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心裡涌動得複雜的情感,喉嚨像被東西哽噎著,說不出話來。
她多日來籌謀、算計、奔走,積蓄好所有的力量,就爲了在五天後董事局會議上給莫梓期迎頭一擊!可現在莫梓期忽然就送她禮物,忽然就訴說對她的情深款款,她心裡亂糟糟的,既有愕然驚詫,又有戒備警惕,還有那麼一點點的負罪感,一時不知道怎麼迴應。
莫梓期卻不給她猶豫的機會,從座位上站起來,繞到她身旁,拿過那條沉甸冰涼的項鍊,聲音帶著濃濃的情意:“我看你一直以來都很素雅,身上沒有任何飾物。女孩子嘛,總得要打扮打扮的,尤其像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如果有一條鑽石項鍊襯托,只怕更加光彩奪目。來,我幫你戴上?!?
他一邊說一邊替她系在脖子上。
金玉連抗拒都來不及,加上她心裡比較混亂,於是就順從他的意思。
“你看,戴上項鍊後,整個人顯得更加精神光華?!蹦髌谝呀浕氐阶簧?,用欣賞的目光看著她。
哪個女孩子不愛讚美的?金玉雖然不知道莫梓期是不是誇大其詞,但得到他的欣賞,心裡卻也有點心動。
她的手不自覺的摸著脖子上冰涼的項鍊。
“不許摘啊,不然我可生氣?!蹦髌谝誀懰胝聛?,略爲緊張地制止她。
“戴著這麼貴重的項鍊,就不怕我被人搶了?”金玉驚詫於他的緊張,便開玩笑說。
“要不我就派兩個人保護你?”莫梓期也順著她的話頭說下去。
金玉沒轍了,說:“別,我可不喜歡被人跟隨,一點自由都沒有。”
她下午還有重要的事情忙,眼看飯菜吃得差不多,裝著隨意地問:“你今天怎麼那麼閒,下午沒事忙嗎?”
“我可是特意騰出一天時間來陪你的?!蹦髌谝馕渡铋L地說著。
金玉臉色微變,如果他一天到晚都纏住自己,那自己下午就不能做自己的事了!
腦里正想辦法怎麼撇開莫梓期時,莫梓期倒是輕輕一笑,說:“可惜,集團下午還有事情需要我處理,所以我也只能陪你吃頓飯而已。希望五天後的董事會議後,我會有更多的時間陪你?!?
金玉微微一怔,他這話裡有話,難道他已經知道到時的選舉,他的勝算不高?
這樣一想,心裡略微慌亂些,怕就怕莫梓期知道自己已經跟劉京他們達成共識從中破壞。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手中握著他們的把柄,諒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臨時改變主意,再說惠海貿易這邊,還沒有向安寧集團公佈到時誰代表惠海貿易出席。
莫梓期應該不會懷疑到自己頭上,而且剛纔吃飯的時候,他也沒有旁敲側擊探她的口風。
想到這裡,她心定了下來。
“既然你還有事情忙,我下午也有私人事情處理。那,就這麼吧?!?
“......行?!蹦髌谒坪踹€有話要說,目光閃動,猶豫一下,就抿脣同意。
***
金玉和莫梓期分別後,就來到醫院住院部。
她來是探望父親姚國華。
她來的時候,正好看護離開,病房裡就她一人。
而姚國華則仰躺在牀上,身體枯槁瘦削,沒有一絲鮮活氣息,眼睛在沒有焦點地望看半空,嘴微微張著,在金玉看來,他就是一個油盡燈枯的陌生人,陌生得讓她心驚膽顫。
昔日叱吒風雲、長袖善舞的姚國華,如今行屍走肉一樣躺在牀上,此情此景,如何不讓金玉酸楚傷痛?
莫梓期在料理上並沒有虧待他,給他安排VIP病房,有兩個護工輪流看護,經常翻身按摩,纔不至於在兩年過去變得肌肉萎縮、一身褥瘡。但是護工都是拿錢幹活,哪會料理得精緻?
金玉走進近前就發現,父親嘴邊有進食過流質的痕跡,但護工並沒有抹去,那些液漬粘在下巴以及脖子上,都已經幹了。
金玉心裡既憤怒又心酸,趕緊用紙巾沾點水輕輕擦拭。
不知道是不是擦拭令他起了反應,姚國華本來木然無神,精神煥散的,突然喉嚨發出“啊,啊”兩聲悶響。
金玉喜出望外,以爲父親有意識,俯身望著他,激動地叫:“爸爸,爸爸!”
卻沒想到,姚國華在兩下啞叫後,整個人又處於無意識狀態中,眼珠子一動也不動,眼神空洞無物,猶如死寂般的深淵。
金玉大所失望,緩緩坐下,由驚喜到失望不過是在瞬間完成。
血脈相連的牽扯,讓她再也忍不住,淚水充滿了眼眶。
“爸,我是不是不孝順,離開你那麼久,直到今天才來看你?”
金玉明知道他聽不見,仍然繼續說下去,她不止是說給父親聽,更重要的是說給自己聽,她內心積蓄了太多陰霾,如果再不打開來見陽光,只怕,某一天她會沉淪而不知方向。
“我覺得我做人很失敗。說好了回來報仇,卻猶豫不決,拖拖拉拉,一直到現在。爲什麼他要報仇時,所以事情都算計好,做起來毫不手軟,狠心決絕,爲什麼到我要報仇時,卻瞻前顧後,舉棋不定?難道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還是我心中,仍然對他有眷戀?”
金玉說到這裡,心裡涌起懊惱、厭惡、憎恨。
“我很恨自己,總是對他不忍心。如果不是他,或者現在我可以過上相夫教子的安定幸福生活;可現在,我被毀容,流落在外,回來爭奪屬於集團的話事權還得費盡心機,歷盡艱難。”
金玉頓了頓,手中的拳頭握著緊緊的。
“爸你放心,我籌謀多時,過兩日安寧集團就會回到姚家手中。我奪回控制權後就會恢復姚雨桐身份,再把他趕出安寧集團。他當初是一窮二白的窮光蛋,今日也將是一窮二白的窮光蛋。由受人敬仰、手握億萬財富的上市集團總裁,變回身無分文、沒權沒勢的普通人,從高空跌落到深淵,這種落差和變化,我倒想看看他是如何承受得起。”
說到這裡,金玉嘴邊有一絲解恨的笑意。
***
第二天,金玉回到集團。
莫梓期還沒回來,問總裁辦的其它人,說他跟客戶談事情,估計中午回來。
金玉心裡還真高興,他遲迴來更好,她打算今天辭職,就怕莫梓期在的話,強行挽留,到時事情就不好控制。
她人事部找總監韓芬,她要直接辭職。
本來辭職是要提前說,還要工作交接,金玉把這些都省略掉,不要工資,甚至可以倒貼違約金給對方。
她四天後就要代表惠海貿易入主安寧集團,不想在職務上跟集團還有糾纏不清的。
韓芬在忙得焦頭爛額,辦公室裡已經圍了三個人,個個都在向她彙報事情,要她作定奪。
韓芬看見是她,就說:“金秘書,你是不是有急事找我?”
金玉在她忙得有些恍神了,便說:“我的不急,你先處理手上的吧。”
就坐在一旁,靜靜等待著。
這時,其中一名女職員說:“韓總監,你說集團離職的人事檔案混亂,讓我去整理,現在已經整理好?!?
“那這些離職的人當中,有沒有一些麻煩需要處理?”
“有。有個蔣春華,半年前不打一聲招呼就走,最近打電話回來說要開離職證明,因爲他當時離開沒有按流程辦手續,所以我們就沒有幫他開離職證明,結果他吵鬧得很兇,韓總監,該怎麼辦?”
韓芬哼一聲說:“這個離職證明可以開,但是要寫明上‘離職時沒有按照公司流程擅自離開’的字眼,不然他還真以爲安寧集團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還有其他事嗎?”
“有個三年前離職的酒店收銀員,當時也是突然離職,連酒店大門鑰匙、收銀臺的鑰匙、制服、胸牌都沒歸還。我今天查檔案才發現,咱們集團還壓著她500元制服費沒退還。制服胸牌可以不還,但大門和收銀臺的鑰匙事關集團安全,不還的話,萬一她複製鑰匙,就有盜竊的可能了。我打她電話是空號,聯繫不上,那該怎麼處理?”
這棟安寧大廈,12樓以下是酒店,12樓至24樓出租用作寫字樓,25樓以上是安寧集團辦公用地,因此酒店人事也歸集團人事部所管。
“叫什麼名字?”韓芬漫不經心地問。
“蘇梓欣?!?
在一旁無聊的金玉,聽到這三個字時,愣住了。
蘇梓欣不就是莫梓期的妹妹嗎?原來她離職離得突然,什麼東西都沒交還。現在人事部想聯繫她,怎麼聯繫得上?人都不在了。
金玉看見韓芬眉頭略皺,很厭煩的樣子,便開聲說:“韓總監,既然三年過去了,咱們集團安全方面沒出什麼問題,那就說明她沒有拿著鑰匙做不法事情,你也不用太擔心。”
那個女職員點點頭,對金玉的話頗爲認同。
韓芬想了想,說:“話雖這麼說,要能聯繫上,讓對方把鑰匙送過來也算是完成公司的流程。再說,我們還壓著她500元制服費,對於一個打工的女孩子來說,這也不是小數目,她的電話打不通,你打打她家裡其他人的,不是有個緊急聯繫人電話嗎?打過去問清楚,如果對方說不要這個押金了,我們再做處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