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零點之後，騎士會保護公主一起巡街。這位收養棄嬰的環衛工人，他每天好像就是等到商業街所有商戶關門後纔出去打掃衛生的。”

荒誕的噩夢童話和現實中的事情一一對照，韓非繼續向後翻看相冊。

女孩慢慢長大，先天性的精神疾病也愈發嚴重，她有時候無法去控制住自己，會做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事情，街道上的商戶都無比討厭她，認爲這個瘋子耽誤了自己的生意。

都是爲了生活，別人沒必要爲一個不相干的人付出什麼代價，環衛工人也很明白這一點，爲防止女兒惹麻煩，他一直陪伴在女孩左右，就像剛收養女嬰時那樣，用自己並不強壯的身體保護自己的孩子。

女孩在成長，環衛工的年齡也越來越大，相冊中的照片變得清晰，但照片裡的人卻變得蒼老疲憊。

可就算再苦再累，他們父女兩人在拍照的時候，也會露出笑臉，這是他們留給自己世界的禮物。

養女在環衛工身邊時，總是安靜“溫順”，可一旦被獨自關在家裡，或者離開環衛工太久，她就會狂躁不安，變得極具攻擊性。

箱子裡面的一些欠款賬單似乎也能說明問題，養女不願意被關在家裡，她自己跑出去找環衛工，又會被商戶欺負、追打，很多時候都需要報警，讓警察把她帶走。

“二月十九日，嚇到了奶茶店排隊的顧客，嚴重影響奶茶店生意，欠款三百元。”

“二月二十五日，在服裝店櫥窗外看衣服，被驅趕還不離開，與服務員扭打，挖傷了服務員的臉，欠款八百元，已還三百一十五元。”

“三月十六日，偷拿客人剩菜，被抓後還想要逃跑，嚴重影響客人就餐，欠飯店三百元。”

“四月一日，突然衝上街道，嚇到等候客人，欠旅店、水果鋪、奶茶店各五十元。”

“四月二十九日……”

家裡根本沒有多少錢，環衛工的積蓄都用來爲養女購買藥物，他賠償不起別人提出的損失費，只能打下欠條。

就算是在噩夢裡，那些欠條依舊清清楚楚，寫下欠條的人並不準備賴賬，他時時刻刻想著要還錢。

“起初的欠條還算正常，但後面的一些欠條，看起來更像是商戶們聯手要把他們父女趕走。幾乎只要環衛工人不在家，瘋女兒都會離開家，這很不正常。感覺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在引誘她出來，幫她打開了門上的鎖，然後放任她在街道上搗亂，最後再把所有過錯都強加在她的身上。”

不知不覺，韓非翻到了相冊最後，大火燒燬了很多照片，韓非能看到的最後一張照片是在木棚裡拍攝的。

那木棚和平安街西邊的棚子完全一致，佝僂瘦弱的老人站在牀邊，爲已經長大的女兒編著辮子。

仔細觀察照片，韓非留意了一下窗戶和門鎖：“照片裡好像還有第三個人？”

在木棚窗臺那裡，露出了半個男生的腦袋，對方長得和韓非剛纔見過的小男孩一樣。

只不過照片裡的男孩白白淨淨，臉上沒有污跡，皮膚嫩的好像可以掐出水來，韓非在街道西邊看見的小男孩則皮膚乾枯蠟黃，臉上也髒兮兮的。

“兩個身份相差懸殊的家庭出現在了一張照片上，小男孩趴在女孩家窗臺上在偷看什麼？每次環衛工人不在家的時候，是不是都是他們兄弟兩個把患有精神疾病的女孩放出家門的？”

“環衛工人收養的女孩精神有問題，她無法正常和環衛工人交流，所以其實她每次都是被冤枉的？”

“那兄弟倆說過，他們家原本是這條街的管理者，他們是不是想要採用這樣的方式，把這對父女給趕走？又或者這只是那兄弟兩個單純的惡作劇？”

商戶租賃的是平安街的店鋪，不管是跛腳的環衛工，還是精神有問題的女孩，都可能會影響他們的生意，所以他們和街道管理者是同一陣線的。

“想要把人趕走的方法有很多，可爲什麼最後木棚會被燒？意外失火，還是有人惡意縱火？”

這噩夢最絕望的地方就在於，大火焚燒了現實，死亡鋪成了新的平安街。

密室外面傳來了腳步聲，那幾個玩家也進來了。

“來的挺快。”韓非將相冊收起，進入了這個被焚燒房間的最深處，想要找到公主的“水晶鞋”。

清理掉牆壁上的灰燼，韓非在一塊被燒焦的牀板後面發現了一個小小的隔間，裡面堆放著各種各樣的女孩鞋子和女孩衣物。

這些似乎都是環衛工人親手爲自己女兒製作的，有些鞋子亮晶晶的，還有些鞋子上縫著可愛的娃娃頭像，每一雙鞋子都飽含著父愛。

“公主的衣冒間？”

隔間牆壁上歪歪斜斜寫著幾個字，其中帽字還寫錯了。

光是看到這些，韓非已經能夠想象出照片上的場景，兩個懼怕外面世界的人，躲在這簡陋的木棚裡，女兒趴在牀上，興奮的看著爸爸親手爲自己製作漂亮的衣服和鞋子，然後迫不及待的去嘗試，臉上帶著純粹的笑容。

存在缺陷的靈魂依偎在一起，昏黃的燈光照在他們身上，讓他們熠熠生輝。

“公主的水晶鞋應該就在這裡。”

隔間內鞋子有很多，從女嬰到小女孩，再到女生，大大小小的鞋子摞在一起，那是父親對女兒全部的愛。

“水晶鞋是灰姑娘變成公主的關鍵，環衛工人養女的水晶鞋肯定是她最重要的一雙鞋子，也是改變了她一生的鞋子。”

蹲在隔間前面，韓非翻找了好久，發現了一雙與衆不同的鞋子。

這雙鞋子比隔間內的任何一雙鞋子都要大，上面沾滿了明亮的碎片，還有各種保存完好的卡通貼紙。

環衛工人很少花錢去購買貼紙，他們大多都是撿別人玩剩下的，所以養女收集的貼紙基本上都是破破爛爛的，那些保存完好的都被她當做最珍貴的寶物，不捨得使用。可在這雙鞋子上，卻貼滿了完整的卡通貼紙。

“環衛工人不太可能拿女兒的寶貝去做鞋子，再說這雙鞋子很大……”韓非將那雙大鞋子拿起：“這雙鞋子會不會是養女爲環衛工人制作的？水晶鞋讓灰姑娘變成了公主；被環衛工人收養，讓患有精神疾病的棄嬰，成爲了平安街的公主。”

棄嬰是公主，寸步不離的黑騎士是環衛工人，那金色的南瓜馬車是環衛垃圾車，高大雄壯的黑馬是他們曾在街角餵過的黑色流浪貓。

一無所有的養父，竭盡全力想要讓女兒的世界充滿色彩。

棄嬰的命運因爲環衛工人改變，她的水晶鞋就是養父的愛。

在這被大火焚燒過的垃圾屋裡，那個小小的公主衣帽間帶給了韓非一些從未有過的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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