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凌一聽這是好事啊。
村里的各科目老師從來就沒全乎過。
所謂的音樂老師、美術老師、體育老師時常是一個人兼著。
“這么好的事,我當然是舉雙手雙腳贊成,您要是多請幾個老教授過來,以后我家孩子都不用去外邊上學了。”
“那你娃可得出點錢,把學校再翻修一下了。”
“翻修學校還不簡單,再添幾個教室都不成問題,包在我身上了。”
陳凌把胸脯拍的邦邦響。
前年發(fā)洪水的時候,學校也淹了,后來是重新翻建的。
但是村小嘛,也就那樣了,只是簡單粗糙的土磚房子,并沒那么講究。
所以即便是新翻建的,也還是破破舊舊的。
鐘老頭看到陳凌這模樣,笑著伸手點了點陳凌,對趙玉寶老兩口道:“我說啥來著?這個事情還是得找富貴吧。他現(xiàn)在財大氣粗的,讓他建個學校都輕輕松松。”
“嚯,好家伙,原來你們兩家子早把主意打在我身上了。”陳凌瞪起眼睛來。
趙玉寶拍拍他肩膀:“咋能說打你主意呢?這不是幫著你做好事呢嘛,建學校那可是跟修橋鋪路一樣積大德的好事啊。
我再給你題字立碑。
以后十里八鄉(xiāng)誰再敢說你壞話,那都得戳他脊梁骨。”
山貓聽到這話,從廚房探出腦袋來:“富貴,趙叔說得對,我支持你。村里這么多娃娃都喜歡你崇拜你。
你不能總帶著他們琢磨著玩吧。
除了玩,也得給這些好娃娃們搞出來一個好的教育環(huán)境啊。
你說是不是?”
陳凌一想,還真是這樣。
即便村里現(xiàn)在陳、王兩家狗屁倒灶的事多得很。
老陳家和老王家自己都不再像老年間那么親近了。
但到底是同一個村的生活了幾百年的兩大姓,跟外人比還是自個兒比較親密一些。
只要好好教育,娃娃們長起來后,認同感和歸屬感肯定比上幾輩人還要強。
陳凌想想,自己都鼓足了干勁兒:“挺好挺好,你這么說,村里這學校我可得好好找人翻修。”
山貓見狀笑道:“你們看富貴自己越說越起勁,一會兒忘記來燒菜了。”
“我來燒兩道吧,你爸過生日,我多少也得表示表示。”鐘嬸子笑呵呵的說道。
老太太再怎么說,也是三個孩子的母親,燒菜這種事就算做不了那么出彩,在這種小家宴上也絕對合格。
于是鐘嬸子就鉆進廚房和山貓娘倆收拾飯菜。
趙嬸子去給陳凌搬來了酸菜壇子,等會做酸菜魚。
鐘老頭則是把棋盤擺好,對陳凌挑挑眉:“再來一局?”
他老人家今天是壽星公,啥也不用管,悠閑得很。
“不來了不來了。”
陳凌連忙擺手:“你還是跟趙叔下吧,我鼓搗我的酸菜魚去了。今天你老人家是壽星公,我下不來狠手,等改天吧,痛痛快快殺兩盤。”
今天連著幾盤棋,陳凌這邊輸?shù)醚濕米佣嫉袅耍娎项^自然要擺出乘勝追擊的架勢。
再說了,贏棋那肯定是很開心了。
所以還想拉著陳凌繼續(xù)再來。
“哎呀呀,勝敗乃兵家常事嘛,老趙棋風不正,我還是喜歡跟富貴你來下棋。”
黑瘦的老頭子笑瞇瞇的望著陳凌一臉期盼。
趙玉寶卻一瞪眼:“你說誰棋風不正,當年都讓我當象棋協(xié)會主席我都沒當,什么名利場咱都不進,鐵骨錚錚,出淤泥而不染,我要是不正,你就歪到姥姥家了。”
陳凌見他倆掐起來了,趕緊溜走。
要是贏棋的話那很爽,老是輸?shù)脑捳l還樂意下,他又不喜歡找虐。
鉆進廚房就去準備做酸菜魚去了。
這么大的火頭可不多見。
這玩意兒兇,只吃肉,只要魚蝦足夠,就長得很快。
但是很少能泛濫起來的。
孫艷紅之前收魚的時候撈到不少火頭。
但是個頭都不大,又放回河里不少。
至于陳凌自家農莊外邊,除了后山腳下的河溝里面,水渠里是沒有火頭的。
沒別的,這類魚喜歡水草多的地方。
水太清澈,上面一點浮萍植物也沒有,它們反倒不喜歡去。
要是哪個水溝或者小河流里,啥時候長滿了浮萍或者水生植物茂盛,這些火頭就會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
甚至不惜在夜里上演一次次的‘陸地遷徙’。
說歸說,這魚的肉是真好吃,拿來做酸菜魚,那是正正好好,再合適不過了。
“這魚兇啊,我前些年還在魚缸里養(yǎng)過,起先一扎長的時候喂蝌蚪吃,后來喂小魚,那是喂多少東西吃多少。
在魚缸里都長得飛快。
嫌它長得大不想喂了還不行。
一到餓了的時候,就會跟別的魚打架,弄得不是死就是殘。”
山貓做完了長壽面,給鐘嬸子打著下手,看到這么大的火頭頓時勾起不好的回憶。
“我當時好不容易在缸里養(yǎng)大兩條鳡魚,從十公分都養(yǎng)到快三十公分了,就是被這玩意兒給折騰死的。”
陳凌知道山貓前些年的大魚缸里除了一些深水龜,就是一些兇猛的食肉魚類了:“鳡魚那可是水老虎啊,也兇得很,兩條鳡魚呢,這火頭能干得過?”
“它們之間倒是不咋打架,就是這黑魚夜里喜歡折騰,幾條黑魚之間互相打架,鳡魚膽子小,游得快,有時候受了驚,就撞缸撞死了。”
山貓很是無奈的道。
鳡魚有的地方稱作‘箭魚’,那真是體型如梭,在水里穿梭似箭,快得可怕。
但是在小魚的時候,膽子小得很。
與其說是水老虎,不如說是水老鼠,嚇也能嚇死。
關鍵就是速度快,養(yǎng)在魚缸里,人走近了鬧點動靜出來,它們就在里面嗖嗖嗖的亂竄。
極容易撞缸而死。
“你這養(yǎng)的玩意兒還不少,食人魚養(yǎng)了沒?”
陳凌笑問。
山貓可惜的咂咂嘴:“那倒沒有,我想養(yǎng)來著,已經(jīng)托人幫我搞一條回來了。結果韓叔拉著我東奔西跑,后來沒機會也沒興趣了。”
說著,看向陳凌:“對了,馮義教授不是送你魚缸了嗎?你想好養(yǎng)啥了沒?要是想養(yǎng)點啥食人魚之類的,我托人給你找。”
“得了吧,還食人魚呢,本地魚我還沒玩明白呢。”
陳凌搖搖頭,“我那變異的夜光小魚,我這小半年了,都沒機會去選育,品相好的壞的混在一起,估計快養(yǎng)廢了。”
“嘖,那你可得上點心,上次不是說有人拿你的魚在省城做種魚繁殖么?別到時候讓人家把你超過了。”
山貓促狹的笑道。
養(yǎng)觀賞魚只要養(yǎng)順手了,不用花多少心思,但是得每天稍微照顧一下。
比如及時把品相好的魚和品相不好的魚分隔開。
這樣才能越養(yǎng)越好,養(yǎng)出精品魚。
剩下的就是淘汰魚。
有時候淘汰魚也能出驚喜,但不能總指望有驚喜。
該分隔開還是分隔開。
不然越養(yǎng)越混雜,越養(yǎng)越差。
“超過我?這我倒不是很擔心,隨他們折騰去吧,有他們再找我的時候。”
陳凌對此倒是自信滿滿。
在他心里,魚這玩意兒比牛馬羊和狗要簡單的多。
一對魚養(yǎng)好了,那就能出一大批好魚。
隨便養(yǎng)養(yǎng),見效賊快。
也因此他不咋重視,心態(tài)很隨意。
“好家伙,你這很自信啊,我看你比養(yǎng)狗還自信呢?不會紅鱔魚是你自己養(yǎng)出來的吧?”
山貓看他這副神態(tài),有點驚訝。
陳凌聞言笑嘻嘻:“喲,被你猜對了。”
山貓頓時翻翻白眼,并不相信。
他們邊做飯邊聊魚了。
鐘嬸子就悄悄出了廚房。
當然山貓也不是光顧著跟陳凌閑聊,他對跟老父親過生日還是很上心的。
酸菜魚有一半就是他完成的。
要不是實在掌控不了火候,他都要親自熬魚了。
將近中午。
小娃子們放學后,送來幾只野兔子。
也是下雨天逮的兔子窩被雨水淹了泡掉的野兔。
他們家長逮的。
開學前陳凌給他們家娃娃做了一大桌好飯菜,現(xiàn)在知道陳凌在鐘老頭這邊,抓到兔子就給送來了。
除了兔子還有大半桶河蚌。
這個就是娃娃們摸出來給趙玉寶玩的。
老頭子喜歡瞎玩。
大人小孩都知道。
只是有些大人送的,帶了目的,他老人家不收罷了。
陳凌見這些蚌養(yǎng)了挺干凈的,也撿出來準備燒一道菜。
“啊?這玩意兒能吃?”
兩家人都挺意外,連小娃子們也意外。
“富貴叔,河蚌可不能吃,難吃,是喂雞的。田螺能吃,俺奶說清明螺賽肥鵝,螺最好了。”
“放心,叔說能吃就能吃,小龍蝦村里也沒人吃,叔不也做著吃了,還能騙你們不成?”
陳凌笑呵呵的道。
其實他們當?shù)厝诉€真是不吃河蚌的。
往上倒幾代人也沒人吃這東西。
一來是麻煩。
河蚌相對來說,湊夠一大鍋還是比較困難的,摸大半天可能只夠一盤菜。
而田螺和螺螄嘛,隨隨便便就能摸一水桶。
二來河蚌殼厚肉少,處理起來繁瑣,很多村民摸到河蚌,除了給娃娃玩,就是搗碎了殼,直接丟外頭喂雞鴨了。
另外,對于一般人家來說,河蚌肉也是相當難燒的,一般人燒出來特別硬,嚼都嚼不動。
也就不怎么去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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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今年有外地人來玩還納悶的到處問呢。
說村外陳富貴家怎么就知道那么多吃法。
這都是住在山里的本地人,祖祖輩輩在這兒生活這么多年,誰比誰差了?
總不能他家知道,你們不知道吧?
陳富貴那么多吃法,你們就不知道擺弄著吃?
結果村民們就說了,山里的東西能吃的多了,但有些東西他們還真不知道咋吃好,也就陳凌舍得放油放調料,為一口吃的瞎琢磨。
他們每年吃幾頓餃子,殺年豬吃一次庖湯就知足的不得了了,哪還奢望別的。
就是山里打到的山禽野物,也只是和河里的魚蝦一樣,盡量除掉不好的味道,簡單的煎炸燉煮,沒啥特別的花樣。
這話讓陳凌聽了肯定覺得自己很冤枉。
因為有些東西還真不是他舍得下功夫、下本錢就能摸索出來的。
比如村里紅白喜事燒的大席,說調料也沒啥特殊的,比他手里的食材差遠了,但燒出來的味道那是真的香掉人舌頭。
陳凌每次能連干幾大碗,還意猶未盡。
但是自家做的話,好吃是好吃,偏偏少了某種滋味,說不上是缺了什么。
這也很奇怪。
“嘿,都說到小龍蝦了,難不成這河蚌的做法也是你鉆研出來的?”
趙玉寶一下來了精神。
“這倒不是了。”
陳凌搖頭笑笑:“說起來,就咱們市這么點地方,東半邊是吃蚌的,我們這是屬于西半邊,不咋吃蚌……東半邊的人據(jù)說自古就吃蚌,我也是前兩年才剛知道,一個市里的人,居然這么的不一樣。”
陳凌知道這事兒,還是以前打工的時候,父親去市里接他,父子倆在市里吃過這道菜。
怪不得老人們常說十里不同風,習俗大不同呢,隔一條河,風俗就有差別,何況是一個市里這么大的地域呢。
中間隔山隔河,有差別也屬于正常。
“我那時候打工沒賺下錢,正鬧情緒,我爹當初就故意找點有趣的東西給我聽,于是在飯館問那老板,這河蚌是咋做的,這么好吃?
我們自己村里的河蚌人根本不吃,肉又老又硬,根本嚼不動。
我爹這人挺怪的,在村里不顯眼,出了門跟誰都好打交道,他就那么問了兩句,那老板竟然就告訴他了……
跟我們講,他們那邊吃河蚌,從來就沒有啥河蚌肉老,肉硬,難嚼動一說。
燒河蚌的時候,把河蚌肉挖出來,再在兩個拉緊蚌殼的筋肉上割兩刀,剩下的蚌肉舌頭要用東西輕輕敲軟,再燒起來就不會老了。
這做法我一直記得。
但自從我爹去世也從來沒做過,也就去年給真真做了一次,用辣子一炒,那味道還真挺不錯。
燒的湯也很鮮。”
陳凌講起這件事,心緒頗有些復雜。
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
只是看到今天山貓給父親過生日,有些觸景生情罷了。
也屬人之常情。
“你爸肯定是個很好的人。”
鐘老頭和趙玉寶對視一眼,說道:“我聽你們支書說,你父親生前還想跟你母親見一面,后來也托你盡量去找找,他是擔心剩下你一個人了不好過,這方面……用不用我們幫幫你?”
陳凌聞言直接愣了一瞬,隨后就只是搖頭。
父親的心意他早就明白了,不是為母親,而是為了自己這個兒子。
當初自己那么不成器,即便成了家他也放心不下,走的時候仍不踏實,記掛著自己。
只是母親么……
有些事情就不必去深想了。
自家現(xiàn)在的日子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