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見黑沢剛忽然說出華應語后,顏駿澤忽然就有了一種想要掐死自己、再順便掐死那賣翻譯機給自己的男店員的沖動。
早知道黑沢剛會說華應語,還花那么多錢買這翻譯機干什么?
說到底,還是對幽冥幕府的死神資料掌握不清楚造成的。
顏駿澤很想回檔到買下這翻譯機之前,但轉念一想,這伊藤裕子并不會說華應語啊,如果自己要想進入她的家,免不了要和她解釋。
如果沒有翻譯機也無法通過這一關,伊藤裕子不會帶自己到黑沢剛的面前。
把翻譯機收進背包里,這東西太貴了可不能浪費。
顏駿澤擠出微笑,道:“死神先生,作為華應除靈人組織的代表,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顏駿澤,請問……這里方不方便說話?”
黑沢剛看了看裕子,又扭頭瞧了瞧徒弟北原大佑。
隨即對裕子道:“我們可能要借用你這里交談一會兒。”
裕子微微點頭,待顏駿澤坐在黑沢剛的對面后,給他倒了一杯茶,這才出去并把茶水間的門給關上。
不過北原大佑卻沒有離開,反而走過來,坐在了黑沢剛的旁邊。
“談什么?”黑沢剛神色平靜的問。
顏駿澤能感覺到對方的身體周圍若有若無出現了一層靜電磁場,使得自己手臂上的汗毛都開始倒豎起來。
這應該是一種防備和警告,告誡自己如果要對他不利,將會死的很慘。
“實際上,我是來救你的。”顏駿澤道。
“什么?”黑沢剛一愣,“你來救我?”
“我們華應大都已經查實,歐萊大都的克萊蒂亞九世連同另外兩支獵魔團、利用一本叫《易言之書》的古籍開啟了召喚儀式。”顏駿澤道。
“什么召喚儀式?”黑沢剛皺眉問。
“召喚出真言魔西爾瓦努斯的儀式。”顏駿澤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知道死神先生,是否聽說過它?”
黑沢剛沉默片刻,微微點頭。
在幽冥幕府中,瀛日大都唯一的亡神神谷明曾以自己的特殊怪異體接觸了那個世界,并且將所知所得記錄在暗黑篇章里。
該篇章在瀛日大都只有死神以上的除靈人才有權限閱讀。
黑沢剛之前就曾在暗黑篇章里得知,據神谷明所說,有三只魔靈被封印在某個空間里,一是附體,二是真言,三是未知。
而顏駿澤剛剛說的,就是真言。
“你說這個,是什么意思?”黑沢剛問道。
顏駿澤沒有隱瞞他,故作神秘的道:“據我華應除靈人組織的消息,美加利大都半月協會的死神瓦勒莉·沃克已經被真言魔使用《易言之書》殺死,而下一個目標,極有可能會是你!”
“瓦勒莉死了嗎?”黑沢剛一驚,隨即反應過來,“你們怎么知道我是下一個,還有,我為什么要相信你的話?”
顏駿澤道:“因為我們在歐萊大都有內線,并且還知道,將你殺了之后,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我華應大都的死神寒雨。”
黑沢剛的雙眼微微一凝。
“我現在并沒有出瀛日大都,這里是幽冥幕府的管轄范圍,它憑什么殺我?”
“憑西爾瓦努斯的真言之力。”顏駿澤道:“有《易言之書》加持之后,它的真言屏障要殺一個人,可以無視空間的阻礙。比如相隔萬里,詛咒你!”
黑沢剛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很清楚顏駿澤并不是在危言聳聽,頓了頓道:“你現在告訴我的目的是什么?”
“希望我們華應和瀛日合作,共同對抗現在站在歐萊那邊的真言魔。當然,還有召喚它出來的那幫家伙。”顏駿澤道。
“可你能用什么給我保證?”黑沢剛搖搖頭,還是有些遲疑。
顏駿澤抬起頭,目光移到黑沢剛身旁那一言不發的北原大佑身上,實際上北原大佑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只是面容嚴肅的坐著,感覺正在談論的這件事情很重要。
“你帶你的徒弟出來歷練,碰到伊藤家的這只怪異,是不是感覺很棘手?”
黑沢剛略一錯愕,道:“不是太棘手,如果我要殺掉這只怪異,只是舉手之勞。”
“不過可能會毀掉伊藤小姐的這所房屋吧?”顏駿澤露出微笑。
黑沢剛面色有些不太好看起來,應該真如顏駿澤所說的這樣,他的確可以殺掉這只怪異,不過卻只能通過大面積清掃的方式,所以到時候伊藤裕子的這所房屋,可能會保不下來。
顏駿澤不再追問,而是指了指自己:“實不相瞞,我擅長的是佛系除靈,也就是通過完成怪異的執念來清除它們,而且我在華應大都的除靈人組織中,實力也屬于五星級的等級。如果你和你的徒弟不嫌棄的話,或許我可以試試從根源上解決這只怪異。”
“佛系?”黑沢剛愣了愣,隨即難得的露出一個笑容,“很新穎的詞匯,是與佛家有關嗎?”
顏駿澤搖頭:“只是形容做一件事的態度和方式而已,比如除靈。”
黑沢剛略一思索,轉頭跟北原大佑說了幾句,大佑面色有些驚訝,不過似乎有些不甘心放棄,搖了搖頭。
黑沢剛又說了兩句,大佑緊緊地咬著牙,用瀛日語對黑沢剛問道:“這多肢人無論如何也殺不死,他的方法管用嗎?”
“他說他有華應五星除靈人的實力,加上他想在我面前證明自己,或許可以讓他試試。”黑沢剛也用瀛日語回答。
大佑沉默片刻,終于點頭。
黑沢剛對顏駿澤道:“從現在開始你來接手這里,但我和我的徒弟要一直跟著你。等事情結束后,我再考慮是否把你剛才說的事告訴亡神大人。”
“沒問題。”顏駿澤微笑道。
實際上黑沢剛也有些好奇,不知道顏駿澤這種解決怪異的手段到底是什么,他也想要見識見識。
顏駿澤左右看了看,問道:“你們把那怪異,叫多肢人?”
黑沢剛點頭。
“這倒是挺形象的。”顏駿澤道:“那么現在,我們去找伊藤裕子小姐吧。”
“這需要她參與嗎?”黑沢剛問。
“她可能才是主角呢!”顏駿澤笑了起來。
黑沢剛對北原大佑說了一句,三人先后站起,大佑將放在身前的武士刀別在腰上,大步走到茶水間門口拉開門。
隨即三人離開了茶水間。
北原大佑在前面帶路,指著屋里的某個方向,示意往那邊走。
而此時的伊藤裕子正坐在自己臥室的外間,以手托腮,看著窗外正在噼里啪啦下著的大雨。
雨勢已經越來越大,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并且不時伴有轟隆隆的雷聲。
整個天空陰沉沉的,雖然還有一會兒才是接近黃昏的時間,但此刻屋里已經有些暗淡了。
就在此時,裕子聽見臥室里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當即心中一顫,站了起來,準備立刻離開臥室。
長期受到怪異的騷擾,使得現在的裕子已經對這怪異非常的敏感,只要有個風吹草動,她就會立刻離開傳來異響的區域。
不過還好,直到現在為止,那被北原大佑稱作“多肢人”的怪異只是不停的騷擾她,但還并沒有給裕子真正帶來生命威脅。
只是這種騷擾也已經讓裕子不堪重負。
這多肢人的四肢和身體完全混雜在一起,如同生前的身體已經被融化了一般,形成一個面餅,然后再被揉成了一團,手臂和腳因為斷裂的原因,還多出來了幾截,看上去極其恐怖。
試問誰可以忍受半夜三更忽然醒來,然后發現一個如同蜘蛛般的爬行人正趴在天花板上看著你?
誰可以忍受正在泡澡時,從浴池的水底濕漉漉的爬出這骯臟的東西,從你身邊緩緩經過?
最讓人害怕的是,屋里某個角落里,時不時就會響起那種多足動物在地上爬行時的密集爬動聲,而且屋里的電燈時不時就會閃爍,根本找不出任何原因。
這對于裕子來說,就是一種可怕的煎熬。
但不知為什么,叫來的除靈人根本無法殺死這多肢人,每次多肢人看似被殺掉后,在某個角落,某個時間,它仍舊會自行復活并出現。
即便融化了它的身體,多肢人依舊會以另一個新的多肢身體出現。
這也是為什么該怪異事件的除靈人換了又換,直至最后連黑沢剛都親自到來指點的原因。
其實黑沢剛如果真要徹底殺掉這家伙的話,也有他的辦法,就是直接將這幢房屋所在的地域改變磁場,或者清除該區域所有磁場。
這樣一來,不管該怪異要重生還是怎樣,就再也沒有適合的土壤,多肢人自然就不復存在了。
只是這樣做的代價有點大,不僅伊藤裕子需要搬離自己的祖宅,最難的一點是,會讓黑沢剛感到難堪。
畢竟,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站在臥室門口,一只腳隨時都可以跨出去跑掉,裕子這才回過頭,往臥室的里間看了一眼。
那窸窣聲是因為床上的被褥在蠕動,下方似乎蓋了什么活的東西,不用猜,肯定是多肢人鉆進了自己的被窩里。
裕子感到一陣惡心,那些粘液和多肢人落下的皮屑毛發,此刻恐怕已經將被褥里弄得到處都是,必須全部換掉。
念頭剛起,就見被褥朝臥室門口的一面被慢慢頂開,一顆面容扭曲的腦袋鉆出來,歪著頭,看著門口的自己。
一只只有半截的手臂和另一只完整的大腿從被褥里先后移出,這家伙就如同一只巨型蜘蛛,手腳并用的從被褥里爬出。
吧嗒,從嘴里流出了一坨黃色液體,落在床單上,浸入了進去。
裕子的胃里一陣翻涌,她知道它看見了自己,此刻如果再不走的話,這家伙可能就要過來了。
她其實想要呼喊黑沢剛和北原大佑,不過現在那邊似乎有很重要的事要談,自己不便去打擾,否則惹怒了除靈人,對自己也完全沒有好處。
轉身正要逃走時,一回頭忽然就見顏駿澤、黑沢剛和北原大佑三人走來。
“大人,它在這里!”裕子當即喊道。
三人很快靠近,站在門口,顏駿澤探頭看過去,隨即收回目光。
的確挺丑、挺惡心的,比爬行怪還丑。和這家伙相比,爬行怪頓時帥的一筆!
北原大佑則是當即拔出武士刀,顏駿澤伸手按住了他的刀柄。
大佑看向自己的老師,黑沢剛不動聲色的點頭。
大佑有些不情愿的收回手,實際上自從一直殺不死這家伙后,想要親手宰掉它已經成了北原大佑的執念,他的心里非常窩火。
顏駿澤看向伊藤裕子,開口道:“你不用躲藏,下面按照我說的做,我可以將這件事完美解決,而且你也不用放棄這個家。”
話落,黑沢剛的嘴角輕輕抽搐了一下,開口當起了同聲翻譯。
不過顏駿澤嚴重懷疑他絕對不會翻譯最后那句話,這涉及到幽冥幕府顏面的問題。
聽了翻譯后,伊藤裕子有些驚訝,轉而看向顏駿澤。
顏駿澤道:“從現在開始,你需要自己一個人面對這多肢人。”
聽了翻譯后,裕子頓時面露驚恐,看向黑沢剛。
黑沢剛點了點頭,道:“我們會一直保護你,你不用擔心有生命危險。嗯,從現在開始你可以聽顏駿澤先生的安排。”
這里的人當中,裕子最信賴的還是黑沢剛,聞言她點了點頭,看向顏駿澤。
顏駿澤指著臥室里那丑陋的多肢人,道:“裕子小姐,現在請單獨進入里面的臥室,直接面對多肢人。”
裕子難以置信的站在那里,根本沒有移動。
顏駿澤又道:“按照我說的做,多肢人將會永遠消失,再也不會出現。”
裕子僵持了片刻,終于轉過身,顫顫驚驚的往臥室的里間走去。
屋外的三人都沒有移動,只有北原大佑有些按捺不住,一直壓著刀柄站在門口最近的地方。
裕子很快走到了里間。
在此過程中,多肢人就這么趴在床沿的被褥上,歪著那五官已經扭曲在一起的腦袋,斜著眼注視著她靠近。
裕子感覺自己全身都已經麻木了,不知是怎么走到床邊的,只是下意識的側過頭,不敢看多肢人。
但忽然她又記起了顏駿澤的吩咐,強忍著惡心、恐懼,回過頭來,面向多肢人。
“啊——”
多肢人那扭曲的五官中、屬于嘴巴的部位忽然張開,只能看見一個黑洞,發出一道模糊不清的聲音。
一只只剩下半截的手臂,從那肉團般的身體上舉起來,似乎想要撫摸裕子的臉頰。
裕子一愣,身體本能的縮了一下。
“啊——”
多肢人再次發出相似的叫聲,整個身體被那些半截的肢體撐了起來,站在床上,粘稠度毛發幾乎快要湊到裕子的鼻梁。
裕子差點就要轉身跑了,但一想起顏駿澤的話,她身體抖了抖,強忍住沒有移動,加之想起黑沢剛和北原大佑就在外面。
只要自己一喊,他們總會聽見并趕來救自己。
歪歪扭扭的脖子和看似殘缺不全的臉頰已經完全靠近,一上一下兩只眼睛緩慢的蠕動,似乎都在打量著伊藤裕子。
裕子早就閉上了眼睛,不敢睜開,但那惡心的氣味還在,粘液拉扯的聲音不斷傳入耳里。
稍微一睜眼,多肢人那模糊的腦袋仍在眼前。
不過就在這一刻,裕子忽然愣了一下,心里升起一股古怪的感覺。
這模糊的腦袋,似乎有幾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