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寫字樓出來，外面的陽光很燦爛，白茫茫的，很刺眼！此刻在我看來，變得很恍惚，彷彿成了一條茫茫大河，河水不停地奔涌向前。瞬即，大河成了茫茫雪原，不見車流，不見人影，只有我獨自一人孑然、悽然地站著。
鍾海峰是我最大的希望，出門之前，我還信誓旦旦地告訴弟弟李家富，這次一定能借到錢的。現在，我卻兩手空空。我很害怕見到弟弟的眼睛從油亮油亮突然變成暗淡，更害怕聽到養父的咳嗽聲和他那無助的眼神。
“我該怎麼辦？爸、弟弟，對不起，我辜負了你們的期望…...”
木然地走著，經過天橋的時候，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朝我伸出髒兮兮的手，手上拿著個鉢，裡面有幾個硬幣。
往日見到乞討的人，我都要摸摸口袋，哪怕給幾個硬幣都行。我相信那句話，積善便是積攢人氣，一個人如果沒有人氣，做什麼事情都會不順利的。
習慣性地伸向口袋的時候，手彷彿被燙到似的，縮了回來。乞討者啊，乞討者，你知道嗎？我現在比你還可憐！
抹了一下眼睛，咬咬牙，以最快的速度朝天橋的那一頭狂奔而去！聽說，速度朝過了光速，時空便扭曲。恨不得自己能跑出光速，消失在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茫茫時間河流。
從天橋下來，前方十米開外的地方，有五六名男子在追逐兩名男子。被追逐的兩名男子側對著我，看不到他們的面容，不過，他們倆的身影給我的感覺卻是很熟悉，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雙鬼，別跑，快站住，你們跑不掉的……”那五六名男子喊道。
雙鬼？驀然間想起來了，對，沒錯，他們就是高中時代曾當過我“嘍囉”的黑白雙鬼，難怪身影這麼熟悉！
剎那間，那段狂野的青春往事涌上心頭。那時，有丁雲騰做靠山的日子是多麼拉風，彷彿一面鮮豔的旗幟，到處招展，引來衆目睽睽！
可現如今，那段美好的日子已經遠去。此刻，焦急、慌亂如無頭蒼蠅的我，哪裡還有面子去見黑白雙鬼？
黑白雙鬼轉身面向我的時候，我趕緊轉過身，背對著他們，直到他們走遠，我才提心吊膽地轉過來。看著他們被追逐的背影，年少輕狂的記憶在前方閃閃爍爍。恍恍惚惚中，面帶微笑的唐瀟瀟朝我走來，像蝴蝶扇著翅膀般眨巴著動人的大眼睛，甜甜地對我說：“李毅，你變了！”
是的，我變了，我變得很滄桑，很窩囊！眨了一下眼睛，唐瀟瀟不見了，車流依舊如水，行人還是那麼匆匆！
“李毅啊，李毅，養父都病成那樣了，你還有心思去想唐瀟瀟？就算唐瀟瀟真的出現在眼前，你有勇氣去見她嗎？你落魄得你落水狗還慘，唐瀟瀟會瞧得起你嗎？當年，你不是對唐瀟瀟說過，一定闖出一番事業，讓唐瀟瀟讓全班同學對你刮目相看嗎？你的事業呢…..”
把頭埋得幾乎貼著地面，茫然而悲傷地走著，狠狠地咬牙，愣是把唐瀟瀟把過去的美好全都從腦海裡趕出。
拐過一條小巷，前方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和對話聲。
一人說：“好險，差點就被他們追上了！”
另一人說：“以後得多加小心，落到周扒皮的手上，咱們會死得很慘的！”
……
聽到這聲音，條件反射般渾身一顫！此兩人的聲音很熟悉，正是黑白雙鬼！想掉頭避開他們，卻已來不及！
“李毅，怎麼是你？”黑鬼最先發現了我，好像遇到神仙似的，屁顛屁顛就奔過來。
“毅哥，真的是你啊？！”白鬼也看到我了，跟在黑鬼後面，一陣風似的捲過來。
兩人站在我跟前，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彷彿不認識我的似的。
“毅哥，這些年，你都到哪兒去了？我們怎麼都找不到你，你好像從地球上消失了似的！”黑鬼臉上掛著笑說。
“什麼從地球上消失？”白鬼拍了一下黑鬼的腦袋：“毅哥肯定是出國深造去了！”轉頭向我：“毅哥，我說的沒錯吧？”
看著白鬼探詢的目光，我想笑，卻笑不出來，想哭，也哭出來。如果眼前有鏡子，我定然能看到，我的表情有多難看！
粗心大意的黑鬼竟沒看出我的表情，急不可耐地說：“毅哥，你知道嗎？自從和你失去聯繫後，周宏豐周扒皮這個混蛋可把我們哥倆給欺負慘了！”
“是啊！”白鬼也沒看出我的表情有異，接過黑鬼的話題說：“他一見到我們哥倆就叫人追打我們哥倆，就在剛剛，我們哥倆才被他們追打呢。毅哥，見到你真的很開心！你一定要爲我們哥倆主持公道，找周宏豐那混蛋算賬！”
我咬咬嘴脣，默不作聲。
“毅哥，你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黑鬼總算看出異常了，聲音中滿是驚訝。
“我、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李毅了！”我用低得自己都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
“毅哥，你什麼意思？什麼你不是以前的李毅？”白鬼滿是疑惑地問道。
“我的意思是，我已經不是丁雲騰的乾兒子，丁雲騰已經和我沒半毛錢的關係！”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很是擔心黑白雙鬼會突然翻臉，將我狠揍一頓。要知道，是我害他們跟周宏豐翻臉，飽受周宏豐欺負。
沉默了好一會兒，黑白雙鬼對視了一眼，眼神交流了一下。黑白雙鬼竟然不衝我發火，黑鬼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毅哥，衝著當初你對我們哥倆的豪氣和義氣，今天，就算你是乞丐，我們哥倆都認你做大哥！”
“沒錯！”白鬼接過黑鬼的話說：“沒錯！我們哥倆不是隻認錢不認人的人！當初，我們哥倆背叛周宏豐投靠你其實不單單是衝著你有錢，最主要的原因是，周宏豐太囂張跋扈，我們倆當他手下，他都瞧不起我們，時常打罵我們，我們哥倆早就受夠他了！”
“你們倆剛纔說的是真的？就算我現在是乞丐，也願意當我手下？”我不大相信地問道。
“那當然！”黑白雙鬼異口同聲、十分堅決地說。
突然間，很感動！真沒想到，黑白雙鬼竟然這麼講義氣重情義，比起王招財、鍾海峰這兩個混蛋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很好！”我拍了拍黑白雙鬼的肩膀，有淚涌的衝動：“將來，只要我李毅有出頭之日，我不會虧待你們倆的！”
“毅哥，你不知道，周宏豐現在可猖狂了，他們家的生意又擴張了一點，比以前更有錢了。他到處炫耀，說什麼，將來咱們天北市首富非他周宏豐莫屬！”
“是啊，毅哥，要是丁雲騰和你還是乾爹乾兒子的關係就好了，那樣，咱們就可以挫他的勇氣了！”
黑白雙鬼憤憤不平地說。
“你們倆剛纔說什麼？周宏豐他們家的生意又擴大了？”我問。
“是啊！”白鬼說：“他們家又開了一家酒店，生意挺紅火的。周宏豐的座駕，早就換成奔馳啦！”
“是嗎？那一定很拉風！”我的聲音又放低了一些。
“那還用說！”黑鬼不無羨慕地說：“我們哥倆要是有一輛該多好！”
“沒錯！”白鬼補充道：“最好還有很多很多的錢，我們哥倆拿去砸美女！”
黑鬼突然想起了什麼，惶恐地說：“毅哥，我們哥倆得走了，萬一要是被周宏豐的人看到我們哥倆和你在一塊兒，可就麻煩了。我們哥倆可不想連累你！”
“沒錯！毅哥，我們走了！這是我們哥倆的電話號碼，有事需要用得著我們哥倆的，你儘管給我們哥倆打電話！”
白鬼往我兜裡塞了一張寫有電話號碼的紙條，然後誠惶誠恐地和黑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