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漩渦
浙江，浙直總督府內(nèi)。
胡宗憲看完老師嚴(yán)嵩寄過來的信后，揉了揉太陽穴，深嘆一口氣，踱步到窗邊。
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胡宗憲腦海中又回憶起先前嚴(yán)嵩托人給他帶的話：“對那些蠱惑百姓起來鬧事的人嚴(yán)懲不貸，一個都不要放過！”
作為宦海沉浮二十年的人，胡宗憲怎能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要大搞牽連，將反對者全部消滅掉！
猶豫片刻后，胡宗憲作出了決定，只見其喚來下屬，吩咐道：“把他們都給我叫至大廳議事?！?
“是?！睂傧骂I(lǐng)命，而后快步離開。
片刻后，眾人齊聚大廳。
胡宗憲坐于上首，看向在場的其他人，沉聲道：“上面有消息了，對于那些蠱惑百姓起來鬧事的人一個都不要放過！記住，我說的是一個也不要放過?！?
“是！”眾人眼中的震驚之色一閃而過，緊接著便躬身離去，開始執(zhí)行命令。
官差們從張大牛的口供入手，拔出蘿卜帶出泥，很快便牽連出了一大批人！對于這些人，官府的應(yīng)對策略十分簡單就是一個字——打。
把你關(guān)進(jìn)監(jiān)獄中，不由分說便是一頓打，打完后再問你招不招。不招的話則繼續(xù)上刑，直到你開口或者抗不住刑罰死亡為止。
不僅如此，先前那些反對改稻為桑政策施行的人也被判處重刑，其中不乏官宦之家，身家顯赫之輩，而任憑他們的家人走遍了關(guān)系，也無法將人撈出。那些平時聚在一起高談闊論的書生，則是被官府隨便安了個妄議朝政的罪名，送進(jìn)了監(jiān)獄。
一時間，整個浙江偃旗息鼓，無人再敢對改稻為桑施行持反對意見，土地的丈量工作也得以繼續(xù)。
監(jiān)獄內(nèi)，先前還威風(fēng)八面的呂東興，此刻正被鎖在糞水桶的旁邊，衣衫襤褸，神色萎靡。
恰巧幾位獄卒從旁路過，不由得掩住口鼻，其中一位領(lǐng)頭的皺了皺眉，開口道：“伱這老東西，當(dāng)初還敢使喚小爺我？也不看你夠不夠格！”
“來兄弟們，好好招待他一下?！?
“好，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慘叫聲與哄笑聲混雜在一起，從監(jiān)牢內(nèi)傳出，只是注定無人聽見，就算聽見了也無人在意。
……
而京城也不太安分，流言四起，一個巨大的政治漩渦正緩緩形成。
京城外的一處茶攤，幾位顧客正品著茶，隨意閑聊著。
“喂，你們聽說了嗎？不久前平?jīng)龈娜斯蛢串?dāng)街殺人了！”一位身材身材瘦弱穿著粗布麻衣的顧客見四下無人，低聲道。
“平?jīng)龈莻€什么府，我怎么不知道？”一位顧客疑惑道。
“平?jīng)龈陉兾髂沁?，一共有四個蕃，分別為秦、韓、肅、慶！而這四個蕃中，又以韓蕃人數(shù)最多，勢力最大！昨日當(dāng)街殺人的便是韓蕃的人?！币晃簧聿姆逝稚碇\衣的顧客聞言，臉上流露出深深的鄙夷之色，緊接著為其解釋道。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你看我這身裝扮，大爺我走南闖北見得多了！”
“快快快，繼續(xù)說，那平?jīng)龈娜说降资菫楹萎?dāng)街殺人？”剩余的茶客被勾起了好奇心，想讓其繼續(xù)講下去。
“這個嘛……”穿著粗布麻衣的顧客故意停頓了片刻。
“伙計(jì)，這人的茶錢我包了！”有人聽得不耐煩了，重重地將碎銀拍在桌上。
“好嘞，那我就繼續(xù)說！”眼見自己的茶錢有了著落，那人微微一笑，緊接著繼續(xù)講述。
“聽說那個被殺的人是個書生，那書生有一青梅竹馬，長得還算標(biāo)致，但一日出門替書生祈福時，不幸被平?jīng)龈娜私o撞見了，見其貌美，便想將其納為妾室，那女子寧死不從，后惹惱了他們，便慘遭毒手，被殺害于家中。”
“而那書生自從得知青梅竹馬遇害后，一怒之下便告到官府，想讓官府的人為其主持公道！那平?jīng)龈娜嗽僭趺凑f也是宗室，是皇親國戚，官府也不敢惹啊，于是就這么一直拖著?！?
“中間平?jīng)龈娜艘膊皇菦]有嘗試過與書生和解，但是都被拒絕了！就在昨天，那書生在大街上被平?jīng)龈蛡虻娜水?dāng)街殺了?！?
“真是豈有此理，這群畜生！”
“沒辦法，人家是宗室、是皇親國戚！真不知道每年朝廷花那么多錢……”
“噓，小聲點(diǎn)，別讓人聽見?！?
……
偌大的京城，到處都在談?wù)撨@件事，就連身居高門大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眷們也不知從何得知此事，在刺繡之際，紛紛談?wù)撈饋?，言語之中，充斥著對那平?jīng)龈膮拹骸?
而官方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作為，只是任憑這個流言傳播發(fā)酵。
此刻，順天府尹丁世昌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滿屋亂轉(zhuǎn)。
直到此時，他才理解到前任在調(diào)職前對自己所說的“京官難做”是什么意思！
眼下當(dāng)街殺人的罪魁禍?zhǔn)滓呀?jīng)招供，并且被關(guān)押至牢房，自己卻不敢有任何動作。一方是洶涌的民意，另一方是皇家臉面！這中間的度實(shí)在是不好把握，若是惹惱了任何一方，自己這個順天府尹就不用當(dāng)了。
眼見丈夫如此焦急的模樣，妻子走進(jìn)房中，給出了建議：“你一個小小的順天府尹，處理這件事干什么？把這件事報(bào)上去就行！讓那些高官去頭疼?！?
“對??！我怎么就沒想到呢？看來真是關(guān)心則亂，為夫馬上就去寫折子?！倍∈啦勓源笙?，緊緊抱住妻子，在妻子臉上猛親了一口后，便鉆回書房奮筆疾書。
“真是的?！逼拮幽樕呒t，抱怨兩句后便返回了自己房間。
刑部內(nèi)，眾位官吏看著順天府尹丁世昌遞上來的折子，均面露難色，沒有一個人想要將其打開。
“怎么辦？這折子遞到咱們這來了，要是不處理的話，就有點(diǎn)說不過去了。”
“處理個屁，現(xiàn)在不管是誰和這樁案子牽扯上，都沒什么好下場！”
“那怎么辦，總不可能咱們刑部的人都病倒了吧，只有那樣才……”
“對啊，老夫明日便告病請假！”
“要不，咱們接著往上遞？”
一位官吏見狀，環(huán)視在場的諸位大佬，謹(jǐn)小慎微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這…這怎么行？再往上遞就是內(nèi)閣了！到時候惹得閣老們震怒，我等吃不了兜著走?！?
“那怎么辦，難不成我們刑部來處理？”
“那…還是遞吧?！?
順天府尹丁世昌的折子經(jīng)過無數(shù)道手續(xù)，過了無數(shù)人的手，最終靜靜地躺在了內(nèi)閣之中，這中間的效率之快，令人瞠目結(jié)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