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當年那一場與升仙谷使者的大戰之后,曦月師尊就失蹤了。”
“竟然是因為我而失蹤。”
聽完酆掌門所述,陳平心中如壓了一塊巨石一樣沉重。
按酆掌門所述,縹緲大陸解封后不久,曦月師尊離奇失蹤。
那個時候老掌門還活著。
原掌門本以為曦月外出游歷或有其他要務暫時離開,所以并沒有放在心上。
對于曦月這樣的元嬰修士,有的時候離開天衍宗并不會都告知掌門。
后來一個外宗修士經過天衍宗,論道時提及在中島區曾發生過一場大戰,大戰激烈之程度似乎死了好幾個元嬰真君。
老掌門越聽描述越覺得像是曦月的手段,故而才重視起來。
親自外出打探消息。
關于那場戰斗,當時只是有人恰好在森林里遙遠目睹,其中細節并不詳細,老掌門沒法判斷曦月對戰的是什么人。
不過令人欣慰的是,在此后的打聽中,有人稱曾在北方的一座修仙城的傳送臺見過老掌門所描述之人。
這意味著曦月還活著。
老掌門放下心來,然而遺憾的是,自那之后,曦月再也沒有出現過,自此杳無音訊。
老掌門發動了自己的人脈和關系網打探消息,始終一無所獲。
“曦月師叔失蹤之前,沒有在第九峰留下任何一句話,甚至不久前還剛收了一名記名弟子,一切看起來那么的沒有征兆。”酆掌門搖了搖頭。
有句話快到嘴邊,但沒有說出口——說是失蹤,可三百年了,大概率當年就已經隕落。
否則絕不可能這么無緣無故消失三百年。
陳平何嘗不知酆掌門想說什么。
三百年了。
要活著的話早該回來了。
酆掌門不知當年的真實情況,但陳平是知道的。
曦月失蹤,存在多種可能性。
其一,當年兩人分開時,曦月依然是重傷之軀,在分開后有可能她被其他元嬰修士盯上。
不敵而隕落。
其二,當年之事敗露后,升仙谷并沒有因為她是禁錮供養者而放過她。
殺了以儆效尤,甚至抽了整個元嬰喂養禁錮。
這兩種情況結局一樣糟糕。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那就是曦月或主動或不小心進入了類似于當年的蒼瀾草原一樣的地方。
被困那里三百年。
陳平希望是這種情況。
“不管怎么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這件事一定要追究到底。
升仙谷?
如果是升仙谷,總有一天要踏平升仙谷。
從掌門府出來,陳平拒絕了酆掌門的陪同,和俞玲春回到第九峰。
不同的人,卻是熟悉的場景。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
在這里他曾和曦月師尊一起暢想未來,一起喝酒,一起欣賞天邊的七彩祥云。
在這里他曾騙曦月的資源,然后讓關師姐承受曦月的怒火。
而如今,自己已回來。
師尊卻沒了。
‘三百年過去,很多線索已經不可能再存在。’
但升仙谷這條線始終在。
想要從升仙谷這條線索入手,元嬰修士多半提供不了什么有價值的信息,至少得化神。
而化神,就有兩個最適合的人。
一個紀修遠,一個碧元仙子。
紀修遠的行蹤捉摸不定,難以找到。
但碧元仙子則很容易找到。
‘看來得去找一趟碧元仙子。’
不過當前不能操之過急,剛回到西荒,最好先在西荒收集信息。
……
“陳道…陳前輩,哈哈哈,沒想到你居然成了化神真尊。當真是為我西荒爭了一口氣,西荒萬古第一人啊。”
午后,天衍宗的第二個元嬰修士西門鶴收到傳訊匆匆歸來。
西門鶴和陳平是久識。
當年陳平初次接觸煉器時,就是向西門鶴學習的煉器術。
特別是本命法寶的孕育。
“西門長老,好久不見。你我之間,就不必以‘前輩’相稱了,老規矩,叫我師弟或道友都行。”
陳平見到老朋友,心中的陰霾掃去一大半。
“哈哈,好,那就以師弟相稱。”西門鶴也不是迂腐之人。
豪爽一笑:
“這些年一直都在蒼青古界修行?”
他們知道陳平當年去了天音仙宗。
曦月失蹤時,他們曾去過天音仙城,得知陳平去了蒼青古界。
“是啊,一直都在蒼青古界。”陳平笑了笑,近距離接觸,才發現西門鶴身上器韻濃郁。
這并非是法寶、靈寶的器韻。
而是自身帶有的氣息。
愣了一下:
“莫非西門長老晉升元嬰境界時,是以器入道?”
“害,是啊。當年晉升元嬰時正值亂世,遇到了點桎梏突破不了,干脆就走了偏門之道,算是勉強進入了元嬰境。”西門鶴笑道。
以器入道,算是一種偏門的晉升之路。
類似的還有以陣入道,以符入道,以丹入道、以植入道等等。
通常是一些‘偏科’極其嚴重的某方面天才修士才會采取的辦法。
也就是破丹化嬰時,自身感悟不足,修士這個時候依仗自己的煉器方面的獨到領悟力,以器道參悟內丹化嬰之道。
以‘器道’為利劍,劃開內丹,感悟通天大道。
這種方式晉升的元嬰有利有弊。
利在于這樣的修士在晉升元嬰后,對‘器’的理解將會更加通透。
在煉器造詣上會更高。
弊就是,因為‘偏科’,后面的修行路會越來越難走。
不過對很多修士來說,能進入元嬰境界就已經心滿意足,根本沒奢望過化神境界。
“挺不錯,能進入元嬰境便是一種值得慶祝之事。西門長老果然是難得一見的煉器天才。”陳平由衷贊美。
也感慨這個修仙界的百花齊放。
以前只聽聞過‘以X入道’。
這是第一次見到真實案例。
“哈哈,天才什么?僥幸而已。倒是陳師弟,不聲不響成為了西荒萬古第一人。我這一生算是沒機會化神了。”西門鶴哈哈一笑。
“師弟這一次回來,準備待多久?”西門鶴問道。
他知道,西荒這種地方,已經無法支撐化神真尊的日常修行所需。
資源不夠,靈氣不夠。
論道的“侶”也不夠。
陳平不置可否:
“或許過一段時間就會走。”
“也好,修為重要。”西門鶴點點頭,想到了什么,道:
“曦月師伯的事,陳師弟不必自責。人各有命,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了吧。”
見陳平沒說話,他笑了笑:
“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走,我帶師弟去看看那我的煉器之地。師弟也幫我指點指點。”
“.…..”
…….
傍晚。
“夫君接下來作何打算?”傍晚時分,陳平和俞玲春坐在第九峰時欣賞夕陽時,俞玲春扭頭問道。
“先回一趟天音仙城,之后再做進一步的打算。”陳平道。
俞玲春依偎在陳平的懷里:
“夫君去吧。”
“玲春就留在第九峰,過一段時間若夫君還沒回來的話,玲春就去玄安洲找靈珊姐姐,在那里一起等夫君。”
她知道陳平要去追查曦月的事情。
她雖然也想念曦月師尊,一定程度上曦月對她有再造之恩,但她更知道自己幫不了忙。
跟著陳平只會拖累陳平的腳步。
“好。別忘了修煉,不要落下了自己的修為。”陳平道。
“嗯。”
……
次日。
陳平一個人起身,去了一趟西荒南面的凌霄宗。
當年魔患嚴重之時,凌霄宗曾經韜光養晦,變宗門為附庸修仙城,全宗搬遷到了天衍宗附近。
而之后世道好轉,又再次搬回了當年的凌霄宗舊址。
重建了宗門。
此刻。
凌霄宗。
掌門專用修行道場中,一道靚麗的身影靜坐蒲團上,閉目打坐,白色的裙袍在微風中飄蕩,青絲微動,如同一副美麗的畫卷。
突然,她杏眼赫然睜開,手中憑空多了一柄長劍,秀臂一轉,猛地向后刺去。
同時身形頓散,衣袂飄飄。
可隨即身體一頓,僵在了原地。
“陳大哥?”
白衣勝雪的女修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修士,少年還是數百年前的摸樣,和當年在連云城初見幾乎沒什么兩樣。
“所以,我現在應該叫你寧掌門?。”陳平笑道。
眼前的人正是寧小七。
當年凌霄宗掌門魏恂的唯一親傳弟子。
如今已經是元嬰真君。是凌霄宗的新一任掌門。
過去在天衍宗的一天,陳平也多少打聽了一些凌霄宗的情況,對這些大的變動有所了解。
“陳大哥,真的是伱?”寧小七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是不是以為我死了?”陳平打趣道。
“沒,沒呢。只是不想到能在今日見到陳大哥。”寧小七被陳平逗笑。
凌霄宗當年變成凌霄城之后,魔患期間,魏恂和司馬副掌門先后歸道。
算是年齡大限已到的正常歸道。
寧小七晉升元嬰歸來后,謹記師父臨終前所托,決然將宗門搬回,再次重建了凌霄宗。
因為有元嬰修士的存在,凌霄宗一躍成為了與天衍宗分庭抗禮的西荒第二大宗門。
僅僅重建二三十年的時間,不少小宗門就已歸順成為了凌霄宗的附庸小宗門。
甚至連西荒之外的一些中島、或南沼河洛之地的一部分宗門和修仙城也并入了凌霄宗。
當前的西荒基本呈南北割據之勢。
天衍宗和凌霄宗各占一方。
不過這兩家宗門之間頗具淵源,關系良好,倒從未有過爭執。
“.……”
道場,陳平兩人沒有打擾任何人,就這樣坐在修煉道場良久,坐在和煦的朝陽之下,相互聊起這些年的點點滴滴。
“陳大哥當真是活成了我西荒修士的楷模,竟然悄無聲息的成為了尊貴的化神真尊。”
寧小七看向陳平,嘴角掛著淺笑,臉上盡是寧靜之感。
當年的少女或因懵懂,或因仰慕,心中曾產生過朦朧的悸動。
經過數百年的歲月洗禮,洗盡鉛華,如今的寧小七看向陳平的目光純凈清澈。
陳平在她心中是真正的大哥。
陳平和她并肩而坐:
“僥幸而已。小七也不錯,這么多年過去,總感覺你越活越年輕。”
這句話并非恭維之語。
而是真正的感覺就是如此。
元嬰修士有駐顏之術并不新奇,很多修士一千多歲了依然是少年少女的摸樣。
但寧小七給陳平的感覺不一樣。
似乎真的就是一個年齡非常小的少女。
“那是因為小七真的只有三百來歲。”寧小七抿嘴輕笑。
啥意思?
真的三百多歲?
陳平以為她在調皮,但接下來她的解釋卻讓陳平恍然大悟。
也驚奇不已。
“當年金丹九層之后,大陸還沒解封,依然混亂,但為了突破,我還是選擇了外出,進入蠻荒森林…”
此后順利晉升元嬰境。
但不曾想因為突破導致的波動,觸發了附近的一個上古陷阱,她因此而跌落神秘空間之中。
徹底失去意識。
直到三十年前才清醒過來。
之所以清醒過來,是因為那個神秘空間的法則一直在慢慢流逝,發生變化。
直到數十年前法則變得異常凌弱,她才得以清醒過來。
然后驚訝地發現,外面已經過去了四百多年。
而她的修為未變,身體機能未變,思維未變…
一切都還停留在當年跌落神秘空間的那一刻。
時間在她身上沒留下任何痕跡。
“也就是說這四百多年的時間內你如同被冰封住了一樣?”陳平嘆為觀止。
這個修仙界的上古法則當真是千奇百怪。
不過也可以理解,自己就曾經歷過兩次的時間加速,時間暫時似乎更好理解。
蠻荒森林的兇名,可不是隨便瞎叫的。
嘶。
陳平再次看向寧小七。
總覺的怪怪的。
明明是同齡人。
自己已經八百歲,寧小七還才三百歲出頭。
“對了,青云域是凌霄宗的核心地帶,遙記得當年陳大哥給掌門師父提的凌霄宗重建提議,小七倒是實現了一部分,很多凡間村落和修仙城都已經打通了官道,森林少了,靈田藥田修仙城多了。當年的連云城我亦已重建。陳大哥不如一起去看看?”寧小七提議道。
我當年那是擔心魔修太多,才故此提議.陳平內心腹誹。
不過話雖如此,他相信寧小七并非胡亂作為,如今的凌霄宗是元嬰大宗,方圓數千里確實值得全部發展起來。
至于維持森林生態養護妖獸和野生靈植,那是更遠距離森林的事。
“好啊。”陳平笑道。
兩人當即破空而出,很快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當年的連云城。
這段距離,當年煉氣期的自己走了數月才走出來。
在連云城落地,才發現寧小七將整個連云城打造成了當年的摸樣。
街道布局。
坊市店鋪格調。
青石板路等等都大差不差。
陳平走在其中,恍惚間又回到了近八百年前的時候。
“還記得嗎?這間屋舍是當年陳大哥住的屋舍,隔壁這間是俞道友的屋舍,可惜俞道友今日沒來。”寧小七雙眸柔和。
當然記得。
自己當年就是從這里起步,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了如今的這個修為。
這里承載了太多太多的記憶。
“陳大哥當年的事跡依然在這里流傳,陳大哥是散修心中的圖騰,仰慕的對象,這間屋舍如今沒有住,直到如今,逢年過節依然有散修過來朝拜上香。”寧小七小道。
陳平:.
咋還迷信上了呢。
散修不易,能如他一般從一個散修,一步一步走到當年的金丹修為,成為凌霄宗峰主這一地步,確實是無數散修的夢想。
或者說是精神象征。
“說起來,當年連云城走出去的修士,也就陳大哥、俞道友和小七三人還依然活著吧?”
寧小七和陳平并肩走在熱鬧的街道上,亦是頗為感慨。
街道可以復原,但走在大街上的人全變了。
不要說是當年的連云城,即便是云中城、凌霄宗,又有幾個老友人還活著呢?
當年的何先祥、張政、林長壽、筑基修士季言、苗家兄弟、司馬峰主、魏恂掌門等等。
無一不化為一抨黃土,塵歸塵土歸土。
滄海桑田,莫過于此。
即便這些年見慣了太多的生生死死,此刻再次目睹舊景的陳平,心中亦泛起一絲絲波瀾。
“這里就是當年的寧府,當年陳大哥在這里做家丁時,可藏的真深啊。”寧小七嘴角微笑,吐槽道。
那不是藏的深。
當年是真的弱,不得不謹慎行事。
當年經歷了獸潮、魔修之患、劫修、走出漫長森林的危險、甚至還有俞青義這樣的算計者。
錯一步,都會萬劫不復。
寧小七想起了什么,掩嘴輕笑:
“當年陳大哥搬出寧府之前,最后一次的任務是小七帶隊,那一次本來陳大哥也應在隊伍中,后來陳大哥主動把名額讓了出去,是擔心小七太冒進嗎?”
“啊?”陳平老臉一紅。
沒想到這事寧小七還記得。
女人的記憶當真是
“沒有,只是那個時候修為太低,怕拖了小七的后腿。“
才不是,你是擔心我給你帶來危險.寧小七腹誹。
兩人在連云城慢慢走著。
兩人都壓制了修為,倒不會引人關注,只是因為寧小七的顏值太過逆天,這一點倒是引來不少路過的修士回眸。
“.”
“對了,說起來陳大哥還有一個友人還活著。”
真的?
“誰?”陳平一愣。
寧小七娓娓道來:
“當年小七外出沖擊元嬰境界,并非一個人外出的,而是由封余師兄隨同,為小七護法,他也被一道卷入了神秘空間,如今也還活著呢。”
封余?
聞言陳平目瞪口呆。
隨即便是替封余高興。
“封師兄后來晉升了金丹修為,還是?”能活到給寧小七護法,而且成為最合適的護法之人,至少是金丹修士。
這是值得高興之事。
要知道當年陳平離開西荒時,封余還在外面游歷,還是筑基修為。
“嗯,金丹修為。”寧小七點點頭,想到了什么,掩嘴一笑:
“封師兄和陳大哥走的是完全不一樣的晉升之路,別看封師兄才金丹修為,而陳大哥已經化神,但陳大哥進的秘境可能還沒封師兄零頭多。”
“封師兄是一個秘境接著一個秘境進,只要是秘境都敢進,上一個秘境之旅帶來的傷還沒好又進了下一個。”
“進了數十個大大小小的秘境,將自己的修為硬生生地沖入了金丹境界.。”
陳平:.
好家伙。
不過封余確實是秘境浪子。
當年陳平和他一起在天衍城為沖擊金丹境界而聽金丹講道,自那以后兩人分道揚鑣。
從此之后聽聞封余便走上了一條進入秘境的不歸路。
和一群認識的志同道合的筑基修士組隊,逢秘境必進。
直到陳平離開西荒,封余都還沒回來。
不曾想還真被他走出了一條獨特的晉升之路。
修仙界便是如此。
每個人的路都不可復。
都有自己的獨特之處。
無論是封余,還是西門鶴,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