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乩很像是沙畫,香灰是沙子,而竹簡是畫筆。我向城隍禱告了一聲之后,手中的竹簡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皺著眉頭看了看神像,神像安安靜靜的坐在供臺上。我心想:“難道神仙不在家?”
這時候,紙錢燒成了紙灰,紙灰隨著熱氣在空中盤旋飛舞,繞著神像轉圈。
我閉上眼睛,又默默地說了一句:“今夜觀天像,扶乩問鬼神。城隍爺,武乙丁的轉世是誰?”
我剛剛念完,就感覺手中的竹簡像是活了一樣。
我嚇了一跳,連忙睜開眼睛,發現竹簡正在供臺上跳躍。
有一只看不見的手正在抓著它,在香灰上寫字。
竹簡上的生辰八字是用武乙丁的血寫成的,現在那些暗紅色的血液正在沿著竹簡流下來,隨著竹簡的跳躍,而落在供臺上。
我已經看呆了,我媽也看呆了。
我們兩個都呆呆的站在那里,任由竹簡寫下了兩個大字。
我辨認了一會,對我媽說:“他寫的什么?好像是蔡峰。”
我媽點了點頭:“確實是蔡峰。”
我撓了撓頭:“可是,這個名字太普通了,天底下這么多同名同姓的,我們去哪找?”
我又念了一遍:“今夜觀天像,扶乩問鬼神。這個蔡峰,住在哪?”
我手中的竹簡輕輕地動了一下,然后就沒有動靜了。我驚奇的看著它正在迅速的腐爛,變成一塊爛木頭。
我看了看我媽,驚訝的說:“怎么會這樣?”
我媽只是一個普通人罷了,不能通鬼神,她只是嘆了口氣:“這竹簡已經幾千年了,也該爛掉了。”
竹簡上的血跡流下來,在香灰中寫了“蔡峰”兩個字。這血流盡之后,竹簡像是被抽去了生命一樣,也就徹底的爛掉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看樣子,城隍爺是不想再告訴咱們其余的事了。咱們把紙錢燒完,然后離開著吧。”
我和我媽把紙錢填到了火堆中,幾秒鐘后,紙錢變成了紙灰。而我們吹滅了蠟燭,從城隍廟走出來了。
白狐站在門口,微笑著說:“怎么樣?問出來沒有?”
我皺著眉頭說:“只問出來一個名字,其余的城隍什么都沒說。比如籍貫啊,年齡啊,都沒有告訴我們。天大地大,去哪找這個人。”
白狐奇怪的說:“城隍不肯說?這怎么可能?這種小事,他不應該瞞著我們。”
我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蔡婆婆問:“那個人叫什么名字?”
我笑了笑:“巧的很,和婆婆你同姓。他叫蔡峰。”
蔡婆婆點了點頭:“怪不得城隍只說了一個名字呢。原來有他自己的道理。”
我們奇怪的看著蔡婆婆:“這是什么意思?”
蔡婆婆咧了咧嘴,似乎要笑,但是最后卻哭出聲來了:“怪不得只說一個名字啊,因為城隍爺知道,只有一個名字就夠了。”
她跪在地上,抱著腦袋,一個勁的說:“報應啊,報應啊。”
我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蔡婆婆:“蔡峰,該不會是……”
蔡婆婆擦了擦臉上的淚珠,長嘆了一口氣:“沒有錯,蔡峰是我爹。”
這一下,我們幾個都愣住了。不知道該怎么評論這件事。
蔡婆婆坐在城隍廟門口,后背斜倚著門框。她閉著眼睛,淡淡的說:“果然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幾千年前,我爹害了那只厲鬼。幾千年后,那厲鬼誤打誤撞的,為自己報仇了。”
我看了白狐一眼,忍不住說:“世界上有這么巧的事?”
白狐搖了搖頭:“這不是巧合,這就是因果。前世種下因,今世收到果。”
我皺著眉頭問蔡婆婆:“那你打算怎么辦?”
蔡婆婆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怎么辦。”
她沉默了一會,閉著眼睛說:“不把那只厲鬼換回來,我爹會死。把那只厲鬼換回來,我爹也會死。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辦了。”
白狐說:“按照道理來講。這是你父親欠的債,應該由他來還。”
蔡婆婆看了白狐一眼:“怎么還?”
白狐淡淡的說:“把你爹的尸首葬在絕戶墳。把他的生辰八字,掛在樹人身上。然后把那只厲鬼換回來。”
他看著蔡婆婆說:“你知道你父親的墳墓在哪嗎?”
蔡婆婆點了點頭:“我娘臨死的時候告訴我了。可是……我這個做女兒的,救不出他來也就算了,我怎么能去害他?”
我們幾個面面相覷,都不說話了。
畢竟道理是一回事,人的感情是一回事。道理是冷冰冰的,感情是溫暖的,有時候,它們真的不可調和。
蔡婆婆想了很久,她慢慢地站起來:“我打算……替我爹受過。父債子償,可不可以?”
白狐緩緩地點了點頭:“可以是可以,不過……你可要想好了,去了絕戶墳,有可能魂飛魄散。”
蔡婆婆忽然笑了:“白狐大人,我知道你不會被血墓困太久的。等你一飛沖天,將里面的怪物殺了,我不就可以逃出來了嗎?”
白狐微笑著點了點頭:“你的思維倒很縝密,不過,你既然知道我會殺了那怪物,何必把你父親換下來呢?將來他逃出來也是一樣。”
蔡婆婆搖了搖頭:“他在絕戶墳呆的時間太長了,我擔心他再呆下去,會魂飛魄散。”
白狐想了一會,從身上拿出來一個紙包:“你要替他去也可以。這個東西,每天服一點,量不要太多。”
蔡婆婆奇怪的問:“這是什么?”
白狐微笑著說:“是朱砂。”
蔡婆婆和鬼打了這么久的交道,自然知道朱砂最能克制鬼。她有些驚訝的說:“我吃了這個,是不是會魂飛魄散?”
白狐說:“每一次吃很少一點。只要量足夠小,是不會有事的。樹人在吸收你的魂魄,而這些朱砂,最終都留在他的身上了。也許將來不用我出手,他自己就會倒下去了。”
蔡婆婆臉上露出笑容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她把紙包藏在身上,嘟囔著說:“這么做,也算是給那些死了的兵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