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卻是不知道,對于尊武殿的修士來說,看守通往尊武殿秘境的荒門不是身份的貶低,而是一門需要爭取才能獲得的近乎賞賜的福利。
通過將氣息和荒門結合,身心可以和整個荒域共鳴,體悟達到的速度較尋常之時暴增十倍,于修行大有裨益,尊武殿中不知多少人想要守門而不得。
索小柔說完,取出一塊玉帖,雙手輕輕一送。
其中一名看門修士伸手一攝,將玉帖抓在五指之中,細細感應一番,眉頭微掀,向同伴道:“的確是黎域索氏的氏信。”隨即屈指將玉帖旋轉彈回,“索小柔,這虛空獸應該是你的御妖吧,不愧是索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索氏家主的女兒,現在本該拜在半月宗修行,你現在來尊武殿,莫非是想觀看我殿圣女的道侶甄選大比?”
“不錯,還請兩位前輩通融。”索小柔收起玉帖之后道。
“你來晚了啊,甄選大比已經進行了五日,到了現在應該差不要多要分出的一個結果了……不過遠來是客,如果你速度快點,說不定還能看個結尾。”
這名修士看向同伴,兩人對視間,各自伸出一只手掌按在了石門的古老門扉之上,頓時有光芒脈絡以他們的掌心為原點,向四面八法擴散,轉眼便是擴散至整扇門扉。
軋軋軋——
石門向內推開的過程中,不斷有空間碎片被淹沒成粒子,如煙似霧般四散開去,就仿佛僅僅是開門這個動作,便讓時空難以承受。
可想而知,這是何等重寶。
門扉打開了一道縫隙。
“多謝兩位前輩。”
索小柔喜上眉梢,連忙道謝。
“等等?!币恢睕]有出聲的那名臉龐刻板的修士突然抽回了手掌,軋軋聲中,剛打開一道縫隙的荒門門戶陡然關閉,轟隆如雷。
這名修士的目光落在了周通的身上,銳利如劍:“他是什么人?”
“兩位前輩,他是我的隨從?!彼餍∪嵝念^一緊,連忙說道。
“隨從?”這名修士表情冷漠,道:“你索小柔好歹是索氏家主之女,怎么會有一名凡人隨從?”
說著,他一步踏出,盯著周通的雙眸之中精光爆射而出,一股無形威壓向周通碾壓過去,如同絕殺之劍,足以斬殺普通神輪境修士的精神意志:“如果你真的只是一名凡人,方才見到我和師弟修為泄露,怎可能從頭到尾都鎮定自如?你——到底是誰!”
周通讓索小柔出頭,為了就是省去一番麻煩,卻沒想到自己從一開始就露出了引人懷疑的破綻。
眼見對方目光如劍,蘊含無上修為意志向自己斬殺而來,周通不動聲色。
無聲無息,這名修士所發出的精神攻擊剛一靠近他身周三米,便是詭異消失得無影無蹤。
兩名尊武殿修士目光大駭。
沒等他們做出更多的反應,周通淡淡的目光掃過,他們身上時光靜止了。
兩人猶如雕塑一樣維持著一個僵硬的動作,像琥珀一樣凝固在靜止時光當中。
除非他們對時間的理解超過了周通,才能掙開這種時光禁錮。
坐在虛皇身上的索小柔,再一次有了悚然之感,越發覺得這位不知姓名的前輩高深莫測。
虛皇這時身子一動,瞬間來到了荒門之前。
周通飄飛而起,來到緊閉的兩扇門扉的正中央,雙手撐開,分別按在兩扇門扉之上。
剎那間,和方才兩名尊武殿修士同樣的情形出現了,無數意義不明的光芒脈絡擴散開去,瞬間輻射整個荒門。
軋軋軋……
荒門向內打開。
而周通等不及荒門的緩慢開去,雙掌向內微微一含,緊接著向外輕震。
轟隆隆——
兩扇門扉像是被一尊無形巨人雙腳踹開一樣,瞬間向內徹底打開,呈現出了一片明顯不同于荒域的陌生宇宙空間。
看到這一幕的索小柔已經完全驚呆了,甚至身子都劇烈顫栗起來。
身為索氏家主之女,索小柔知道一些關于這座荒門的辛秘。
荒門的本體傳說是組成仙凡之堤的極為重要的核心材料,隨仙凡之堤崩潰之后,它的出現使得宇內掀起了血雨腥風,無數的勢力和強者因為它而死去,最終被尊武殿掌控之后,以獨門秘法煉制成了荒門。
傳聞之中,唯有尊武殿中法相境修為以上的強者才有資格開啟荒門,以及享受荒門所帶來的好處,而唯有越是地位崇高修為越高之人,所能推開的門扉的寬度越大。
然而在傳說中,哪怕是尊武殿殿主,都無法徹底將荒門打開,傳說這和對天地大道的理解程度有關,沒有達到那個程度,哪怕是仙帝強者都無法徹底推開這扇門。
某種程度上,這是一扇問道之門。
而現在,荒門被周通推開了,而且是輕描淡寫。
這如何不讓索小柔目瞪口呆?
“這位前輩,到底何方神圣?”索小柔心靈顫栗,看著周通背影的眼神更加敬畏。
她不知道的是,先前兩名尊武殿修士推開荒門的時候,周通就已經是進入了心悟術第十三層的無上境界當中,加上一雙神眸堪破天地奧秘,雖然僅有短暫的一瞬間,但是荒門的一切奧秘,對他而言都不再是秘密。
更何況,周通沉溺心悟境界將近三千五百年,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現在對于這個天地以及天道的理解有多深,推開這么一扇問道之門對他來說,真的不算什么。
甚至,周通如果愿意的話,可以強行將這座荒門煉化為己用。
不過,對于現在的周通來說,如果是完整的帝器,還能讓他產生一些興趣,區區一座門戶,不足以撼動他的心神。
更何況,他和尊武殿無冤無仇,即便是看在那龍插秧的面子上,也不該強奪寶物。
身形微微一晃,周通在兩名尊武殿修士肩頭一拍,使得他們變回最初的盤膝狀態,就回到了虛皇的背上,輕拍虛皇的腦袋。
虛皇瞬間身形一動,穿過荒門,進入到了尊武殿所在的秘境時空當中。
懸浮在秘境宇宙之中,周通立刻就感覺到,這里的天地靈氣的濃度比起外面的荒域濃郁五倍。
也就是說,這里的天地靈氣之純凈和濃郁,是其他界域的十倍之多。
這就稍稍有些反常了。
周通感覺到,在這小世界的深處,似乎是有一處泉眼一般的存在,在不斷噴涌極為精純的天地靈氣,遠超當初的外宇宙。
而且,這里比起荒域的時空結構又要穩固不少,哪怕是法相境修士,都難以對這里的空間造成破壞。
然而周通子知道,這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秘境。
說實話,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和如來禁袈類似的擁有可容活物的小世界的法寶——
沒錯,荒門打開之后,通往的世界并非某個秘境界域,而是它的小世界。
不過兩相對比,這荒門的小世界比起如來禁袈來,仍是遜色不少。
轟隆隆……
打開的荒門重新關閉。
原本,荒門的打開和關閉,必然會驚動尊武殿中的某些人,然而在周通的手段之下,這些人和荒門之間的感應被暫時屏蔽了。
緊接著,鎮守在荒門之外的兩名尊武殿修士突然間恢復了意識。
不過這時候的他們,已經完全失去了方才十余秒之前的記憶,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荒門小世界中,突然間,從無比遙遠之處,陡然有兩股充滿殺意的仙威幾乎同時爆發,整個小世界都因為這股爆發而空間抖動起來。
一剎那,索小柔的心神便被這兩股仙威所奪,在她的感知中,仿佛是整個世界正在自己面前毀滅,那種無法描述的恐怖壓迫感,窒息而絕望,直接是癱軟在虛皇的背上,面色比紙還白,一雙眼中寫滿了驚恐。
她沒有注意到,周通這時候面色有些古怪,旋即心念一動,探知打出一絲精神力,落在索小柔的眉心。
索小柔只感覺眉心一涼,整個人瞬間從那種被籠罩的絕望中清醒過來,猶如從噩夢中驚醒般全身毛孔張開,汗如汞漿,氣喘吁吁。
此時此刻,那兩股正在交鋒的仙威爆發不絕,索小柔雖仍覺得震撼絕倫,心跳砰然,卻不會再被徹底奪走心神了。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彼餍∪嵊嗉虏灰?,忙向周通道謝。
周通的確是救了她一命,如果不是周通出手,心神被奪陷入絕望意境中無法自拔的她,很可能被生生嚇死。
沒錯,就是嚇死。
聽上去似乎不可思議,但在那無比遙遠的地方,那正在交手的雙方,便是強到了能靠自身殺意和仙威的爆發,將神輪境修士都生生嚇得暴斃的程度。
化域境。
索小柔將目光投向仙威爆發的宇宙深處,心中激蕩難平。
那邊,正有兩尊化域境仙尊大能在交手!
周通伸手輕拍虛皇的腦袋。
虛皇會意,瞬間再次進入遁虛。
這一次,虛皇將速度提升到了極致,十幾個呼吸之后,再度顯現出來,入目所及,前方出現了許多塊大陸。
是大陸,不是星球。
一塊塊平整的陸地,就這么靜靜地懸浮在虛空之中,面積有大有小,足有十數塊大陸之多,上方都有一個透明能量罩籠罩住了陸地。
這些陸地,有的建有密集的建筑以及人類城市,有的則全是莽莽叢林,有的則幾乎只有海洋,還有的則仿佛是處于冬季,風雪彌漫……
而在其中一塊山巒疊起的大陸之上,現在是聚集了上百萬人,這些人都是散亂分立在各峰之上,這時候都是看向空中。
在那里,有一座斗法場,不斷有光影爆閃,恐怖的仙威以及法寶波動連綿爆發,仿佛是要將那片天地都給掀翻一樣。
好在尊武殿早有準備,一道道屏障撐了起來,護住了觀戰的所有人,否則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被如此霸臨天地的威勢嚇死。
而在這塊大陸的上空,和斗法場平齊的位置,上百座高臺懸浮。
這些高臺的王座之上,端坐了一尊尊的強者,每個人的修為,都至少是法相境。
少數幾人的氣息比法相境還要深不可測,如淵似海,每個人都好像是與外界天地格格不入,呆在一方獨立的世界一樣。
唯有一座大型高臺,超出了所有高臺以及斗法場,端坐了四人。
周通的目光,徑直跨越了無比遙遠的距離,落在了這四人當中的其中一名身材修長面容儒雅的老者臉上。
“龍插秧……”周通眼中感慨。
當初修煉五十三式的時候,他就想過將來有機會的話會會創出五十三式的龍插秧,卻沒想到,會是三千五百年后的今天。
而在周通眼中,這龍插秧確實是強得可怕,體魄內外無暇,無數天地法則滲透其五臟六腑,筋肉皮膜,隱隱融為一體,交織為界。
事實上,在周通的眼中,在場的化域境修士都是類似的情形。
這些強者對于天道的領域已經是超凡脫俗,無數法則在體內交織,體內有一種世界的氣息,猶如自化一域。
是謂,化域境。
這樣的人,強大得無可估量,有了代天刑道的能力,天道之力信手拈來。
他們的存在,天道散布在人間的代言。
然而龍插秧和其他的化域境修士又有不同。
周通看到,龍插秧的丹田之中,有一顆未完全成型的種子一樣的東西。
雖然沒有完全成型,但是這種子所散發的氣息,給周通的感覺,分明就是……天道!
“道種?”周通驀地靈思一動,心中冒出了這兩個字。
天道之種。
當初周通雖然滅殺了好幾尊仙帝意志分身,但卻沒有真正和仙帝打過照面,就連之后見到的那名賀承天,其實也是一具化身。
所以,周通并不了解仙帝究竟是一種怎樣形式的存在。
直到此刻,看到半帝修為的龍插秧,看到他丹田中的這枚未成形的道種,他陡然明白了,何謂仙帝級。
仙帝級,必定是凝聚了完美的道種,道在體內,道在心中,天地間的一切法,一切力,一切道,都任其所用,法力無窮,道法無盡,壽元永亨!
所以,當初仙凡之堤崩潰之前,五件帝器可以有那樣恐怖之威,某種程度上,和五大仙帝心血相連的它們,才更加像是仙帝化身,所以才能在一瞬間煉化某一界域!
這樣的存在,誕生于天地間,本身代表的便是無敵和無解。
通過普通的手段,幾乎無法將這樣的存在殺死。
所以,深刻認識到這一點的賀承天才會布下縱跨百萬年的天地大局,借助仙凡之堤,以眾生和天道為屠帝之刀,一舉斬殺了其他四尊仙帝!
“嗯?”高坐之上,一身灰袍的儒雅老人突然將目光從斗法場收回,往大陸之外的某個方向看去,卻什么也沒有看到,眼中頓時閃過疑惑:“錯覺嗎……”
這時的周通,已經是帶著索小柔進入一座遍布人類城市的大陸,悄然間出現在一座繁華城市某處。
至于虛空獸,則是被他收進了如來禁袈小世界。
“我們就在這里分開吧。”周通說道。
索小柔沒想到分別來得這么突然,有些悵然無措,不過她也自知沒有任何理由讓修為深不可測的周通繼續幫她,突然間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地道:“其實,索經武他……”
然而迎著周通平靜的目光,她后面的話無論如何多說不出口了。
隨即,她恭恭敬敬地向周通施了大禮,然后轉身離開。
她沒有說什么報答之類的話,因為她自知在周通這種級別的強者這里,她連報答的資格都沒有。
周通看著索小柔離開自己的視線,身形無聲息自原地消失。
此時,他的周遭其實是有路人經過,然而無論是他帶著索小柔憑空出現在此地,還是他現在詭異消失,都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仿佛他們根本不存在一樣。
下一瞬,周通出現在無數人觀戰的那塊大陸,出現在一座人高聳如云的山巔。
這座山巔早已經是聚集了不少修士,弱的不過是動天一二境,強的也有法相境,周通就這么突兀出現在人堆之中,卻和方才一樣,沒有驚動任何人,就仿佛他一直就在這里。
周通沒有去看那座戰況更加激烈的斗法場,也沒有再去看龍插秧,而是落在了龍插秧身后站著的一個女子的臉上。
這女子一襲淺綠長裙,看上去面容姣好甜美,一雙眼睛活潑又靈動,對于斗法場中激烈異常的仙尊級強者的戰斗,她竟有些漫不經心,目光顯得很是游離,不時張望別處。
周通的臉上不由流露出一絲溫暖的笑容。
公孫敏敏。
周通在踏入這荒門小世界的第一時間,便是感知到了公孫敏敏的氣息。
如今看到公孫敏敏站在奈落仙尊龍插秧的身后,周通恍然明白過來。
雖不知道過去這三千五百年間公孫敏敏有怎樣的機遇,但是能夠和龍插秧扯上關系,十有八九是和他當初傳授給公孫敏敏的一百零八式有關。
“既然公孫敏敏都能活著,夢磺星上的其他人應該也是活著……”
周通目光往高臺其他人掃去,最后眉頭微蹙。
因為他沒有看到想要看到的那道身形。
而在這時,高空之上的那座斗法場陡然間爆發前所未有恐怖而慘絕的仙威,恐怖的法則波動令那片世界的時空結構都出現了結晶化,使得那里看上去像是凝成了冰晶一樣。
就連時間都受到了影響,在所有人的感知中,時間流逝變得緩慢了十數倍。
難以想象在那斗法場之中是在進行著何等可怕層面的交鋒。
無數的驚呼之聲從下方各山峰響起,就連那些端坐在高臺王座之上的強者,也都紛紛神色驟然緊張,許多人情不自禁挺直了腰桿。
呯——
如同玻璃炸碎的聲音陡然間響徹天地,那片結晶化的時空寸寸炸碎,化為一片時空風暴爆發而起,看去猶如一片混沌。
霎時間,無數陣法光影結界屏障閃爍不定,終于是將這股時空風暴局限在了方圓千里范圍之內,并未波及到觀戰人群。
“太可怕了!明明是發生在另外次元的交手,威勢卻仍是恐怖如斯!”
“承天始帝弟子和夜帝義子,這就是黃金一代的實力么?”
“三千五百年的修行,卻將許多修煉了數十上百萬年的老古董都給比了下去了??!”
“看樣子是分出勝負了,也不知道這二人究竟誰勝誰負?誰最終有資格成為白露圣女的道侶?”
聽到這些充滿激動和驚嘆的議論之聲,周通這才多看了那斗法場所在一眼,沒想到這正在交手的人,居然一個是承天始帝的弟子,一個是夜帝義子?
他不禁眉頭暗皺。
看來宮鈴當初說的果然不錯,這次道侶甄選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簡單。
也許是因為尊武殿的實力之強,已經使得連天庭也夜庭都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將其拉攏到自己的陣營的地步?
想到龍插秧已經是半帝,周通覺得不無這種可能。
就在這時,毫無征兆,從那片混沌之中,兩股讓在場化域境修士都為之心悸、令尊武殿所有大陸上的生靈都感到靈魂戰栗之仙威,出現!
至高無上,唯我獨尊,代天行道,這樣的仙威,如帝,如天,唯有掌控兆億億生靈命運的無上存在,才能擁有如此令天地都徹底失色的威勢。
這不是化域境修士該擁有的仙威,而是……帝威!
仙帝之威!
當這兩股絕世的仙帝威壓從混沌中爆發、交鋒,不知多少人直接癱軟在了地上動彈不得,哪怕是化域境修士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修為受到了極大的壓制,甚至和天地間的聯系都變得若有若無,仿佛是被奪去了和天道感應的能力。
對于許多人來說,他們這一輩子當中可能就這一次機會,如此近距離地感受何謂仙帝之威,形成一生無法磨滅的深刻記憶,又或者是恐怖回憶,乃至形成化之不去的心魔。
一直以來,端坐在的高臺上龍插秧陡然間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