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很長,有可能是貫穿整座山峰,越往前走光線越差,幾乎已經(jīng)看不清路了。林箋有些無奈的停下了腳步,眼看著林默不作聲的走到她的前面打開了手腕通訊器上的微縮型探路燈。
瑩白的燈光剎那間在幽暗的空間亮起,林箋看向林默的手腕。軍裝襯衫的袖子被挽到手肘處,凌亂的折了幾折,不太符合林默一貫整齊的作風(fēng)。光線在他的手腕處散發(fā)開來,照射出他手腕上分明的骨骼。林箋突然發(fā)現(xiàn),林默原來這么瘦。
就在林箋努力胡思亂想來試圖忘記身體無力的感覺而盯著林默手腕上看的時候,通訊器上的指示燈終于開始閃爍。
“信號!”林箋脫口而出,突如其來的聲音甚至讓林默一驚。
他停下腳步,示意林箋休息一下,才打開通訊器。
當(dāng)陳靜蘭的影像出現(xiàn)在林默的通訊器畫面上時,林箋甚至聽到自己長舒一口氣的聲音。她看到陳靜蘭恭敬的向林默敬禮后,才看向她,然后露出一個少見的笑容,說道:“很高興看到你安然無恙,我的朋友。”
“我也是。”林箋湊到林默的身邊看著陳靜蘭的影像笑了起來,“看到你,我覺得傷口都不是那么疼了,你真是我的希望,陳。”
“噢……真高興我在你心里還是排在第一位。”陳靜蘭臉上的淡笑不變,在調(diào)侃完林箋后這才看向一直沒有做聲的林默,“閣下,情況有些變化,您所指示的基地出口處檢測到對空武力,飛行隊無法靠近。根據(jù)您所在的位置定位,向北移動十二公里有一個出口,我們會在那里待命。”
“我知道了,一個……”林默說道這里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林箋才回答道:“兩個小時候,我們會到達指定位置。”
林箋沒有做聲,她身上的傷讓她絕不可能一小時步行十二公里,所以干脆沒有逞強的反駁。
林默關(guān)掉通訊器,看了一下時間,“休息一分鐘,我們就出發(fā)。”
聽到林默的話,林箋立刻無力的沿著巖壁滑坐了下來,剛剛進行了一場緊繃神經(jīng)的戰(zhàn)斗,又疾奔了這么長時間,她真的需要休息一下。
真是很久沒有這么狼狽過了,臉側(cè)的頭發(fā)被汗水粘住,有些發(fā)癢,右肩受傷,只能用左手撩開。白色的軍裝襯衫也沾滿泥土和血水,肩膀處還撕了一個大口子。對比起來,雖然林默身上也不復(fù)往日的整齊,但是比起她來,總是好多了。林箋側(cè)頭看向林默,他沒有像她一樣沒形象的坐在地上,只是微微彎腰依靠在巖壁上,雙手抱臂閉目養(yǎng)神,猶如一幅石雕,除了因為呼吸而緩緩起伏的胸膛,幾乎看不到一點波動。
真是冷淡啊,林箋收回目光,平視著對面的巖壁,心中數(shù)著秒數(shù),在數(shù)到五十多秒的時候,便聽到林默的聲音:“走吧。”
聲音剛落,兩人的身后便傳來聲響。
林箋看到林默臉上的平靜被一瞬間打破,來不及多說,拉起她的手腕朝著前方疾奔。
快速的奔跑扯動著傷口,林箋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忍一下,聲音不對,是追蹤彈。”聽到林箋的聲音,林默快速的說著。聽到林默的話,林箋心中一凜。追蹤彈的能量雖然不大,但是卻是很刁鉆的東西,可以在設(shè)定的距離內(nèi)追蹤生命氣息,會在具有生命氣息的生物旁炸開,不會炸死人,但是會炸傷到失去行動能力的境地。
“能逃過嗎?”林箋忍不住問道。他們所在的山洞連個拐彎都沒有,這讓她心中也有些忐忑。
“盡量減少傷害吧。”林默回答,奔跑過程中也在左右看著兩側(cè)的巖壁。
終于,在奔跑了三十幾米后,巖壁處出現(xiàn)了一個微微凹進去的所在,林默用力拉過林箋,讓她背對著自己,伸手捂住林箋的口鼻,將她按壓在巖壁上。
林箋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身體已經(jīng)緊貼著巖壁,口鼻被林默的手捂住,然后感覺到他身體自背后覆蓋過來,最后只聽到林默在她耳邊大聲的說:“屏住呼吸!”
然后便是幾乎將耳膜震破的聲音,緊接著是鋪天蓋地而來的灼熱感,爆炸掀起的氣浪很大,林箋覺得自己快被壓進巖壁之中了。溫度很高,身體瞬間便被蒸騰出汗水,爆炸將巖壁敲碎,細小的巖石顆粒鉆過林默的庇護打向林箋的肩膀。能感覺到一陣陣尖銳的刺痛。但是此時林箋沒有功夫理會自己的傷,她的腦袋現(xiàn)在一陣眩暈,幾乎不敢想象擋在她身后的林默現(xiàn)在是個什么狀態(tài),此時能感覺到的就是林默將下頜放在她的肩膀上,很沉,就好像他已經(jīng)沒有了能將頭支撐起來的力氣。
爆炸造成的火光稍稍暗淡下來,林箋立刻一翻身扶住林默繞到他的身后轉(zhuǎn)換兩人的位置,急急的低聲問道:“你怎么樣?”
林默沒有做聲,林箋卻已經(jīng)看到了他的情況。軍裝襯衫的材料是防火的,所以他并沒有被灼傷,只是飛起的碎石卻有不少已經(jīng)嵌進他的后背。白色的襯衫上此時已經(jīng)殷紅了一片。他的臉色有些發(fā)白,唇角處一絲血絲溢了出來。
林箋心中有些沉,爆炸很可能震傷了他的內(nèi)臟。看著林默坐在地上臉色蒼白,林箋心中有些五味雜陳。
“我沒事。”林默的聲音更加的嘶啞,讓林箋一怔,緊接著她就看到林默從武裝帶上拿出一管針劑,困難的拆開包裝。
林箋心中一震,下意識的抓住他攥著針劑的手,聲音有些急:“不可以!”她知道這是什么,她也曾經(jīng)用過這種東西。每個軍人身上都會攜帶這么一管強心針,用來在最危急的時刻延緩死亡的時間。但是現(xiàn)在林默顯然還用不上這東西,他看起來雖然虛弱,但是還不致命。如今他要用這東西,顯然是想快點抵達洞穴的出口。
林默看著眼前這張熟悉到極點的面孔,心中一軟,臉上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輕聲回答道:“好”。
“陳靜蘭他們抵達洞口,一定會來支援,我們不用那么著急。”看到林默收起強心針,林箋送了口氣。
她站起身,向著林默伸出手。昏暗的光線中,身軀依舊挺拔。即便是浴血在肩,竟不能影響她半點風(fēng)姿。
因為失血,她的手有些涼,掌心處有著槍柄留下的厚繭。很瘦,攥起來還有些硌手,但是卻能給人一種莫名的能量。借著林箋的拉力,林默從地上站起來,放開手的一瞬間,他意外的有些不舍,總覺得失掉了些什么。
爆炸產(chǎn)生的煙霧還沒有在這略顯逼仄的山洞中散去,林默斂了目光,率先超前走去。因為受傷,腳步些微的有些亂,林箋跟在他的身后,警惕的注意著后方。
林默向前走著試圖啟動腕間的通訊器,可惜的是,通訊器的晶片在剛才的爆炸中受到了損傷,此時他們已經(jīng)失去了跟己方的聯(lián)系。好在陳靜蘭一早就確定了他們的方位,如果他們沒有按時抵達指定位置,接應(yīng)不會來的太晚。這也是林箋堅持不讓林默使用強心針的原因。她相信自己的戰(zhàn)友。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壓抑在逼仄空間中的緊張氛圍讓林箋額頭上冒出了汗水,她感覺自己從未如此緊張過。手心中滿是冷汗,似乎有些攥不住槍柄。
“你以前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沉默中,想起了林默的聲音,沒有了爆炸后那時的嘶啞,聽起來竟然有幾分輕松。
林默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林箋有些轉(zhuǎn)換不過來,她臉上露出幾分茫然。
“既然選擇相信同伴,就放輕松些。緊張會導(dǎo)致疲勞加劇。”沒有得到林箋的回應(yīng),林默頓了頓腳步說道。
林箋早已回過神來,看著林默的背影,快走幾步跟上,只是微微落在他身后側(cè)方,“我以前是一個警察,特種警察。或者說憲兵隊你會更了解。總體說來,以前的身份對于適應(yīng)現(xiàn)在的身份挺有好處。”
“你的家庭是什么樣子的?”林默沒有就林箋的職業(yè)詢問下去,幾乎算是開口打斷了她。
林箋頓了頓,似乎有點明白林默的意思,遲疑了一下回答道:“我的家庭相比起現(xiàn)在,平凡的你可能都沒有興趣去聽。父母都是普通的市民,只有我一個女兒。日子過得很平淡,但是卻也少了很多的煩惱。是不是很乏味?”
“不會。”林默回答的很快,“我倒是挺羨慕這種生活。”
“因為一直以來負擔(dān)了太多東西,所以感到厭煩?”林箋不意外林默的回答,她覺得能理解。
“可以這么說,不過不死厭煩,只是有時會覺得很疲憊。”林默回答。
林箋看著林默的背影,他的背有些微彎。明明是因為受傷的緣故,但是聽到他的話,林箋卻不可抑制的將兩者結(jié)合在一起。如果一直這么負擔(dān),終有一天,那些責(zé)任會壓塌他挺直的脊背吧。
想到這里,林箋大步的走過去,站在林默的身側(cè),語氣卻帶著一絲嘲諷:“也許有些事情是你一廂情愿的抗在肩膀上,有些時候,被負擔(dān)的人,并不需要呢?”
林默一愣,側(cè)臉看向林箋,她有些尖的下巴微微上挑,注視著前方道路的目光平淡而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