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陸振華,還有孟歡。
只不過孟歡剛從洗手間的方向回來,戴著墨鏡。
回來陸振華身邊后,她跟著陸振華邁步走來,停定在她面前,這才摘下墨鏡,顯露出打量的目光:“我以為陸爺認錯人了?!?
“陸爺沒認錯?!比钍媛月灶h首表示問候之意,客套之中稍帶恭維,“陸爺還記得我,是我的榮幸?!?
然后也問候孟歡:“孟mìshū,好久不見?!?
孟歡亦頷首:“沒想到會在這里和阮xiǎojiě碰上。我記得,阮xiǎojiě你遭遇綁架之后失蹤了。看來是我和陸爺太久沒更新訊息?!?
“不,你們的訊息更新得很及時?!比钍娑Y貌地解釋,“我確實一直處于失蹤狀態,直到昨天晚上才重回海城,幾分鐘之前,剛給自己銷了案。所以孟mìshū,你和陸爺是除了我的朋友和jǐngchá之外,最早知道我還活著的人?!?
邊說著,她示意了一下站在她身側的馬以,又示意了一下jǐngchá局里的大樓。
陸振華看了一眼馬以。
孟歡微微笑:“那我和陸爺的運氣很好,恰好這個時候遇到阮xiǎojiě?!?
旋即問:“不知阮xiǎojiě是得了哪位貴人才得救?這大半年,是去哪里了?”
“我剛剛做筆錄的時候,也拜托jǐngchá邦我找出當初救我的貴人。我自己也挺困惑的?;蛟S是譚家的仇敵,看不過譚飛的所做所為吧。”阮舒輕吁氣,隨即告知,“至于這大半年,起先是養傷,后來是擔心譚家報復,我不敢回海城,就去了幾個偏遠的城市散心?!?
孟歡未刻意追問“貴人”,只針對她的后半段話面露恍然:“怪不得jǐngchá找不到你。”
“是,也算是我故意躲起來?!比钍嫖Ⅳ?。
“散心挺好的?!泵蠚g像是被切中心事,淡淡一笑,“我也一直想要專門空出來幾個月四處走走。但現實不允許?!?
阮舒則稍稍自嘲:“如果不是攤上那些事,我應該也抽不出空?!?
“阮xiǎojiě放寬心。常言道苦盡甘來,阮xiǎojiě經歷過的苦已夠多,接下來的日子定然平順?!泵蠚g安慰。
“承孟mìshū吉言。”阮舒頷首,禮尚往來地詢問,“不知道孟mìshū和陸爺今天是因為什么事來的這里?”
“我們剛從法醫那里出來,領回小爺的尸體?!?
“陸小爺的尸體?”阮舒一瞬的錯愕之色難掩。
“阮xiǎojiě昨晚剛回來海城,不知道也是理所當然的。”孟歡煞有介事地把手挽上陸振華的臂彎,“小爺幾天前出了點意外,遭人綁架撕票。”
“抱歉?!比钍娉懻袢A稍稍躬腰,“陸爺,望節哀。”
陸振華和過去一樣,給予她的是對待晚輩的客氣藹色:“阮xiǎojiě是少驄的朋友,少驄曾經也因為阮xiǎojiě的失蹤擔心過,在找尋阮xiǎojiě的這件事上出過一點綿薄之力,大半年來也始終記掛,不曾放棄。如今見阮xiǎojiě安好,對少驄也算了卻一個心事?!?
阮舒神情凝重,又躬腰:“謝謝,謝謝陸小爺對我的關心??上г僖矝]辦法與他當面道謝了?!?
“少驄的葬禮不日要舉行,阮xiǎojiě到時候如果有空的話,不妨來送他最后一程?!标懻袢A邀請。
阮舒暗暗一捏掌心,點頭應承:“好。那我就等參加陸小爺的葬禮再離開海城。到時麻煩陸爺通知我。我現在還是和一樣,住在我朋友的家里?!?
孟歡揪出話:“阮xiǎojiě要再離開海城?”
“嗯?!比钍嫔灶D,表情稍露一絲晦暗,“這里……有我太多不好的回憶。林家也只剩一個我的堂弟。我這次回來銷案,就是為了正式告別這里,去其他沒人知道我的過去的城市,過新生活?!?
孟歡默了一默,爾后淡笑:“阮xiǎojiě一離開,海城第一女強人就成經久不衰的江湖傳說了。”
“孟mìshū別拿那些頭銜寒磣我了?!比钍嬉嗟?,“從我退出林氏開始,我就已經淡出大家的視野了。如今我大半年不在,也大概也幾個人記得我了。之于我而言是好事?!?
她凝眸于孟歡臉上:“以后海城的女強人,只有孟mìshū你了?!?
“阮xiǎojiě高看我了。”孟歡淡淡嘲弄,“我如今也不過是個孩子的媽媽,重心也已不如以前全部放在工作上了。”
“對,還沒恭喜孟mìshū成功卸貨?!比钍娴蕾R。
孟歡順勢邀請:“阮xiǎojiě有空的話,可以來看看少杰?!?
“參加陸小爺葬禮那天,應該能夠見著面?!比钍嬲f。
孟歡表示理解:“阮xiǎojiě既準備離開海城,想來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忙?!?
阮舒順勢看了一下時間,道:“我不打擾陸爺和孟mìshū了,正好我接下來要去我的公司看看。我當時突然離開,也不知道它現在是什么樣子?!?
“好,”孟歡沒有挽留她,“我們也不耽誤阮xiǎojiě去辦事了?!?
“那就小爺的葬禮上見。”阮舒最后看向陸振華,道別,“陸爺,我先走了?!?
“阮xiǎojiě慢走?!标懻袢A點點頭。
阮舒未多停留,和馬以離開。
目送他們遠去的背影,孟歡小有感慨地喃喃:“阮xiǎojiě挺不容易的。如果我是阮xiǎojiě,在一連串變故,還被揭了那么多的傷疤攤在眾rénmiàn前,大概也會想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陸振華瞥她:“你對她一直都挺有好感的?!?
孟歡收回視線:“投契不投契和認識的時間長短沒有關系。陸爺又不是不知道?我懷少杰的時候,就有意向和阮xiǎojiě交個朋友的。完全是我個人意愿,和阮xiǎojiě當時是不是傅先生的女人沒有關系。你們男人更看重利益,我們女人更重視感情?!?
“你在間接地埋怨我比起感情更重利益?”陸振華問。
“我沒那個意思,是陸爺自己想的?!泵蠚g否認,下一句話故意帶上些許醋意,“陸爺在旁聽完我和阮xiǎojiě聊的這一通,考察得怎樣?她適不適合給當年輕漂亮的女mìshū?”
陸振華鷹隼般的眸子里蘊上些許笑意,沒有回答,只是道:“以后海城只有孟副總你一個女強人?!?
他這拎出的是阮舒方才說過的其中一句話,但把阮舒對她稱呼的“孟mìshū”糾正回“孟副總”。
…………
坐在馬以的車里,開出醫院很長一段距離后,阮舒的手心才完全停止冒汗。
回想一邊剛剛的幾分鐘,慶幸孟歡也在,她自我感覺和孟歡一來一回的交談配合得還不錯。她刻意不讓自己去太過在意陸振華在旁的充滿探究的目光。
很明顯,陸振華是聽說了她人在jǐngchá局,故意前來偶遇的。
她也猜得到,引起他好奇和探究的應該和jǐngchá一樣,就是當初到底是誰將她從譚飛手里救出。
阮舒也想編造出一個具體的人出來,但這和買個個體診所不一樣,牽扯譚家,必須得是個熟悉譚家別墅密道的人。
不是沒想過干脆直接供出“”,但“”沒理由救她,而且“”如今被貼上了陳家的邦手的標簽,她怎么還能間接和陳家扯上關系?
看見窗外的一個路標,阮舒拉回思緒,扭頭看駕駛座上馬以:“等下右拐,去創意產業園?!?
馬以側眸瞥她一眼,知她是要去公司,沒多問,按她的要求開。
阮舒的確是要去她當初自己創業的那個小公司。
一方面是她剛當著陸振華的面說她要去公司辦事,提防他又派了新的陸家的手下來跟蹤她,她便干脆去一趟。
另外一方面,她也沒撒謊,她接下來的安排確實要離開海城。她答應晏西要去榮城找他和晏嘉的。
還有,也是她和傅令元說過的,這次離開后,暫時不會再回來海城,只等和傅令元約定的半年后。
原本打算今天銷完案就走人,現在應承下了參加陸少驄的葬禮,那就再多等上幾天。那個時候,傅令元肯定也已經從滇緬回來了,或許能再找到私下里見上一面的機會。
再者,現在陳青洲和傅清辭雙雙離世,也讓她對自己以后的生活重新考慮,把晏西和晏嘉也納入她的未來。她想離晏西和晏嘉近一些,多些機會和他們見面、相處。傅家如果確認想要回晏西和晏嘉,也必然不會讓兩個孩子呆在海城。
“……”
不知不覺抵達創意產業園,阮舒打開車門下車,不遮不掩地直接站在青天白日燦爛的陽光底下,倒不用再擔心被人發現她回來海城了,像重見光明。
回頭正要和馬以道別,卻見馬以也下了車。
洞悉她的困惑,馬以解釋:“你弟弟還在趕來的路上,讓我等他到了之后再離開,否則中間有段空缺的時間你只有一個人。他不放心?!?
“謝了。耽擱你的時間?!比钍孑笭?。
沒等他們尋去她那家小公司所在的位置,率先聽到有人問:“阮總?是阮總嗎?”
阮舒循聲一側頭。
李茂和苗佳二人一臉不可思議地站在那兒看著她。
阮舒唇角彎起,點頭:“嗯,是我?!?
…………
陸少驄的尸體由陸家的手下低調地送去殯儀館。
葬禮原本由海叔一手ao辦,如今海叔不在,便又只能暫且讓雷堂主接手,鑒于雷堂主并不擅長這類事,陸振華再點了個王雪琴。
他自己并沒有跟著一起去殯儀館,從jǐngchá局離開后,和孟歡去了公司,直至晚上回陸宅,滇緬那邊依然沒有傅令元和海叔的消息,警方封鎖得特別嚴密,什么都打聽不到。
這樣一來,也就表示,傅令元和海叔成功逃脫的幾率渺茫,否則兩人早該聯系他了。而在死和被jǐngchá活捉的兩種可能上,陸振華自然更希望是后者,并先交待下去為后一種情況做準備。
至于傳回來的跟蹤阮舒的消息,說她后來的確從jǐngchá局去了她自己開的那家小公司。
說起那家公司,陸振華不是沒注意過,從規模上來講確實小,產品也不豐富,至今大部分的盈利依靠的仍然是當初他們從林氏手中奪走的那款保健品的dàilǐ權。
但就是它,半年的時間內,就成為了海城保健品行業的不容小覷的后起之秀,價值已遠遠甩開各類老品牌,成為領頭羊。
今天阮舒提到她要離開海城重新開始,陸振華其實想知道,她的那家公司打算怎么處置?
…………
創意產業園。
阮舒和李茂、苗佳道別:“聊著聊著天就黑了,時候不早了,都早點回去休息吧?!?
“阮總,我送你一程吧?!崩蠲统鲕囪€匙。
“不用了,你送苗佳就可以了?!比钍嬷噶酥刚驹诓贿h處的莊爻,“我弟弟來接我了。再說了,你們也不順路。”
苗佳有些沮喪:“一起的話,還能再多說會兒話?!?
“我不是說了?我大概得過兩三天才會離開海城,還能再見的。”阮舒笑笑。
苗佳:“那阮總明天抽空再來。我們把職員們都叫齊了。他們還沒見過老板,你得在他們面前亮個相?!?
“亮什么相?我又不是動物園里的猴子供他們觀賞的。”阮舒調侃,然后轉向李茂,提醒,“你記得認真考慮考慮我跟你提的事?!?
李茂皺眉:“阮總,你也記得認真考慮考慮我的建議。你要離開海城,和你依舊當這家公司的老板并不沖突。這半年來不都這樣過來的?”
“等于我著半年來都在占你們的便宜。我除了當初投了錢,什么貢獻也沒有。都是你們經營起來的。最多我就拿回我的本金,其余的就算了。不屬于我?!比钍婷C色,“你們不跟我計較,我自己跟我自己計較。而且,我并不差這些錢。”
李茂還想再說什么。
阮舒沒給機會:“別費口舌了,我要退出,你們怎么都攔不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