊在青石板上，聲音傳的很遠(yuǎn)，忽而一聲馬嘶，秦府門外有人高聲喊道：“喜報，喜報，恭喜杭州府秦觀秦老爺高中會試第一名會元。”

秦府頓時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