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不甘平庸

棚戶區都是低矮的木屋，到處雜亂無章，但很有生活氣息，孩子光著屁股亂跑，泥濘衚衕裡婦女們小心翼翼洗著厚厚的衣漿，通常家裡男人也只有一兩件出去做活的衣服，每多洗破一處縫了補丁，衣服的壽命就更縮短了許多。

高小力和哥哥高大力住的木屋，還有另外兩個工友，一個和高大力一樣是光棍，另一個則是夫妻住在這裡，幾張牀之間，隔著薄薄布簾而已。

今天木屋裡打掃的很乾淨，缺了條腿的矮桌上擺著一盆熱氣騰騰的白菜燉肉片，煮的長壽麪。

幾個親近的工友也被叫來了，很是熱鬧，歡聲笑語。

高大力尤其開心，對弟弟的兩個大學生同學好得不得了，真正家裡來了貴賓的那種。

陸銘本來想準備禮物的，可最終，還是和孫敬軍合夥買了張生日卡，現在想想，確實是明智之舉，人家很開心的日子，吃到白菜燉肉更開心，覺得日子很有盼頭，可你不說準備貴重禮物，就說搞個生日蛋糕來，喧賓奪主不說，也會令人家很淳樸的開心變了味道。

在旁邊笑鬧的，也有一堆孩子，另外，還有一個叫高小力“小力哥”的清秀女孩，對高小力特別上心的樣子。

老家都是一個村的，女孩跟著父母出來做活，比高小力小一兩歲，十七八的樣子，紅花襖藍褲子，梳著長長的辮子，典型鄉下淳樸女孩的模樣，其實除了皮膚黑一點，手上有繭，長得還是很清秀的，也有著鄉下姑娘特有的苗條。

一看就知道考上了大學的“小力哥”是她的仰慕暗戀對象，但一個沒文化的鄉下丫頭自然自慚形穢。

現今的大學生對鄉下人來說，簡直就是狀元郎一般。

“都怪時光匆匆，讓鋒芒漏出指縫，歲月它由不得你，選擇的未必是情有獨鍾……”

高小力很高興，給幾個兄長及叔叔伯伯敬酒，給陸銘和孫敬軍敬酒，感謝兩個好朋友來。

高小力是幸運的，有一個好兄長爲他遮風擋雨，只是高小力還小，還不明白對他生命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陸銘笑著和他碰杯，一飲而盡。

“阿明，你作爲我們商學院代表隊，也來個才藝，悶頭坐著，你幹嘛呢！”大軍便推陸銘，更眨眼睛。

陸銘想了想道：“高大哥你們隴北的工地去不了了吧？想沒想過去黑山租界區呢？那邊工程現今挺多的，棉紡廠也在招人。”

自然是看氣氛很尷尬，如果就這麼散了，那就更尷尬了，他在圓場。

這首傾訴生活重壓下中年男人心聲的歌，只有上了年紀纔會懂吧？

高大力忙和人一起扶著高小力去了牀上，有一名婦女照顧。

高大力一怔，搖頭道：“我沒事，謝謝你關心。”

高大力等人聽著，漸漸沉默。

沒了高小力爲中心，大軍和高大力很快聊得熱乎起來，又起鬨，叫小花唱歌。

年輕時，誰不曾豪氣萬丈，覺得這個世界，自己是主角？

陸銘笑笑，“好，我哼一首歌吧！”

桌上高小力執意喝了杯酒，他哥大力很縱容他，也沒管，而且，對這個大學生弟弟，明顯他好像沒了做哥哥的底氣，弟弟說什麼，就是什麼。

現今兩世爲人，今日更看著高大力等的生活，他們的喜怒哀樂，突然就想起了這首歌。

“……堅強是刻意整理好的妝容……”

每天在泥水裡打滾，只希望前方還有光明。

“沒事，來來，我們繼續吃。”高大力對陸銘和孫敬軍笑道：“你們要不要喝一杯？”

前世網絡紅歌，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來，可那時候聽著，只覺得煩。

高大力等也都叫好，“張先生來一個！”

”張先生，什麼都不說了，來，我，我一定要和你喝一杯！”高大力滿臉激動，眼圈也有些紅。

“哈哈，小花，你準備的禮物用不上了，這孩子，練了好幾天歌！”高大力對那鄉下小姑娘說，看得出，他很喜歡小花。

陸銘哼唱完，高大力等沉默著，好久纔回神。

“我，我沒多……”高小力掙扎著，突然噗通，就趴在了桌上，嘴裡還在呢喃，“我要賺錢，我要賺錢……”

拿起筷子敲碗，低聲吟唱：“上了年紀的男人，不得不有的穩重，可是誰又瞭解，有時天真的像個頑童……”

很快，那邊大軍也開始說胡話。

小花唱的是山歌，挺清脆好聽的。

陸銘看著一笑。

陸銘看了他一眼，“大力哥，你身體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檢察下？”

還說起他參加了學校的表演藝術社團，說他本來的理想是做大明星，可惜家裡沒條件，他只能聽哥哥的，考了能賺錢的專業，可哥哥你不懂，這是個狗屁不通的專業，學的都是虛頭巴腦的東西，不是學經濟就能賺錢，哥哥你懂經濟是什麼意思嗎？這破學校又是七拼八湊的，家裡沒後臺，將來只能是個銀行的小職員，如果我學醫，學法律呢？

“別說了別說了！”孫敬軍趕緊拉住了他，“喝多了伱！”

“誰不是不甘平庸，咒罵命運的耍弄，汗流浹背的擋著寒冷，害怕現實嘲諷，覺得差一點就與衆不同……”

陸銘詫異的看向孫敬軍，這大軍，深藏不露，原來是個人才，情商很高。

可漸漸纔會明白，自己只是蕓蕓衆生中平凡的一員。

孫敬軍說：“好，來就來，我倒一杯，今天也不僅僅是小力的生日，也是大力哥你辛辛苦苦勞累了一年，今天是你的節日！十九年前的今天，上天送了個好弟弟來你身邊，對不對？”

但生活還要繼續，還要爲身邊人生活更好，努力的拼搏。

“小力哥沒事吧？”小花關心的問。

“張先生和大軍、小力不一樣。”高大力突然說。

回來高大力嘆口氣，“小力這孩子，沒怎麼喝過酒，各位不好意思了啊，孫先生，張先生，您二位見笑了！”

陸銘和孫敬軍雖然是學生，但對大學生，高大力等一直用“先生”稱呼。

高大力苦笑：“我們安山人，哪裡能進那種大廠呢？根本沒大廠要的，張先生你在學堂，應該不知道外面情形。”

陸銘點點頭，那邊大軍搖搖晃晃站起來，鬧著要現在就回學校。

陸銘好笑，這廝也就高光了那麼短短一會兒，喝了酒也這樣。

隨之，起身告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