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哲?楊哲?你沒事吧?”夏薇薇慌張的聲音破開迷霧,讓楊哲驀地回過神來。
“胡鬧,他身多處軟組織受傷,怎么敢這么胡鬧?”年輕的醫生略帶指責的說著:“他是你男朋友?立刻去辦住院手續!”
“好,好……”夏薇薇擔心的聲音都帶了顫抖,臨走時忍不住問了一句:“醫生,他流了那么多血……”
“現在知道了,剛干什么去了?”
楊哲想要笑,可是冥冥之中似乎又有一個聲音,讓他聽到了那一句,說了一句什么,誰說了那一句,讓他心頭酸澀的,有什么要沖破眼眶,最后卻只能陷入黑暗……
——只是殊途……
楊哲像是走過了層層時光,許是走進了誰的夢中,又或是走進了誰的執念里。
有人換去了銀色的戰甲,只穿著一件青色的輕衫,然而那樣閑閑的靠在雕花的烏木窗邊,看著窗外月光照耀下的白雪梅花。
長長的頭發沒有任何的修飾,只是直長黑亮地垂放在身后,黑亮的發絲少了頭盔的固定,只是漫不經心的被一方巾攏住,這人似乎總愛雌雄莫辯的打扮。
這樣的人,沒了那戰甲的冰冷,怎么看也不像是傳言中驍勇善戰的將軍,倒更像是窗外寒梅幻化成的美麗精魄。
并不是說她美麗,而是那種氣度。
讓人只想把這樣的一個人藏起來,誰也不給,讓她只屬于自己……
“你看夠了嗎?”女子沒有回頭,即便是這樣閑閑的靠著,背脊也是挺得像是一桿銀槍般筆直,這樣冷冷地問,就恍如彼此之間第一次見面。
“你說呢?”楊哲聽見自己是這樣問的,聲音里帶了點桀驁,帶了點疼痛,只是怎么樣也掩飾不了里面的傷。
“泉涸,魚相與處于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與其譽堯而非桀也,不如兩忘而化其道。”清冷的聲音淡淡的將這一篇《莊子·內篇·大宗師》里的話緩緩說來,卻帶著別樣的無情。
“你我也曾相濡以沫過。”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清冷的聲音,終究是放柔了說著:“你這樣聰明的人,為何看不明白。”
是啊,為什么看不明白?“相濡以沫”長久以來,都被當成了愛情美好的寄望,可是人們總是只看見了美好的開頭,卻很少有人看完故事后面。現在她把一整句話說來,讓他完整的看待,就好像這一段情,如同話里的結局,兩條魚最終也各自東西,它們相別于江湖,一條魚是否還懷念另一條,誰還能夠知道?它們是不是還記得有那么一個時候,困在那個干涸的“泉涸”里面,相濡以沫?
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前者是多么艱難又美好的,泉水乾涸了,兩條魚為了生存,彼此用嘴里的濕氣來喂對方,這樣茍延殘喘著,卻是在死亡邊緣才這樣互相扶持。后面又多么的灑脫啊,不如大家安安定定的回到大海,互不相識的來得好。
相互忘記的好嗎?
那又為何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錯了嗎?
“你說我們,只是殊途。”說話的人閉了閉眼睛,鎖住了里面的悲涼:“可若是殊途,你又為何在這?”
“……我們殊途同歸可好?”
窗外的寒梅香氣傳來,一如話里的留戀……
楊哲睜開眼睛,看著病房的窗外,漆黑的夜幕里面,不知是哪里傳來的陣陣梅花幽香,無聲的張了張嘴,你我若是殊途,那么殊途同歸可好?
殊途,可能同歸?
楊哲自嘲的笑了一下,笑自己的莫名其妙,那個莫名其妙的夢境,竟然把他魘住了。
看了看四周,似乎是在病房里,身體里面不知道是點滴的冰涼還是因為那個夢境的寒冷。
楊哲轉了轉頭,看到了趴在病床旁邊睡著了的夏薇薇,稍一想就大致有數了,這跟美人親吻到住院的,大概是他生平頭一回!
彎起嘴角,看了看手表,凌晨四點多了,便也沒驚動夏薇薇,繼續躺在病床上,閉目養神。
“阿顏,你可有做將軍的妹妹?”猶豫了一會,終究是問了。楊哲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問鑄魂,或許是那場夢境太過于真實,真實得讓他連在夢里都止不住的心疼。
其實楊哲也只是隨口一問,鑄魂卻怔住了,一來是因為楊哲的語氣明顯的沒有發現他女子的身份,二來,楊哲他想起了什么?
鑄魂可以感受到楊哲情緒的巨大起伏,可是卻怎么也查探不到他的想法。
良久方才說:“我的妹妹,只有綰綰。”這話是實話,卻隱藏了太多別的沒有說。
“我怎么也不該對綰綰動心吧?”楊哲嘲諷地說:“話說她也不是天姿國色的。”這話說的不知道是夢里的人還是指了陳綰綰,腦海里忽然閃過什么,忍不住睜開了眼睛,默默地問:“阿顏,綰綰說的姐姐是誰,你可知道?”
鑄魂聞言目光一閃,可還是硬生生地壓制住了心里的某些情緒,淡淡的回了一句:“不知道。”
“啊?”楊哲的語氣聽著就是帶了濃濃的失望。
“……我不記得了。”
鑄魂有些動搖的說了一句,而后再不開口。其實鑄魂的身份楊哲也猜疑過,一來最初楊哲曾對于這只千年厲鬼
驚鴻一瞥,那時候鑄魂的戾氣很重,透明的看不清面貌,卻也顯身的是一身戰甲的將軍形象。所以楊哲被那驚鴻一瞥的第一印象一直誤導著,而且之所以沒有把鑄魂看做女性,除了第一印象外,鑄魂的聲音偏于中性,低沉里面又帶了清冷,外加鑄魂強大的氣勢以及深不可測智謀。
楊哲醒過來的時候,夏薇薇已經不在病房了,取而代之的是陳綰綰和魏來。
“喲,英雄,醒啦!”陳綰綰削著蘋果調侃著楊哲。
楊哲挑眉看著翻報紙的魏來和把一個大蘋果削成了小蘋果的陳綰綰,指指自己的喉嚨,示意口干了。
魏來很有良心的喂了他一口水:“怎么一覺睡得,你就躺醫院來了?”
“怎么,你們的計劃訂好了?”楊哲喝了水,舒服多了。
“不過你這醫院住的值當!”陳綰綰終于和蘋果糾結完,啊嗚一口,自己把削了半天的蘋果吃了起來,在楊哲翻白眼里,抓過魏來看的報紙:“大英雄,恭喜你上報了!”
“《大學生勇于治爆,少年英雄救美》。”陳綰綰口齒不清的念著,同時把報紙上楊哲抱著周悅的照片指給楊哲看。
說到這里,綰綰頓了一頓:“對了,你們怎么也跟柏天王扯上聯系啦?”
“碰巧遇上了。”楊哲漫不經心地說道:“我說,你有興趣說這個,不如給我拿個什么東西墊點肚子!”
“那可不行,周瑩姐特意給你煮了好吃的,剛剛打電話的時候說是在來的路上呢,那個微微也給你燉雞湯了。”
“雞湯呢?”楊哲忍不住四處看,除了消毒水的味道,啥也沒聞到。
“醫生說你不能吃太過油膩的!”魏來接了一句。
“所以呢?”楊哲平靜的看著他。
“我們給喝了!”綰綰一副我們不是自愿的表情,看的楊哲很想吐血,決定眼不見為凈,再一次閉上了眼睛。
“對了,柏天王送來一張請帖。”綰綰把蘋果殼扔進垃圾箱后,做了一個成功的手勢。
楊哲睜開眼看著她的動作,綰綰笑瞇瞇的說:“人柏天王接受了一部片子,是關于古墓的,那邊現在可是不對外開放,礙了柏天王的面子,特別邀請你去旅游度假呢。”綰綰說完,支著腦袋好奇的歪頭看楊哲:“話說你醒了怎么也不問問自己的傷勢啊?”
“沒興趣!”
“當真沒興趣?”綰綰狡黠一笑:“那可是關于‘鳳羽’出土的古墓哦!我們想去還要托人托關系呢!”說著目光瞄向一旁的魏來。
背對著他們倒水的魏來臉色微微一變,垂下的目光閃動著什么,最后又歸于平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