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
天奇公司，廠房某處。
一臺數控加工中心正在運行。
一群人圍攏在機器旁，有人冷眼相看，有人竊竊私語。
“國內什么時候又有軟件廠商搞數控系統了？這玩意早被那幾家瓜分了市場，還有什么搞頭？”
“我們的產品用發科系統不是挺好嗎？貿然換系統，萬一客戶不買賬怎么辦？”
“噓，別亂說，我們的產品用的是自己研發的華鼎系統！”
“是的，是的，我是說他們這個系統可能就是發科系統的漢化而已，你沒見小王編程熟練的很，這個新系統他可是第一次用。”
“少說兩句，沒見龔總工臉色鐵青？他肯定擔心砸了天奇的牌子。”
……
這些話，杜邱都聽在耳里，也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在制造業，國人早已形成了定勢，數控系統中低端用國產，中高端用進口。
幾大廠商早已經各自占據了自己的領地，多年來任何新勢力都沒能成功打破這個局面。
直到兩年多前，中部數據研發出高端數控機床的控制系統，并得到了國家支持，才在一些軍工企業中率先給數控機床換腦。
但是在民用領域，中部數據依然難以撼動進口控制系統的地位。
那位龔總工此時臉色很不好看，一方面是擔心換用新系統后天奇的產品質量。
另一方面則是在外人面前，揭掉了天奇公司無人生產線產品中的中高端數控設備使用自主系統的面具。
事實上，天奇公司正是簡單漢化包裝發科系統為自己的名字，這一點正是這位龔總工的主意。
為此，天奇公司需要每年付給東瀛發科公司一筆不菲的額外費用。
有人可能會認為這不是欺騙嗎？
龔總工不這么認為，在他看來，現如今制造業是全球分工時代，天奇公司的做法，實際相當于讓發科公司為自己OEM嘛。
人家發科公司都沒意見，就說明這種方法可行啊。
沒看到那么多芯片設計公司，都宣稱自己的芯片是國產的，但實際不也是在人家的架構基礎上改了一點電路設計嘛。
硬件可以，為什么軟件就不可以這樣呢？
沒看高鐵、掃碼支付、網購、共享單車都能成為新四大發明嘛，核心是不是原創，重要嗎？
其實龔總工剛剛也看過加載到數控加工中心內的軟件系統，操作界面和發科系統看上去沒太明顯的不同。
沒準眼前這個杜博士，也不過和自己干了同樣的事情，偏偏韋總警告了自己不要亂說話。
這才是龔總工郁悶到臉色難看的原因。
他雖然風聞這位杜博士與薛董事長是老朋友，但是這可是關系到天奇公司產品質量的大問題。
天奇公司如今能夠在被華鼎集團收購后，一舉翻身，只用一年就獲得了巨大成長，全靠龔總工出的這個主意。
要知道很多客戶上無人工廠生產線，都有當地政府的科技項目資金的支持，其中都強調國產化問題。
天奇的無人生產線既能運行穩定，又能滿足國產化要求，自然在國內市場混的風生水起。
龔總工可是連國內中部數據的系統都不敢用，就怕影響系統穩定性。
他抽空偷瞄了不遠處的薛董事長，看到她正與那位杜博士在小聲交談，看起來還真是關系很熟啊。
此時，所有需要進行的演示順利完成了，韋總率先報以掌聲，現場熱烈的掌聲頓時響成一片。
“杜博士，你真是令我驚訝，這么短時間就能將你的控制系統與我們的數控加工中心完美集成！”薛凝梅握著杜邱的手，微笑地說道。
“薛董事長，是您的合同給我以前所未有的力量，您才是慧眼識珠啊。”杜邱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杜博士，有了你的數控系統，我們天奇公司的數控加工中心就算有了真正屬于國產的大腦。
嗯，你的公司必須要給我預留股份！”
薛凝梅的話里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女性的嬌媚口吻。
這個女人雖然年過四十，但是保養的很好，又長期身居領導崗位，舉手投足間女性魅力十足。
現場包括韋建設和龔總工在內的一些男性，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杜邱仿佛渾然不覺，說道：“薛董事長，那要看我的公司是不是能夠發展起來呢。”
韋建設感到腳尖有點痛，發現是薛凝梅不動聲色間，高跟鞋踩了他腳尖一下。
他頓時回過神來，連忙說道：“杜博士，其實你的公司現在很需要投入資金加快發展，迅速完成市場布局。
這個時候讓我們薛董事長進行天使輪投資，正是適逢其會。
再說了，薛董事長對你一直都很關心支持，她可不就是天使嘛。”
杜邱正考慮該怎么回話，才能在拒絕的同時不得罪薛凝梅時，忽然有人驚呼起來。
“我的天，這個加工精度竟然超過了發科系統原裝設備！”
一名員工似乎剛剛檢測完試運行加工的零件，看著檢測數據，頓時驚呼起來。
“小林，別胡說，你看清楚了嗎？我們的加工中心可沒有采用最優質的電子元件，精度怎么可能超過發科系統原裝設備？”
龔總工一個箭步跑到小林身旁，奪過檢測報告，眼睛頓時瞪得溜圓，口里不停說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薛凝梅把小林叫過來詢問，這才知道他說的加工精度超越發科系統原裝設備的含義。
雖然東瀛發科系統廣泛銷售給機床生產廠商，但發科公司實際上也有自己的高檔數控設備，這是專門供應國際市場對精度要求高的客戶。
這種設備的電子元件等硬件都是采用最好的，如此綜合到加工設備中，才能使得整體加工精度達到高水準。
天奇公司的加工中心說是中高端，其實硬件水準比東瀛發科公司還差上一等。
可是現在，采用“天擎系統”的天奇加工中心，實際加工精度卻能夠達到同類東瀛發科公司設備的水準。
這意味著什么，薛凝梅在機床行業這么多年，自然是再清楚不過。
自己果然沒有看錯杜邱，這絕對是個大才。
不過杜邱似乎對自己公司的股份很看重，到現在為止都沒有松口。
薛凝梅眼內眸光流轉，霎時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