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中伏
隊伍行軍兩個時辰后,一座大山橫在他們面前,好像將他們所處的世界和對面的世界分開了。
背著輿圖的親兵將輿圖展開,向拓跋豐報告:“大人,翻過前面這座山就是通安驛鎮了,山上只有一條商路通行,其他坡面不宜行軍,通安驛鎮是我們去渭州的必經重鎮,如果繞行的話必須多走百里山路。”
拓跋豐哈哈大笑:“三年前跟隨珪大人殺至秦州,也曾路過此地,所謂漢人重鎮,早已破敗不堪,就連駐軍都龜縮在渭州城中,看著我們押送戰利品怡然北上,如果不是渭州城墻太高太厚,我們早已踏平渭州,又何須在城外搶來搶去?!?
隨即,拓跋豐神情一肅:“傳令,拓跋午、拓跋春然兩人前行一里探路,其余人等接應,如遇零散漢人,皆殺;如遇大量漢人,暫避?!?
“諾!”
當年在山上修筑的商路是用于走大車的,雖然多年商路不再通行,這段商路有所損壞,但是路基還是大體完好無礙。
順著山路盤旋而上,到了山頂,在山頂商路旁邊有一個凸起的尖峰,在尖峰上有一座烽堡,烽堡的位置極為險要。
站在烽堡上,居高臨下,視野開闊,不但可以清楚的看見山兩邊的情形;而且只要扼守烽堡,隨時便可切斷在眼皮底下通行的商路。
可是,如今的烽堡斷壁殘垣,殘敗不堪。
拓跋豐冷笑一聲:“如果這烽堡之中有數十人的兵力,不但可以向山下通安驛示警,而且輔之以滾石、弓箭,足以抵擋我們數百人不得前行,可是,如此重要的戰略位置,漢人卻如此輕而易舉的放棄,以至于我們如入無人之境,真是可笑?!?
秦鎮看著腳下的商路和頭頂的烽堡,心中暗嘆。
站在山頂,便可以模模糊糊的看到通安驛堡的輪廓。
拓跋豐下令隊伍在山頂稍作休整,便向山下蜿蜒而行。
快下到山底的時候,秦鎮面前出現了一座橫峰,大概有十幾米高,山上樹木叢生,在橫峰的中間挖出一條裂縫,以供商路之用,遠遠看去,就好像橫峰被劈成了兩半。
拓跋豐指著橫峰笑道:“若是漢人在橫峰兩邊埋伏弓箭手,待我們經過橫峰中間的峽谷之時,弓箭齊射,我們即便不全軍覆沒,也會死傷慘重?!?
一名黨項軍士請命道:“大人暫且休息,屬下帶人上山搜尋,確定沒有埋伏,大人再帶隊通過不遲?!?
拓跋豐哈哈大笑:“若是我黨項軍士,定會在此設伏,但是漢人嘛,就另當別論了,我們一路行來,比此地險峻的地方不下數十處,何曾見過一個漢人軍士?要是每個地方都要搜尋,豈不是誤了行程?沒看到拓跋午、拓跋春然兩人都已經通過橫峰了嗎,我們繼續前進?!?
秦鎮心中暗罵拓跋豐這個蠢貨,行軍打仗本是以士兵的生命為代價的,既然知道前面的橫峰是一個埋伏的好地方,還如此大意,不派人查探,讓拓跋豐這個驕狂無謀的家伙帶隊,真是手下士兵的不幸。
不過話又說回來,或許是這幾年和漢人打仗太過順遂,不論大軍壓境,或是小隊人馬,只要是黨項軍隊過處,漢人的軍隊都基本上望風而逃,避而不戰;長久以往,便養成了黨項軍中對漢人的輕視心理。
說白了,拓跋豐的這種驕狂自大,除了一半是自身性格的原因,剩下的一半就是漢人軍隊的無能給慣出來的。
秦鎮一直關注著面前的這座橫峰,心中暗嘆可惜,要是漢人真的能在橫峰兩邊埋伏就好了,碰上拓跋豐這樣的蠢貨,不用任何的引誘就能讓他鉆進包圍圈啊。
突然,秦鎮感覺有些不對勁,對面的橫峰太過安靜了,按說既然這條商路廢棄已久,那么山上應該會有飛鳥地鼠,他們這么多人馬過來,山上樹叢里應該有鳥驚飛才對,可是到現在整個橫峰就像一頭沉睡的巨獸,安靜的讓秦鎮有些發毛。
秦鎮向楊小七和韓文智兩人使了一個眼色,便慢慢收緊馬韁,控制著讓身下戰馬放慢速度;得益于三年來在馬場的相處,尤其是最近幾個月的一起訓練,楊小七看到秦鎮的眼色,便已明白秦鎮的想法,也跟著放慢了馬速;韓文智雖然不明白秦鎮什么意思,但是他明白秦鎮給他使眼色一定是有事發生,便有意向秦鎮靠攏,看到秦鎮速度逐漸放慢,也跟著秦鎮將速度降了下來。
秦鎮、楊小七、韓文智三人不知不覺便落到了最后,與前面的隊伍拉開了十幾米的距離,秦鎮向兩人說道:“前面可能有埋伏,我們小心一點?!?
楊小七對秦鎮的話已是深信不疑,聽到秦鎮的話,便暗自戒備。
韓文智對秦鎮不太了解,所以對秦鎮的話半信半疑:“你怎么確定前面有埋伏?”
秦鎮隨口答道:“猜的,不管有沒有埋伏,小心總是沒錯的。”
韓文智點了點頭,這話倒是沒錯的。
說著話,拓跋豐已經帶著隊伍進入了橫峰峽口,拓跋亮發覺落在后面的秦鎮三人,也放慢了馬速,回頭喝道:“你們三個快一點,要是耽誤了大人的行軍速度,看我不活劈了你們。”
在橫峰的峽谷之中,拓跋豐等二十多人在最前面,拓跋亮一人處在中間,秦鎮等三人落在最后,形成三波人馬。
在秦鎮三人剛剛進入峽谷,拓跋豐等人已經穿過峽谷大半的時候,只聽得一聲哨響,峽谷兩邊的橫峰上突然出現一隊隊的士兵,粗略估計有五六十人,張弓搭箭,手*弩上弦,對準了他們。
拓跋豐渾身一個激靈,厲喝道:“有埋伏,沖!”
因為早有準備,秦鎮比拓跋豐更早發現橫峰上的埋伏,當橫峰兩邊出現漢人士兵的時候,秦鎮心中是又驚又喜;喜的是既然在通安驛鎮附近有埋伏,那就說明渭州城已經知道黨項人南下了,而且還主動出擊了,那這次拓跋豐的小隊肯定得全軍覆沒;驚的是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和楊小七、韓文智等人會不會也被當成黨項人被射成刺猬。
這種想法只是在秦鎮的腦中一閃而過,來不及多想,只喊了一句:“藏!”
秦鎮猛然拉緊馬韁,并順勢翻身,將整個身體藏于馬肚之中。
楊小七的騎術一點不比秦鎮差,甚至還更甚一籌,畢竟楊小七的身體素質要比秦鎮好很多,當聽到秦鎮喊出“藏”的時候,楊小七絲毫沒有猶豫,和秦鎮的動作如出一轍,將整個身體藏于馬肚之中。
韓文智比秦鎮和楊小七落后半步,他只聽見秦鎮喊了一聲,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呢,便看見前面的兩匹馬突然停了下來,馬上空空如也。
韓文智還沒來得及讓身下的馬跟著停下來,便聽到楊小七喊了一聲“放手!”,韓文智來不及多想,便放開了手中的馬韁,接著感覺身體一輕,胯下戰馬竄了出去,自己被楊小七一手提著鉆到了馬肚下面。
騎術了得的又豈止是秦鎮和楊小七兩人,黨項人整日與馬為伍,騎術當然不差,在發覺他們中了埋伏之后,有的直接將整個身體俯在馬背之上,有的和秦鎮一樣,使出了馬肚藏身的技能,但是他們并沒有停下來,而是加快馬速,準備沖出去。
與黨項軍士的敏捷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隨軍的漢奴,此刻的他們顯得有些遲鈍,騎在馬上有些不知所措。
并不是所有的漢奴都茫然無措,其中有一名漢奴此時的敏捷程度并不比黨項人差,但他并沒有選擇和黨項人一樣沖出去,而是翻下戰馬,順勢滾到路邊的一個角落,全身蜷縮在一起,秦鎮知道那名漢奴名叫孟選。
孟選一系列動作被后面的秦鎮看的清清楚楚,秦鎮不禁在心底暗贊一聲,這一套動作一氣呵成,當真是行云流水,單就這一套下馬的動作,秦鎮覺得他不比薛遠差。
峽谷當中所有人的動作都是在拓跋豐喊出話的一瞬間完成的,但沒等拓跋豐話音未落,只聽得山上一聲:“放!”
幾十支箭密密麻麻的射了過來,只是第一波箭雨,二十幾名黨項軍士和隨軍的漢奴便倒下一片。
五六十人人對二十幾人,而且是占據了絕對的地利優勢,拓跋豐手下的黨項軍士雖然全部都是騎兵,可是騎兵面對十幾米的懸崖也就只能望崖興嘆了。
當五六十漢人士兵埋伏于橫峰而拓跋豐因為驕狂自大沒有派人搜尋,其結果已經注定了。
第一波箭雨之后,還在馬上往前沖的就只剩下了拓跋豐和兩名黨項軍士,其中一名黨項軍士身中一箭,只是未能傷及要害,所以并沒有在馬上跌落下來。
由于秦鎮他們距離埋伏點還有一定的距離,而且只有他們三個人,威脅不大,所以朝他們射過來的箭稀疏很多,而且因為他們躲的及時,箭全部都從馬背上飄過去了,秦鎮三人毫發未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