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莘去得有點兒早,到的時候宮門還沒開。不過防衛人員應該是二十四小時輪班執勤的,站崗亭上已經有全副武裝的護衛筆挺地站在城門旁了。
護****(昔日的皇家護衛軍,改制后歸入囯家軍隊系統)守衛了華夏三千多年,軍容軍紀名揚世界,浩然之氣早已融入骨血,就算是遠遠望著,冷莘都能感受到那兩位站崗軍人無聲中散發的氣勢。所以,就算空蕩蕩的城門前只有寥寥三人,冷莘也不敢湊近,心情忐忑地站在不遠處。
“小姑娘……”
冷莘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下意識抬頭望去,見一位慈眉善目、頭發花白的老人正沖這邊招手。她往四周看了看,見這片兒除了她沒別人,心中雖疑惑,可還是顛顛地走過去了。
“先生早安。”
“早安。看你面生,是新人嗎?”
老先生一身儒雅的氣度讓人如沐春風,冷莘不知不覺間放松了精神,笑著回答:“我是來報道的實習生,還不知道能不能被錄用呢~”
在等城門開啟的空隙,一老一少溫聲細語地聊了起來。這位老先生幽默風趣,博學多識,跟他聊天簡直是一種享受,冷莘聽得十分投入,等回過神來時,才恍然發現周圍漸漸有了人聲。
城門在八點半準時開啟,冷莘跟老先生一起隨著人流往里走。與街道上步履匆匆的行人相比,這兒的人似乎生活在另一個世界,腳步悠然,連說話都不緊不慢不慌不忙的,閑適的氣氛跟皇城內古樸的景色交相輝映,十分相襯。
冷莘到了行政辦公區就跟老先生分開了,效率極高地辦完實習手續,就被工作人員領著進了通光殿內院一間寬敞明亮的房屋內。
“冷莘是嗎?那個是你的位子,你先認真看《館規》,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問我……”
冷莘在暫時屬于自己的辦公桌上坐下后,不著痕跡地環顧四周,發現像她一樣認真看著小本子的年輕人還真不少,猜想著應該都跟她一樣是實習生,剛剛平復下來的心情頓時又緊繃了起來。競爭這么激烈,看來她想留下來不容易啊!
這一看就是一上午。《館規》跟一般的員工守則大有不同,只有一小部分講工作人員應該注意些什么,其實絕大部分還是在學校學習不到的文物保護知識。其作用嘛,就是預防有人因無知犯下大錯。
實習的第一天,冷莘覺得自己過得還算充實。將《館規》背了個滾瓜爛熟,下班前順利通過了抽查,中午還去傳說中的御膳房吃了小炒。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跟她同批報道的實習生幾乎都是博士、博士后,學歷最低的也是研三,還是直博的,她連本科都還沒畢業的學歷實在拿不出手。最要命的是,自詡學業不錯的冷莘竟聽不懂他們聊的內容。本科泛而不精,學得多卻都只是皮毛,在不懂行的人面前倒是能顯擺顯擺,在專攻某個方向研究了好幾年的真高材生面前,立馬無所遁形。
冷莘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感,不過她在事業上沒有太強烈的企圖心,認清自己跟別人的差距后,反而放松了下來。既然沒有了留下來的希望,冷莘決定將此行當成人生中難得的體驗,別的不說,能在昔日的皇宮禁地待那么些天,親身感受其中的氛圍,親眼看國寶級的大師們工作,幸運的話,甚至還能欣賞到許多國寶,怎么想都是賺了!
冷莘在皇宮過得樂不思蜀,若是沒有要緊事的話,連學校都不怎么回了。倒不是她見“寶”忘友,不想跟即將離別的室友們多多相處。實在是最近寢室的氣氛太怪異了,她覺得特別別扭,想了想,終究還是選擇了避開。
說起來,世上確實沒有不透風的墻。冷莘在姬氏博物實習的消息,不知怎的竟在院系里傳開了。打那以后,同學之間,室友之間就變得怪怪的。倒也沒人挑事兒或是指責她什么,大家像往常一樣和和氣氣的,只是,那種無法言喻的怪異感如影隨形,讓人忍不住想要逃開。
冷家人的“關心”也讓冷莘有些不堪重負,特別是冷太太,以前沒事兒從不會主動打電話給她,如今恨不得一天打幾通,又是噓寒問暖又是抒發母愛,著實讓人招架不住。
在這樣的“內憂外患”之下,也只有躲在皇宮或是異世界能讓冷莘喘口氣了。
這天,一直充當書畫組的一塊磚,哪里需要往哪里搬的冷·打雜小妹·莘破天荒地被喊進了會議室。沒等受寵若驚的她發揮冷家人獨特的腦補能力,領導開門見山的開場白就將她所有的幻想和期待撲滅了。原來,一個月后姬氏博物要舉辦一個大型展覽,邀請世界各國的同好前來觀看、交流。叫冷莘過來沒別的意思,人手不夠而已,分配她的工作也沒什么變動——還是打雜!
冷莘心里有點兒小失落,不過想到打雜期間可以親眼看到不少平常不輕易展出的精品,低落的心情頓時多云轉晴,干勁滿滿地投入到火熱的勞動中去了。
“冷莘,過來幫忙抬一下!”
“來咯~”
這是一幅兩千多年前的帛畫,出自名家之手,可因為年代過于久遠,就算歷代宮廷御用修復師精心保養,也無法阻止它被時間摧殘腐蝕。古舊的絲帛極易破裂,就算被裱裝師精心裱裝過,搬移的時候也必須小心小心再小心,萬一一個不小心磕著碰著毀壞了,估計以死謝罪都難抵罪過。剛剛有位師兄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不小心手抖了一下,被一旁的老師傅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后果斷趕走了。冷莘雖是女孩兒,可力氣大,心思細膩,她這些天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里,眾人見大師避開那么多身強力壯的男人,反而叫一個小女孩兒來抬價值連城的畫幅,倒也沒有太多的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