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鐘后，周楓到了離長松皮革不遠的另一條街上，站在十字路口的人群中，等著紅綠燈轉換。
國安局的成員之間，非到必要不會輕易見面，最多的聯系方式，就是他手腕上的電子表。
這正確名稱稱為“定位通信表”的設備，是高科技研究的結晶，本身是一臺微型便攜終端，在信息加密之后，除了可以使用公眾通信網絡進行聯絡，也可以使用軍事衛星資源，即使他被扔進人煙罕至、沒有一般通信運營商的基站的地方，也照樣可以正常通信。
除此之外，定位通信表還能讓國安局隨時定位他的位置，以及作為資料獲取終端使用，訪問事先設定好權限的各種公開或者秘密的文件。
但出于保密因素，一般情況下周楓只能和他的頂頭上司，也是引薦他進入國安局的林哥聯絡。此次對方聯絡他使用的是普通的手機，那就是通過一般公用通信網絡，顯然和林哥無關。
現在在這個時候會找他的國安局成員，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對他進行審核的特別行動員。
但審核一般該是暗中進行，對方為什么要和他聯絡呢？
周楓心中各種念頭正飛快轉動時，身手忽然響起一個低低的聲音：“不要回頭。我有幾個問題要直接問你，希望你可以好好回答。”
周楓心中一震。
他接到暗號后立刻上街，已經逛了十來分鐘，對方終于來了！
對方的聲音并不大，在街道這樣嘈雜環境下別人根本注意不到。
而且他能聽出來，對方離他約一米半的距離，并不特別近，就算有人影視，也很難察覺兩人在說話，更何況按說該沒有其它人監視他才對。
前面的紅燈終于轉綠，人群開始走動起來。
周楓立刻正常邁步，同時留心聽著后面的聲音。
“第一個問題，為什么要和陳雨萌做直接接觸？”后面的聲音再次響起來，仍是那么微細，不是刻意留心去聽，根本聽不清楚。
周楓深吸一口氣，知道這關系到自己的被審核是否能通過，立刻低聲道：“這是個意外。”簡單地把兩人第一次正面直接接觸的緣由說了一遍。
說話的同時，他仍保持著勻速前進，不時東瞅西看，表面上看就是個閑人在散步。
后面那人也是以差不多相同的速度步行，時而在他左后方，時而在他右后方，但始終保持在他目光無法觸及的位置。
聽完后，那人的聲音再次響起：“第二個問題，你和陳雨萌是否有超出一般朋友的關系？”
周楓一愣，差點沒停下來轉身抓著他領口問他“超出一般朋友的關系”是什么意思，但理智卻令他清楚對方不可能是開玩笑或者戲弄，沉聲道：“絕對沒有，我也沒有這個想法。”
說話間兩人已經順著人行道走到一個拐角，周楓轉身左拐，走上另一條街道，四周近處一時無人。
后面傳來那人的聲音：“第三個問題，你是否會為了國家利益，和陳雨萌戀愛？”
周楓一震，再忍不下去，停步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后面那人也停了下來，淡淡地道：“你該知道你雖然只是國安局外協性質的見習特別行動員，但仍然是組織的一員，必須遵守基本原則。但過去四年，你有超過五十次違規行為，就比如現在，你停下來，增加了暴露我的可能，這又是一次違規。這樣的你，早該被清除出國安局。”
事到如今，周楓知道對方肯定把自己過去的事已經查了個底朝天，反而沉下氣來，冷冷道：“你在公眾區域隨便說出‘國安局’的名字，難道不是違規？”
后面那人微微一笑，道：“反應機敏，足堪大任，不怪林諸會推薦你接受這任務。”
周楓一愣。
林諸是林哥的名字，這家伙來找自己，他之前以為林哥不知道，怎么竟然是知道的？
后面那人再道：“今天來找你有兩個目的，一是通知你，你的審核結果已出，鑒于你屬于外協特別行動員，目前你近期的違規行為均非不可容忍范圍，所以這次審核你不會被免除特行員身份。”
周楓微微皺眉。
國安局特別行動部下屬的特別行動員，從性質上分為兩類，一是外協，是自民間選擇的外來人士，二是內部特別行動員，是特別行動部的“正規軍”，是從部隊中精挑出來的精英人員，經過種種特別訓練和審核后才能成為正式的特別行動員。
和內部特別行動員這種“科班”相比，外協特別行動員則成分復雜得多，多是從官方機構以外的范圍內挑選出來。而且外協特別行動員必須由內部特別行動員領導指揮，正如周楓和林哥的關系。
從專業性來說，外協特別行動員無論是職業技能，又或者專業知識，甚至行動權限上都要低于內部特別行動員。
但另一方面，很多適用于內部特別行動員的規章制度，并不針對外協特別行動員。
比如內部特別行動員嚴禁有復雜的感情關系，對外協特別行動員就沒這限制；又比如內部特別行動員不得有國外背景，但對外協特別行動員同樣沒這限制。
不過他周楓從本質上來說，還不算外協特別行動員，因為他仍在見習身份，比外協特別行動員還要低一個檔次，自然規章制度的約束更少，因此他其次并不太擔心會因為個人行為的違規被剔出國安局。
問題是，對方話中未盡之意。
果然，對方緩緩再吐出一句：“但會暫時凍結你的行動權限。”
凍結行動權限，除了名字仍在編制內，其它和被開除沒有區別，周楓聽得心中微微一震，沉聲道：“第二個目的是什么？”
后面那人莞爾道：“理智不沖動，又一個優點。第二，有一個新的任務給你，只要完成這任務，不但可以解除對你的凍結，而且可以通過你的轉正審核。”
周楓眼中精光一閃，淡淡地道：“你前面說那么多，看來全是為了這個任務了。”
他不是笨蛋，對方鋪墊一大篇，最后才說出這件事，目的性非常明顯，是要威逼兼利誘，讓他接這任務。
后面那人贊道：“擅于分析和抓住重點，又是一個林諸說過的優點，看來我之前的擔心全多慮了。”
盡管明知道對方贊自己可能是為了任務，但周楓仍聽得神情放松少許，道：“說吧！”
后面那人頓了頓，才道：“關于任務，我已經說過內容了。”
周楓一呆，驀地醒悟過來，頓時渾身一震，霍然轉身。
哪知道對方反應快極，他只來得及看到一襲衣角閃到拐角另一面，那人已然消失。他大吃一驚，撲過拐角，回到剛才來的那條街，不由呆看著跑得跟獵豹般的那人，停了下來。
好快！
那人的聲音傳來：“給你兩天時間考慮，有任何結果你知道該和誰聯系！”
聲音迅速遠去，跟著奔遠的身影消失在街道遠處。
周楓倒吸一口冷氣。
這家伙奔跑的速度，竟似不比他以內氣提升血速、強化身體后的速度慢！
國安局果然是藏龍臥虎，竟有這么厲害的家伙存在！
但回心一想，他又不禁皺起眉頭。
對方確實已經說出了任務內容，那就是讓他為了國家利益，和陳雨萌談戀愛。
雖然暫時不知道這和國家利益有什么關系，但既然對方敢讓他把結果向林哥聯系，那必然不是玩笑。
可先不說他愿不愿意的問題，陳雨萌很可能是因為他在公眾面前拒絕她的事，現在對他態度冷淡之極，就算他想和她談，她恐怕也不肯。
周楓不由嘆了口氣。
又是這么巧的，要是這任務早來兩天，他要煩的事就沒這么多了。
……
下午六點，張欣亦坐車到倉庫區，接受今天的治療。
好在現在周楓新任保安科長，這個倉庫區又特別重要，加上前幾天才發生過事故，張欣亦來找他還不算太招搖，以“做好倉庫區的安保工作”為由，并不會惹人懷疑她來這的目的。
進了昨天的會議室后，周楓關上門，轉身正要準備給她做推拿，忽然停手道：“你心情不好？”
張欣亦從來時雙眉就微微蹙著，卻仍淡淡地道：“沒什么，一點公事。”
周楓心中一動，記起因鐘原海在警察局說過的話而起的疑，試探道：“是不是和這次燒掉的革料有關？”
張欣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周楓猶豫片刻，終道：“記得鐘原海在警察局對我說過的話嗎？我一直有個懷疑，就是他背后有人指使他。”
張欣亦沒好氣地道：“你這不是廢話嗎？這個結論是個人都能誰出來。”
周楓問道：“那指使者是什么樣的人？”
張欣亦雙眉深蹙：“這同樣是廢話，我如果知道，就不會有現在這么多事了。”
周楓想了想，道：“那換個角度，指使者是哪一行的人？是因為仇怨，還是因為生意競爭，才會收買他下手的？”
張欣亦顯然早想過這問題，冷冷道：“當然是因為生意競爭，我接手公司還不久，不可能有什么大仇人。”
周楓追問道：“那么對方目的只是燒點革料，影響你筆生意，還是有其它想法？”
張欣亦錯愕道：“還能有其它什么想法？”不知不覺間，她被周楓的循序漸進式問法吸引了注意力，不由配合地問答起來，當然也是真想知道對方到底有什么樣的驚人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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