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多人的命運均有所改變的那一年。
陳璽的死亡前后,也是青門截止目前所經歷過的最動蕩的一段時期。
阮舒比之前還要集中注意力。
傅令元則折眉:“但其實從陳青洲那里了解到的,也僅僅就是知道,郝大叔陪陳璽去和人交易,中了警方的埋伏。同時青門這邊的各個重要場子突然遭到警方的掃蕩。很明顯是一次有計劃的圍剿行動。”
“陳青洲當時人并不在青門,他暫時切斷了和青門的聯系,脫離青門,與傅清辭過生活。所以陳青洲得到消息的時候,陳璽已經死了,青門在陸振華努力應變之下保住了最關鍵的骨架,處于被警察調查的水深火熱之中。”
“而關于陳璽的死,據說是陳璽在當時沒被警察當場逮捕,干掉郝大叔后逃亡了,一天之后發現的一場交通事故中,在車里死掉的正是陳璽。”
“所以,郝大叔和陳璽兩個最重要的當事人都死了。誰也不知道陳璽和郝大叔之間最終的那場亮明身份的決斗過程是怎樣。也不知道陳璽從逃亡到車禍死掉的這段時間里做了些什么。當時整個青門處于警方的控制之下,或許因為不方便,陳璽也就沒有輕易聯系黃金榮和陸振華。”
“關于這件事,和我后來從警方的資料里了解到的差不多。甚至警方知道得還不如青門詳細。不過警方那里也掌握了一些郝大叔留下來的青門的其他人并不知曉的事情。”
他的最后一句話,即刻叫阮舒想到,指的應該就是——“陳璽在外面的女人和私生女?”
傅令元點頭:“不過十一年并沒有留意到你們這條線索。是我干完滇越的事情,而海城這邊需要新的人打入青門內部,我正式接手之后,拿到了郝大叔的臥底日記,從里面發現了關于這方面的記錄。”
“正好那陣子也有傳聞,當年失蹤的兩億,陳璽其實交給了外面的那個女人。凝滯了十年的案子,好不容易有新的眉目,不管是上級還是我自己,都想把握住。所以我從城中村那么多的人口里,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你們,并趕在其他人查到之前,讓上級把曾經城中村那次火災的相關檔案封鎖了。”
阮舒沒說話。
傅令元也一時沉默。
數秒之后,阮舒并未與他談論她自己和莊佩妤,轉移了話題,問起:“黃桑和格格呢?”
現在已然非常清楚,黃桑和格格長年避世在躲的是整個青門。她們可是當年害慘了青門的臥底警察的妻女啊,即便黃桑是當年大長老的孫女,也多半不會得到原諒。
“她們是死遁了。是帶著孩子殉情,也等于是向青門所有人以死謝罪。”
“黃桑是在郝大叔死后才知道郝大叔的真實身份?”阮舒探究。
“不是。”傅令元告知,“我和郝大叔熟了以后,知道了他竟然和一個未成年少女談戀愛,嚴重質疑過他的人品,也非常懷疑,他對黃桑的感情不單純。”
“隨著我后來的了解,也漸漸明白,年齡差距不是障礙,各種感情都應該受到尊重;身份差異不是問題,只要愿意努力,總能找到解決辦法。”
“他和黃桑之間,是黃桑先主動的。他也曾克制過對黃桑的感情。后來黃桑懷孕是個意外。那個契機之下,他向黃桑坦誠了他的真實身份。黃桑選擇了他。”
阮舒不予置評,畢竟她是局外人,僅僅聽傅令元這個同樣是局外人的人簡單轉述的幾句話,也沒什么可說的,而繼續詢問:“后來你怎么和她們母女倆聯系上的?”
“其實,黃桑和格格現在住的中醫藥館,并不是我給她們的地方,而是郝大叔生前就已經安排了。”傅令元摸了摸阮舒的手,“他也暢想過,結束任務以后的生活。黃桑的愿望是開一家自己的中醫藥館,他早早就弄出那個地方。好幾次,我和他就是在那里見面的,黃桑也會在。在一旁看我被他押著陪他下棋。”
話至此,傅令元不免又吐槽:“我和他真的是有代溝。喝茶和下棋對于當時的我來講已經是種代溝,發現他竟然用老人家才用的搖椅,喜歡躺在上面想事情,覺得代溝更加深了。”
阮舒可完全明白了,他在家里配置搖椅的習慣也是受了郝大叔的影響……
不過,在搖椅上做“運動”這種事,絕對是他這個流氓自己的主意……
傅令元似乎洞悉了她的心理,眼神倏爾有些曖昧,若有深意問:“你在想什么?”
阮舒怎么可能與他坦白?順勢再把話題一轉,轉至另外一對夫妻:“陳青洲和傅清辭的婚姻,也是在那一陣子,走到盡頭的……”
傅令元輕微地壓了一下眉峰,道:“我看得出來,對于陳璽的死,陳青洲其實是非常自責的,連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如果陳青洲那陣子沒有為了傅清辭和陳璽斷絕聯系,或許陳璽從逃亡到車禍死亡期間,是會打電話給他陳青洲的。”
“之后,陳青洲重新回歸青門。但因為陳璽錯信臥底警察,險些給青門帶來滅頂之災,陳家遭受整個青門的指責,加之陸振華彼時呼聲正高,他自己也看準了是取代陳家自己上位的絕佳時機,所以私底下也有所動作。”
“陳青洲為了謝罪,要自我放逐,其實是陳家舊部怕陸振華會對他不利,建議他去外面避避風頭,同時也是讓青門的其他人暫且眼不見陳家為凈。你大概多少也聽陳青洲提起過,陸振華確實偷偷對他動手了,就在他離開海城的途中,所以其他跟逃亡沒多大區別。后來的十年他躲在外面隱匿蹤跡,為陳家重新積蓄實力。”
“他……選擇了陳家,放棄了傅清辭。”
阮舒許久未接腔,重新開口時,看著傅令元,暫且停止了對這個故事的橫向的探究,而回到縱向的主線上,與傅令元自身緊密相關的——“你呢?你在不久之后也做出了你人生中最重要的選擇。”
傅令元牽起她的手,放到他的嘴上吻了吻,笑:“我人生中最重要的選擇是你。”
猝不及防地又插播情話,總要強調她如今之于他的重要性。
阮舒其實感覺得到,很多時候,他是想彌補,他沒有辦法將她放在他人生中第一位而心懷的歉意和愧疚。
她早已經度過了她的那段糾結期,早已經接受了他將自己的抱負和野心排在她前面。
如今,她終于確認了他深藏心底的最大的秘密,也終于明白了,一直以來他真正的報復和野心是什么,自然更加不會計較。
她也明白,他知道她不計較,但她的不計較,并不能讓他理所當然地接受她的不計較,理所當然地消除對她的歉意和愧疚。甚至她的不計較和體諒,反而加深了他對她的歉意和愧疚。
阮舒伸開腳,跨坐到他的腿上,兩條手臂摟住他的脖子,蹙眉:“我每次在你面前要求你金盆洗手、說我討厭你是社會毒瘤的時候,你心里是不是都在偷偷笑話我?”
“沒有,我怎么可能偷偷笑話你?”傅令元勾唇,“我偷著樂還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