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父聽完邵正飛的話,大手顫抖的拿起茶幾下面的老花鏡,把幾份資料全都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最后才顫抖著蒼老的大手把資料放到茶幾上,看著對面的邵正飛:“那……你是什么意思?”其實不用想他都知道邵正飛是想把孩子送回來。
“我想孫曉婷對我們家做的事不用我說您也清楚了,其他的話我也不多說,既然曉甜不是我的女兒,我們邵家也沒有義務替孫曉婷撫養這個孩子,今天是來給您打個招呼的,希望您做個準備,我明天就把甜甜帶過來……”
于父的嘴角抽動了半天,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之后,抬頭看著對面的邵正飛:“我現在這個樣子,照顧幾個月大的孩子實在是無能為力,我也知道曉婷對不起你們,她有今天的下場完全是因為她自己的錯。你看能不能先緩我幾天?我想先去看看曉婷,問清楚這件事,等我回來給你打個電話,你再把孩子送過來,這樣你看行不行?”
這個家里邵正飛對于父的印象一直還算不錯,而且現在他的情況也確實有些難過,而且孫曉婷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讓她的父親跟她通個消息也好。想到這里便看著于父點了點頭:“好!那我等您的電話!”
“嗯,你也知道監獄里不是咱們想見就可以隨時見的,我還要坐車去,來回估計要兩天的時間,等我回來了我就給你打電話!”
“好!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于父說的也有些道理,邵正飛理解的點點頭,接著拿起茶幾上的資料,站起來沖于父再微一點頭,這才抬腳向門口走去,打開房門離開了孫曉婷的家。
于父看著空蕩蕩的門口,想著剛剛的事,那雙泛黃的雙眸無力心痛的一閉,身體接著癱在了沙發里。這段時間,家里接二連三的發生大事,先是妻子離世,接著是女兒入獄加刑,一次次的開庭,都讓他的心承受著非人的折磨。以前這個家里的事他很少操心,平常柴米油鹽的事全是妻子操辦,錢的事也有女兒拿回來花,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安度晚年了,沒想到才過去了不到一年的時間,自己家就淪為了這片小區里的一個笑話!
可無論生活再怎么艱難,他還是要過下去。女兒還在監獄里,兒子還在上大學,他原以為之前的事已經劃上了句號,沒曾想現在甜甜的身世居然也別有蹊蹺。他頹然的搖了搖頭,微躬著腰身站起來,邊向自己的臥室里走邊自言自語的道:“曉婷呀,你這到底是要做什么?不把這個家徹底毀了,你不甘心是嗎?”
嘴上雖然這么說,于父還是收拾自己的東西,拿上手機和錢出了家門,既然邵正飛說了甜甜的身世,這事就一點兒也不能耽擱下去。女兒現在肯定還不知道這件事,甜甜到底該怎么辦,他怎么也要聽聽女兒的意見。拿著東西出了小區,于父去了女兒被關押的監獄。自從女兒加了刑,便又重新換了一所監獄,因為離這里比較遠,他先打車去了長途車站,這才去了女兒所在監獄的城市。
輾轉了幾個小時的時間,于父總算是到了女兒的監獄,在門口通報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于父很幸運的被請進了會見室。于父在會見室里等了大約十分鐘的時間,終于看到女兒戴著手銬在兩名女獄警的押送下走進了會見室。孫曉婷看著父親這段時間又消瘦了很多,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爸……”她對邵家的人心腸再怎么狠毒,面對自己的父親時,她還是說不出的愧疚。
于父看著女兒抬起蒼老的大手抹了把眼淚,這才哽著聲音問她:“在這里還好嗎?”
孫曉婷點點頭:“爸,我挺好的……您不用太擔心……”
“曉婷呀,爸今天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問你……”
孫曉婷立即盯著父親:“爸,什么重要的事?”
“今天早上正飛去了我們家……”
孫曉婷的眉頭一皺:“他去干什么?”
于父重嘆了一口氣:“唉,他拿了一份檢查報告給我,說是昨天他去醫院里做了個檢查,醫生說他是典型的不孕不育,如果不做手術的話,妻子是根本就懷不了孕的。后來他又拿出來一份dna親子鑒定結果,上面顯示甜甜跟他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孫曉婷聽父親的話心里猛然一沉,怎么也沒想到,女兒的身世會揭開的這么快!
看出女兒的表情變化,于父還是不相信的追問:“曉婷,你跟爸說實話,甜甜到底是不是正飛的女兒?”雖然邵正飛拿了兩份證明材料,但是于父還是想親口聽女兒說出真相。
孫曉婷低了下頭,半晌后回答:“不是!”
“也就是說你早就知道甜甜不是邵正飛的女兒?”
“嗯……”孫曉婷再次點點頭,她原本以為這件事要等到自己出獄后才能揭開,沒想到邵正飛偏偏患上了不孕不育!
于父聽女兒的話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接著無力的搖了搖頭:“那你能告訴我……甜甜的爸爸到底是誰嗎?”到了這種地步,就算是自己說再多的埋怨的話,事情也無可挽回。
孫曉婷沉默了一會兒,知道這種時候也不得不說出來,片刻之后抬頭看著父親坦白道:“爸,是志濤!”
于父再次皺了皺眉:“馮志濤?”
“是……就是他!我從小就喜歡他,要不是家里的條件差,我也不會跟邵正飛結婚。當初就是想多賺點兒錢……”孫曉婷邊說邊低下了頭。
“唉……”于父搖了搖頭,看著對面的女兒道:“邵正飛現在要把甜甜送到我身邊,你說你讓爸怎么辦?甜甜才幾個月大,我怎么照顧她?”以前他對家里的事基本不管,做飯這種事就更別說了,他現在連照顧自己都是問題,更別說一個幾個月大的孩子了,這事想想都讓人忍不住的發愁。
孫曉婷盯著父親不相信的追問道:“爸,你的意思是他要把甜甜送給你?”
“甜甜跟人家邵家沒有半點血緣關系,你把邵家害那么慘,還指望人家幫你養女兒嗎?”于父終于忍不可忍的看著女兒指責道。
“爸,您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現在最要緊的,您好不能讓他把甜甜送回去,您根本就照顧不了她。”
“那我還能怎么辦?”其實來之前的路上,他也想過了,這種事放到誰的頭上,邵家也不會幫自己家養甜甜,以女兒孫曉婷對邵家的傷害,估計邵家恨不得一秒都不想看到甜甜。
“他說什么時候把甜甜送回去?”
“我跟他約的要過幾天,讓他等我的電話……”
“那您聽我說……”
*
自從在孫曉婷家回來,邵正飛就一直等著于父的電話,對他來說,既然甜甜跟自己無關,跟邵家無關,他恨不得下一秒就把甜甜送回到于家去,只是這件事對于父來說也要有個適應的過程,而且孫曉婷是甜甜的親生母親,這件事確實要通知她一聲。可是他沒想到,自己這一等就是整整一周的時間,也沒有接到于父打來的電話。
周五晚上的時候,邵湛平從部隊上回來了,邵正飛把事情跟大哥說了一下,決定明天再去于父家看看。邵湛平聽弟弟的話也沒說什么,甜甜再怎么可愛,再怎么招人喜歡,她都不是邵家的血脈,邵家確實沒有替孫曉婷撫養女兒的義務。把甜甜送回于家,是勢在必行的事!
吃過晚飯后不久,邵湛平和妻子就一起回了自己的臥室。一走進房間,筱筱就抱著嘯天走到床邊,先把兒子放到床上,這才坐在床邊看著走過來的邵湛平道:“老公,甜甜真的要送走嗎?”這段時間她把甜甜當成了親生女兒來養,所以跟她的感情有些特殊。聽說要把甜甜送走,她的心里是說不出的不舍。
“甜甜是別人家的孩子,不可能會一直在咱們家長大,雖然我也知道她回去之后,孫曉婷的父親肯定照顧不好她,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你想想孫曉婷拋開別的不說,潘姨的死跟她有莫大的關系!這就是正飛不可能忍下去的,你說對不對?”知道妻子對這個甜甜付出的感情比較多,邵湛平雖然也不舍,但是甜甜是孫曉婷的女兒,這是誰都無法更改的事實。
“可甜甜是無辜的……”筱筱的聲音低下去,其實道理她全都懂,可是在感情上總有些接受不了。
“我也知道她是無辜的,就算孫曉婷再怎么壞,甜甜剛剛出生,她剛來到這個世上,什么都還不懂,就要承受她不該承受的一切。可這就是命運,是我們必須要面對的現實。我知道你難受,可是想想潘姨,如果留下甜甜,正飛的心里會怎么想?你說對不對?”
筱筱聽邵湛平的話微抿著唇點了點頭,雖然心里有些不舍,但也明白有些事,是自己必須要面對的……
第二天吃過早飯,已經等了于父五天的邵正飛再也等不下去了,從別墅里一出來,就吩咐司機載自己去了孫曉婷的家。今天無論如何,他也要跟于父講清楚,有些事,他是絕對不能妥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