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泰真是投董杭之所好,在酒宴散盡以后,女樂二十人,陳泰是直接留下,而這府院和他那郡守府相比,還真的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董杭并不在意,留就留吧,也就是幾天的事,回到后堂,曹靜和可兒正看到房中的布置,還有極其珍貴的蘇銹。
“夫人,這個不錯。”可兒說道。
“行了,你們又不是沒見過,家里那么多,就連銹制天子詔的珍稀蠶絲你們都見過!”董杭撇撇嘴接著說道:“可兒,還記得上上一次,我給你的,你忘了吧,就那一截!”
“是那個?我還以為你是讓我扔呢。”
“那結果呢?”
“嗯,結果我看那質料挺好,就拆開做了同心結。”
董杭一拍額頭,你們真是可愛呀,珍稀蠶絲,每兩都值不少錢呢。那是他從宮中織坊那兒弄出來的!
不過做成同心結也行!
“這陳泰是個貪官啊!”曹靜說道。
“過兩天我就殺了他!現在還用的著。”董杭給自己倒了一碗茶說道。
門口有敲門聲!
“公子,你睡了沒?”外面是王艮的聲音。
“你直接進來吧,我們都沒睡呢。”董杭是懶的動了,而可兒開了門以后,王艮匆匆進來。
雖然在看向董杭的那一刻,神色鎮定,可是卻是掩藏了那一抹緊張和忐忑。
“公子,夫人。”
“何事啊!”董杭問道。
“公子,你能出來一下嗎,我和你單獨說點事,是我家里的事。”王艮說道。
董杭點點頭,走了出去……
屋中,曹靜和可兒選著蘇繡的手都放慢了,王艮家里的事,嗯,她們也挺擔心的,王艮可是董杭的心腹。
而在軍中,大家可是相處了好一陣子了!
外面,嗯,并不是在門外,是在院中沒有一個人的地方。
“說吧!”
“公子,是夫人的兄長曹昂出事了!我是怕夫人擔心才說是我家里的事。”王艮說道。
“出了何事?”董杭目光一凝。
“前營受到黑山軍的伏擊,曹昂將軍、曹安民將軍馬革窠尸,身中亂箭而亡!”王艮長嘆口氣。
董杭同樣嘆氣,這按照年份來算,曹昂不應該是這一年,可是自己的到來,不僅沒有讓曹昂活的長一點,還……
更何況,剛納了自己喜歡的女孩做妾,最后連個兒子都沒有留下。
“那現在呢?”
“曹操三軍振動,士氣大漲,已擊潰了四寨!”王艮說道。
“這代價實在是太大了。行了,你先去吧。”董杭擺擺手,王艮退下,而董杭感覺身體發熱,他就坐在院中的石臺之上!
和曹昂第一次相見,是在界亭,這到如今,他和曹昂因為曹靜的緣故,也算是聊了許多話的知已了。
更何況……
終究是無法改變天數啊!在這一刻,也許是在親友死亡之后,對上天的敬畏,想想往后的結局,讓董杭冷汗直冒!
這段歷史的結局,到底會走向何方,他甚至想起了他父相給他看過的年號和國號,那是晉!
那自己的命運呢?
“公子!”院中,曹靜和可兒也走了出來,他們一出來,就看到董杭像是受到什么打擊一樣的坐在這里!
董杭一怔,緩緩轉頭,有月光印在了董杭的臉色,曹靜看到一個恐懼中的董杭。
這種表情,別說她見過,就是想都沒有想過董杭還會有恐懼!
或開心,或威嚴,或暴怒,或專注,可惟獨沒有恐懼。
董杭連他父相都不怕,試問,這世間還會有什么能讓董杭如此害怕。
她又怎會知道,董杭從來的恐懼,都是因為他知道結局!
“夫君!你……”
董杭目光一凝,臉上的恐懼直接消散!緩緩站起。
“靜兒,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夫君,出了什么事了?”曹靜趕緊問道。
董杭長嘆一聲,把手指分叉揉了揉眼。
“是你兄長曹昂,還有你的堂弟曹安明,他們身中亂箭,回天……無力!”
“是我兄長他……”曹靜直接捂住了嘴!
董杭直接把曹靜抱住,逝者已矣,而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著!
董杭的懷中,那是抽泣的聲音,就連可兒也忍不住的落淚!誰又會想到呢,這剛納了妾!人就已經不在了!
這是諷刺?還是悲哀!
董杭輕拍著曹靜的后背,時間分秒必爭,曹靜漸漸的沒聲了,這段時間,本就他就為董平那些小輩的事整夜整夜的睡不著,現在又是這樣大的打擊。
曹杭直接將曹靜橫抱起,可兒趕緊去開門,并且鋪好了床,董杭將曹靜放到床上。
轉過身,再次重重的嘆氣!
“公子,曹昂公子他真的……”
“這種事,我能開玩笑嗎!沒想到五日前一別,真的就是永別了!”董杭喃喃了一句。
“曹昂公子人挺好的,沒想到……”
“好了,可兒,你也別哭了,去睡吧。”董杭說道。
“是,公子,婢告退!”可兒這轉頭還在哭呢,退出去以后,關上了門。
“夫君!”
董杭急轉頭,曹靜的淚就還掛在眼角,她和曹昂從小在丁夫人身邊長大!
“我在呢!”董杭說了一句,他就坐在床邊,曹靜也慢慢的坐了起來。
董杭依然嘆氣,別說曹靜了,就是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啊。
“好了,別哭了,你睡一會,逝者已逝。”
“夫君,我和兄長一起長大,沒想到……”
董杭用手給曹靜擦著淚,扶著她躺下,他能感覺到曹靜的全身在打著哆嗦。而把曹靜打擊到的,其實不止是曹昂的原因,還有董杭。
“你怎么了?我去叫軍醫!”董杭站起,只是他的手被曹靜拽著。
“夫君,你剛才的樣子,很嚇人!”曹靜小心的問道!
董杭猛的一怔!慢慢的坐到了床上……
“夫君,你告訴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曹靜艱難的起身,這是身心皆受到打擊。
“沒害怕什么呀,咱董家站在高位,除了害怕這天,還有什么害怕的。”董杭笑道。
“夫君,你就別騙我了,我知道,你是在害怕你所知道的那個結局!”曹靜說了一句以后接著說道:“夫君一直說,你知道結局,別人都不相信,可是我相信,夫君,這最后的結局到底是什么?”
“三分天下,一統歸晉!就連你們曹家子孫都被誅滅殆盡!”董杭說道,這個結局,他是從來都沒有說出來過來。
“我們曹家?”
“沒錯,正是你們曹家,你父曹操橫掃天下,你弟曹丕篡漢自立,三代而滅!”
“那我們董家呢,我們的兒子呢?”曹靜猛的就抓住了董杭的手。
董杭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
“夫君你怎么會不知道呢,你連曹家的事都清清楚楚。”曹靜的手握的很緊,這關系到她的丈夫,她的兒子。
“怎么和你說呢,我害怕的并不是結局,而是這結局中根本沒有我自己!”
“這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說,在那段歷史中,根本沒有出現過董杭這個名子,或許有,若我從沒來到這段歷史中,我們董家在去年就被滅族了。”
……
油燈昏暗,只有二人坐在床上的安安靜靜!
“我不會讓歷史重演的!放心吧!”
曹靜是在后半夜開始發燒,可兒去請了軍醫,連董白都過來了,熬了藥,直到天亮,燒才退下。
估計整個后半夜,全府都沒有睡著吧。
在天色有點光亮的時候,董杭出門,他是一點困意都沒有!
“公子,夫人沒事了吧?”
“無事!剛退了燒。”董杭重重的呼吸,呼吸著這凌晨的新鮮空氣,也能讓他更加的清醒。
“無事就好,公子也要保重身體!”王艮說道,其實這大清早的,諸位軍師都站在這里!
董杭擺擺手,說道:“我無事,大早上的,出去走走,諸位先生也休息會吧,我知道大家也是沒睡!”
誰都能看出董杭的勢頭不對,這家里已經倒下一個了,出去走走也好。
趙云宋憲王艮幾人正要跟著呢,董白就從后院急追上董杭!幾人終究還是沒有跟過來,董白勸董杭,估計這世上,也非董白不可了吧。
“董杭,等等我!”
“你也去睡吧,你這一夜也沒睡!”董杭說道。
“你不是也沒睡吧,董杭,人死不能復生,你也不要太難過了,至于曹靜,只能用時間來讓她忘掉這個傷痛了,要不,把平兒接過來,他這在照顧兒子的過程中,也能緩緩!”董白拍拍董杭的肩膀說道。
“還是不用了,丁夫人那邊,有平兒在,也能緩緩,丁夫人視曹昂為親子,這消息如果傳回洛陽,也不知道丁夫人能不能受的了這種打擊!”
“哎!”董白同樣嘆氣,太突然了,連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都不敢相信。
前面有兩個小商販,那是一個母親帶著一個女兒,其實在她們的背后,是有人看到董杭出來,想讓董杭看到這城中的安定。
所以這陳泰可是做了工作的,他知道董杭愛在街上溜達。
可是,那母親雖然推著包子,可小女兒在后面卻是捂著肚子,還要強忍著往前走!
董杭沒有動,董白卻要上前把那隱于暗處的人揪出來,本來就都在心煩中,陳泰做這些有意思嗎?
董杭直接拉住董白,說道:“走吧,我們過去買倆包子。”
“也行吧!”
董杭董白繼續往前走!
“老板,買幾個包子!”董白直接掏出了一綻金子!
“這位公子,這……”
“拿著吧!”董白硬塞到了這母親的手里,并拿起了幾個包子!
“小妹妹,你今年幾歲了!”董白蹲下。
小女孩艱難的伸出五根手指,又縮回了一只。
“四歲啊!”董白笑著牽著小女孩的手,而小女孩就盯著董白手中的包子呢。
或許在見證死亡后,惟有看到這些正在成長中的小孩,董杭才能知道自己所要承擔的是一種什么樣的責任。
“老板,你這小女兒,我夫人應該會喜歡,我就將你這小女兒抱回去,你到晚上再去接,可以吧!”董杭說道。
“公子,我這小女兒調皮,我怕……”
“放心吧,我叫董杭,你這小女兒在我那里肯定無事的。我夫人會教她很多很多的東西!”
董杭說道,真要轉移一下曹靜的注意力,讓她教一些孩子也挺好!
“放心吧,老板,放在我家里肯定無事的。”董白站起來,拉著小女孩的手。
“要不這樣,你也跟我們回去,這以后府里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你也幫忙照顧一下!”董杭笑著說道。
這母親的神色有點恍惚,她好像在看著一個角落……
董白猛的轉頭一瞪!
“走吧,姐姐,放心,有我在!”董白拉起了那母親的手,董杭幾人開始折回!
府門口,周慶匆匆趕來!
“公子,小小姐!”周慶一拜。
董白將這母女交給了門口的婢女,讓她們帶進去。
“洛陽情況怎么樣?”董杭問道。
周慶長嘆口氣,說道:“我也是昨晚才知道消息,洛陽曹府,丁夫人和蔡琰夫人幾近昏迷,曹昂公子新納的妾室為其殉情而死,要不是有小公子董平,只怕丁夫人都會跟著去了。”
“你馬上讓人回洛陽,告訴樊稠,讓他無論如何都要讓人照顧好丁夫人和蔡琰夫人,不能出一點事。”
“我馬上去辦!”周慶直接退下。
“這都什么事啊!”董白嘆了口氣,拍了拍董杭的肩膀,讓他也不要太難受了。
進了府院,就碰到了司馬朗!
“大將軍節哀!”司馬朗將手中竹簡給董杭遞了過來,而董白也去了后院。
董杭擺擺手并沒有多說,直接打開,這是他讓司馬朗擬的和談書……
董杭掃了一遍,便又遞還給司馬朗!
“將此和談書交于陳泰,他就會有所行動了。”董杭說道。
“大將軍所言不錯,大將軍所要的,正是他動起來!”
“好,你馬上去辦這件事,另外,你告訴陳泰,讓他到這里來見我。”董杭說道。
“是,大將軍。大將軍要保重身體……”司馬朗一拜。
董杭點點頭,說道:“你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