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眉頭微微一皺,感到這里有些古怪,仿佛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卻又說不出來。
但當他的目光在大堂中掃視了一圈,發現布置的儀式和陣法構造跟他離開前一模一樣,沒有任何變化,這才稍稍安心。
“到了最后關頭,我居然會緊張到產生了錯覺……”
村長自我安慰著,長長吐出一口氣,努力讓激動的情緒平復下來。
他心中清楚,儀式已經到了最緊要的時刻。
只要完成最后一步,那個小道士的神格便會徹底被剝離,融入容器,而他將借此重獲自由和新生。
念及于此,他抬手一揮,整個院落剎那間亮起了無數團懸空漂浮的火焰。
那一團團火光在空氣中載浮載沉,密密麻麻,冷幽幽地閃爍著慘綠色的光芒。
若仔細去看,便會發現這些火焰竟是由尸油點燃而成,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臭氣息,將整個院落襯托得猶如地獄深淵。
村長深吸一口氣,走到大堂中央,開始主持儀式,高聲喊道:
“犬子今日成婚,多謝各位鄉親前來捧場!”
這一聲呼喊,立刻點燃了整個場中的氣氛。
霎時間,院中的村民們仿佛從沉寂中蘇醒,一個個臉上掛滿詭異的笑容。
那笑意里混雜著狂喜與貪婪,閃爍著不似活人的異樣光芒。
他們的目光整齊劃一地望向大堂中穿著新郎服飾的李青云分身,七嘴八舌地起哄起來:
“新郎新娘快拜堂!”
“快拜堂!我們等著喝喜酒哩!”
“拜堂!拜堂!拜堂之后入洞房!”
“進了洞房,趕緊生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還有不少垂髫孩童四處跑來跑去,歡呼雀躍地蹦蹦跳跳:
“新娘子拜堂嘍!擺酒席,發喜糖嘍!”
聲音此起彼伏,越來越響亮,在大堂中形成了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得空氣都變得粘稠。
四周的尸油火光微微顫動,投射出的陰影在墻壁上搖曳,仿佛一只只妖魔鬼怪張牙舞爪地竊笑著。
與此同時,不少垂髫孩童在院子里跑來跑去,歡呼雀躍地蹦跳著:
“新娘子拜堂嘍!擺酒席,發喜糖嘍!”
他們的聲音稚嫩卻刺耳,那一雙雙無神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新郎官的身體,流露著滿滿的熱切和渴望。
場中的喧鬧愈加瘋狂,每一聲呼喊,每一聲歡笑,都帶著一股旺盛的生命力。
這股力量源源不斷地從那些村民的身上剝離,瘋狂地涌入新郎官身體,再借助大堂之中詭異的儀式,愈發迅速地灌注到李青云本體之中。
這些村民都不是凡人,而是烏拉部故城劇變之后幸存下來的修士們。
他們本該作為最后的祭品,將自己的命格、修為、氣運全部化為精純的力量,灌注到村長為自己精心準備的容器之中。
但現在,一切都發生了逆轉。
所有的好處,全都被李青云悄無聲息地吸收殆盡,流入他的本體之中。
經過一夜的煉化,李青云剛剛將那具容器上旺盛的生命力納入己身,舒爽的感覺尚未消退,卻發現一股更加龐大的力量朝他體內涌入。
這股力量來得如暴風驟雨,迅猛而猛烈,令他渾身每一處都感到酥麻暢快的同時,甚至有些難以消化的感覺。
由于尚未學會筑基境界的任何道法,他一時間根本無法將這些龐大且駁雜的力量導氣歸虛,轉化為道門修為。
此刻,他體內的龍虎真炁雖已堆積得極其雄厚,卻始終沒法再進一步突破。
這情形如同不斷往一只早已裝滿的水桶里灌水,桶中的水面越升越高,仿佛隨時都會溢出。
李青云感到體內剛剛筑成的“無量劫”道基也在強大力量的沖擊下顫抖不休,似乎即將被撐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心頭一緊,決定改變策略,開始嘗試運轉“九轉元功”,試圖將這股旺盛的生命力煉化為武道的先天真氣。
然而,就在他準備全力煉化時,來自代行者的“吞靈”神通卻突然受到激發,默默運轉,自動將那些肆意沖撞的力量轉化為了濃烈的氣血之力。
【剩余氣血:兩千……】
【剩余氣血:三千……】
【剩余氣血:五千……】
……
……
李青云感受到體內的氣血急速增長,仿佛大河奔騰,一浪高過一浪,肆意在他的血脈、經絡中流淌。
那股磅礴的氣血之力,讓他的肉身如同燒紅的鐵爐般熾熱,散發出陣陣灼熱的氣息。
直到氣血蓄積到一個難以想象的境地,才終于停下。
李青云感到渾身筋骨傳來一陣酥麻的滿足感,仿佛整個身體都充斥著無窮無盡的力量……
【剩余氣血:一萬三千一百二十三魄】……
……
不知過了多久,癲狂亢奮的歡鬧聲音漸漸平息,府邸之中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那些原本生機盎然的村民們,此刻一個接一個地干癟下去,體內的生命力被徹底掏空,最終化為一張張皺巴巴的人皮,堆積在地面上,宛如廢棄的布袋,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村長對此場景毫無驚訝,這一切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的臉上依舊掛著那種得意的笑容,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似乎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等到最后一個村民倒下,他突然揚聲說道:
“請新人拜堂!”
“砰!”一聲輕響,黑漆漆的棺材蓋微微晃動。
緊接著,風雅琴驟然睜開了雙眼!
她的目光空洞無神,臉色蒼白得如同白紙,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感。
隨即,她如同一具被提線操縱的木偶,從棺材中直挺挺地坐起,動作僵硬地走出,來到大堂中央。
與此同時,新郎官——李青云的分身,也在詛咒之力的牽引下,緩緩起身,邁著機械的步伐走到風雅琴身旁。
兩人站在一起,身形修長俊美,宛若一對金童玉女,恰似天作之合。
然而他們那空洞的眼神和僵硬的姿態,卻使整個場景透出一股陰森寒意。
村長見此情形,嘴角的笑意更深,緩緩道:
話音一落,風雅琴和李青云的分身同時跪倒,動作整齊劃一,如同操控自如的傀儡。
他們面朝大堂之上的天地牌位,機械地叩首。
就在這一瞬間,風雅琴體內的命格與修為如狂風暴雨般,涌向李青云的分身,化為一股磅礴的力量。
然而,村長對此視若無睹,因為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他的眼中燃燒著野心,盯緊了這場儀式的每一個細節。
儀式的氛圍愈加詭異陰森,村長微微抬手,聲音如驚雷般炸響在死寂的空氣中:
“二拜高堂!”
話語聲中,風雅琴和李青云的分身雙雙轉過身去,動作機械而僵硬,齊齊朝著村長拜倒。
就在兩人躬身的那一刻,一股無法言喻的神秘力量驟然在四周涌動,如漩渦般瘋狂旋轉,將大堂內的所有氣息都攪得一片混亂。
李青云的本體忽然打了個寒顫,他感到自己所頂替的這具“容器”和村長之間,仿佛被這詭異的儀式徹底融合,以新郎官為媒介,命運之線已緊緊纏繞在了一起。
下一刻,四周的火光突然猛然一跳,四散的火苗驟然竄起半尺多高,發出噼里啪啦的炸響,凄厲得仿佛是鬼魂在嘶鳴。
那一瞬間,整個陰森的新房被映照得如同白晝,
跳動的火光映照在村長的臉上,將他的五官扭曲得猙獰異常。
他看著新郎新娘雙雙拜倒在地,臉上露出了狂喜的神色,仰天狂笑,聲音在大堂內回蕩,帶著說不出的詭異與瘋狂:
“成了!終于成了!”
他緊盯著眼前李青云的分身,眼中的貪婪和興奮幾乎化為了實質,臉上的肌肉因為激動而不斷抽動,扭曲得像是戴著一張惡鬼面具。
“呵呵呵呵……神眷者!
“小道士,你確實很出色!
“否則,你又怎么可能得到神明的青睞,賜下那縷神性,成為受祂注視的眷者呢?
“但——
“今天你的一切,都將成為我逆天而上的踏腳石!”
村長的聲音愈發激動,他走到大堂中央,環視四周,最終落在那個穿著道袍,沒有五官,長滿了無數詭異嘴巴的軀體上,目光中帶著一種勝券在握的自信,仿佛他已經掌控了整個世界。
“為了打造這具完美的容器,我獻祭整座人間大城,凝聚了無數修者的氣運根基,以靈界無上秘法成就了完美的道基。”
“如今,這具容器已經奪取了你的神格和命途!接下來,我只需先占據你這個小道士的身體,然后順著命格的流向進入那已經萬事俱備的‘容器’,便能成為它的主人!
“那將是人間界第一位集頂級根骨、命格、氣運、道途于一身的完美修者,甚至還有機會煉化一絲神性!
“憑借我掌握的無數上界秘法,只要再蟄伏數年,潛心修煉,便可稱霸人間界,成為真正的一方巨擘!那時,我將不再是卑微的靈奴,而是站在這世間巔峰的強者!
“甚至,不久的將來,我……‘靈奴’,還能融合神格,成為一名真正的半神,徹底擺脫奴仆的身份!”
“……”
村長的聲音在大堂中回蕩,陰森詭異,仿佛從深淵深處傳出。
他端坐在正中的天地牌位之下,獰笑著對新郎官說道:
“我的兒,你過來敬為父一杯酒……
“從此之后,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而你的,也就是為父的!”
聽到這話,李青云的分身緩步上前,提起供桌上的酒壇,倒了一碗酒,而后緩緩跪倒在村長面前,將酒碗高高舉過頭頂,動作僵硬,如同一具木偶。
村長得意洋洋地接過酒碗,雙目如炬,緊盯著眼前的一切,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即將到手的輝煌未來。
他猛然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酒液順著他的嘴角流下,染紅了他干枯的皮膚。
他和新郎之間起了神秘的反應。
隨著酒碗落下,他的身體開始迅速干癟,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機,整個人瞬間變得如同一張薄薄的紙片,從衣衫中無聲地滑落到地上。
空洞的眼窩,干枯的雙手,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咒文——那赫然是空見和尚的軀殼!
他光光的頭皮離開了頭巾之后,上面還隱約可見九個戒疤,宛如一尊死去已久的惡鬼。
緊接著,新郎官忽然抬起頭來,雙眼中閃過一抹寒光,那張原本僵硬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狂妄與貪婪在火光中一覽無遺。
那熟悉的神情和氣息,分明是村長的!
大堂內的火焰隨著這一變故跳動得愈發瘋狂,尸油火光映照在李青云分身的臉上,顯得格外猙獰。
與此同時,李青云的本體心頭微顫,感到與身外化身之間的聯系瞬間被斬斷。
那具分身,已經被村長所占據!
若在平日,失去這具血脈相連的分身,他必定元氣大傷。
但如今他氣血充盈,受到的反噬不過是胸口微微一疼。
村長站起身來,看向自己準備好的“容器”,伸出手,緩緩朝著他招了招,仿佛一位威嚴的將軍在召喚自己的戰馬,志在必得。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那具容器竟一動不動,仿佛根本沒聽到他的命令。
村長眉頭微皺,心中暗道:
“難道是我還不適應這具修為低微的新身體?”
他重新凝神,默念法訣,再次招了招手。
這一次,容器終于動了。
但還沒等村長松口氣,就見到容器忽然變化了模樣。
那滿是尖牙的詭異臉龐突然扭曲,肌肉一陣蠕動,瞬息之間化為一名青衣少年。
那少年年方弱冠,英姿勃發,臉上掛著燦爛的微笑,眉宇間卻透出一抹森冷的殺氣。
村長心中一驚,瞳孔驟然收縮,意識到了不對勁。
然而,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少年已是動作如電,抬手一掌劈出!
霎時間,濃郁至極的天罡煞氣滾滾而出,攜帶著跳躍的天雷,如同狂風暴雨般襲來。
那股威勢強悍無匹,宛如九天之上的雷霆之怒,帶著不可抵擋的毀滅力量,徑直朝著村長迎面撲去!
村長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得心神劇顫。
容器根本不該有意識。
為什么會突然發動襲擊?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此刻的局面容不得他細想。
眼前那個襲來的少年,明明看起來只是一名先天武者,卻散發著一種強烈的壓迫感,甚至超越了他曾遇到的諸多第五境修者!
在平時,這種小角色對村長而言自然不值一提。
然而眼下,他占據的不過是個第二境筑基修者之軀,且大半的修為已被灌注到容器之中。
即使他擁有遠超人間的見識和手段,卻困于這副孱弱的身體,根本無法施展出真正的實力。
情況危急,村長強忍心中的驚駭,身形如電,猛地向后一閃,險險避開了正面襲來的掌鋒。
然而,那裹挾著天罡煞氣的余波還是掃中了他,霎時間,他如斷線風箏般向后翻滾,連翻了好幾個跟斗,喉頭一甜,猛地吐出一口血。
劇烈的疼痛使他從懵懂中瞬間清醒。
有人捷足先登,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竊取了他處心積慮謀劃的道果!
“怎么可能?!”
村長臉色慘白,腦海中念頭如潮水般翻涌。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怎么可能有人能在沒有借助祭祀儀式的情況下,就奪取了容器的命格?
這賊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難道是主人從上界親臨?
不!不可能!即便是主人在此,也不可能如此悄無聲息地取代他,進入容器之中!
村長神色狂變,心中驚懼交加。
他已顧不得多想其中的原委,只能先逃出性命再說!
念及于此,他急忙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
熾熱的精血在空中蒸騰,伴隨著他的法訣,迅速化為一道濃郁的紅霧。
村長不惜代價地燃燒生命力,飛快地在眼前以云篆寫下一道敕令:“此地禁止打……”
然而,那個“斗”字還未及寫完,他的視野中已被一片奪目的寒光徹底占據——
那是一柄凌厲的長刀,刀鋒上寒氣逼人,鋒芒畢露,仿佛連空氣都要被撕裂。
刀光背后,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閃著寒光,恰如黑暗之中的兩點星辰!
刷!
寶刀破邪破空而至,震碎了云篆,直接震碎了尚未成形的云篆。寒光未停,勢若驚雷,順勢向下,將新郎官的身體劈成了兩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