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通摸了摸自己槍套里的左輪手槍。
他看到了位于走廊另一側的靈堂。
令斯通驚訝的是他曾經路過這里,卻完全沒有發現走廊的另一端還有這大廳。
看來認知的改變,的確讓人防不勝防。
做好了束縛封印的準備,斯通站在大廳的入口,看到里面那已經被掀開了蓋板的漆黑的棺材,看到了勃朗寧的黑白遺照,還看到了被吃剩到只剩雞架的貢品。
呃, 最后一個好像有點問題。
他走進屋子里,這里的蠟燭恒常燃燒,在暴風雨呼嘯的傍晚顯出昏黃的光,那搖曳的燭光仿佛下一刻就會熄滅,但擺動的火苗卻映照出斯通的幽深的影子。
“你來了。”
一個聲音從斯通身后響起。
他猛然回頭,本能地掏出左輪手槍對準聲音傳來的方向, 隨后, 他看到了勃朗寧。
他看起來就像三四十歲的紳士,坐在椅子上, 手里還拿著一杯紅酒,似乎正在氤氳其中的酒香。
斯通雙瞳微微放大,他雖然聽到了陸絆和希雅說的,但實際看到的時候還是很驚訝的,畢竟勃朗寧就這么活生生地坐在這里,過于離奇了。
斯通之前也是見過勃朗寧的,現在坐在這里的勃朗寧與之前相差無幾,就好像只是一段時間沒見的老朋友一般。
“我聽說了你的事情。”
斯通身體轉向勃朗寧,說道。
他需要一定的時間等待封印生效,并不著急完成最后一步。
即使認同陸絆的說法,斯通也還是保存了一絲鶴鳴道人真的能夠讓自己曾經失去的人復活歸來的可能性,既然這邊的鶴鳴道人說自己是真的,那么真貨就沒有比不過偽物的道理,他也應該能掌握死而復生的技巧。
“你是死而復生, 還是只占據了勃朗寧的身體,我之前認識的勃朗寧, 是你還是他?”
斯通詢問道。
“你知道的,死而復生不過是一個虛假的幻夢, 死者永遠不可能復活,這淤泥怪物不過只是對過去的模仿而已。
”
勃朗寧悠然地答道。
“至于第二個問題,很抱歉,你可能從來沒有認識過勃朗寧,他自從住在這里開始,就已經是我了,這么說你是不是會覺得好受一點?”
“你曾經把自己和淤泥怪物融合,你是怎么做到的?既然按照你的說法,淤泥怪物只是會模擬其他人的人格,那么你怎么保證那時候的你自己還是本人,而非模擬出來的?”
斯通又問道。
聽到他的話,勃朗寧笑了笑,他啜飲一口杯中的葡萄酒,隨即答道。
“這就是重點,雖然這算是報酬,但我現在心情好,就給伱一些提示吧, 在異域之中,想要升華成為至高的存在, 首先就要保證自己的唯一性。”
“唯一性?”
斯通不解。
“呵呵, 你雖然經歷了很多,但看起來對于異域的本質一無所知,在異域,你并非唯一的,誰都可以取代你,除非你留下屬于自己的印記。”
谷螺
勃朗寧笑道。
“印記?”
斯通隱約想到了什么,他追問。
“你應該聽你的同伴說過如何升華的事情吧,升華的本質就是讓自己成為一個概念,這概念可以是任何事物,但如果是極為普遍的事物,那么你自己就要承受巨量的污染,因為越是普通常見的概念,承載的污染就越廣泛,而且,這些概念大多已經有了主人,你還需要與它原本的主宰抗衡,想要獲得一個屬于你的概念,就要留下印記。”
“這些印記可能是傳說,奇跡,某些眷族,甚至一個文明,只有達到這種程度,你才能獲得概念的雛形,而一旦獲得了印記,你就是異域之中獨一無二的存在,你也就攜帶了污染。”
勃朗寧認真說道,他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隨后看向斯通。
“所以,我留下的印記便是鶴鳴道人,在異域之中,只會有我一個鶴鳴道人,我留下的一切都印證著我的存在,我就是我,不會被任何意志篡奪,更不會被淤泥怪物這樣的低劣存在奪取意識。”
“你如果想要登臨不朽,那么我奉勸你,最好及早留下自己的印記,否則當你承受了過多的污染之后,印記也會連帶著受到污染。”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斯通,像是在勸誘。
“至于你想要的事情,如果你能接受那只是一具模仿他們的軀殼,接受從外表到靈魂的偽物,那么我有一萬種辦法可以讓你實現,實際上,到了我們這樣的層級,這樣的追求已經不值一提了。”
斯通來到勃朗寧的對面,他抽出一張椅子坐下。
“可你還是失敗了,你被束縛在這里,只能依靠篡奪其他人的身體茍延殘喘,就連曾經的自己的尸體都成為了你的敵人。”
他的話令勃朗寧微微挑眉。
“你到底想說什么?”
伴隨著勃朗寧的話語,周圍的空氣開微微震顫起來,那燭光搖曳,仿佛一位即將震怒的巨人。
甚至于,暴風雨都有片刻的停息,那閃電寂靜地在云層之間蔓延,如同一場盛大的默劇。
下一刻,斯通打了個響指。
勃朗寧在意識到事情發生的瞬間,就立刻站了起來。
他手中的酒杯立刻破碎,整個靈堂的玻璃開始蜂鳴,窗外,一道驚雷炸響,像是要將窗戶震碎。
斯通看到,自己的眼前出現了無數的幻覺,其中有自己過去的罪惡,曾經的美好,以及那些可能出現的未來畫面。
在這些場景之中, 斯通或者悲憤,或者愉悅,或者后悔,或者痛苦,無數的情感在剎那間涌上了斯通的意識,這些情感并非虛假,而是如同真實經歷一般。
就好像,斯通在短暫的時間里經歷了無數的平行世界,體驗了如此這般的人生一樣。
但隨即,所有的世界,那些如同流星般在斯通的眼眸之上劃過的世界,都化為集中的一束。
布置在房屋周圍的封印以更大的蜂鳴壓制住了鶴鳴道人的反抗,在那斯通無法感知,無法目視,無法捕捉的須臾,就像一只手按住了勃朗寧的腦袋一般,他整個人定格在原地,眼神渙散。
撲通——
勃朗寧跌倒在地,皮膚表面迅速浮現出尸斑。
一個斯通說不上形狀的多面體跌落在遺像前面,映照出勃朗寧黑白的照片。
*
第二章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