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雲策一戰,雖說算是贏了,可真是半點不輕鬆。
周圍觀戰之人,都是一臉玩味,很想知道這位出身東海的青葉劍仙要如何應對,不料尉遲恭擡手抹了把額頭汗漬,然後用拇指拭去嘴角一抹血跡,訕訕笑道,“先前沒看到雲瑤宗有這麼漂亮的仙子在,如果可以的話,我收回先前的那句話如何?”
一片譁然。
就是呂真也忍不住嘴角抽搐,真是夠不要臉的。
然後不等呂真鄙夷出聲,便看見尉遲恭已經將目光向自己看來,擠眉弄眼道,“呂師兄,怎麼說?上次你不是說看到過一位雲瑤宗的仙子,可不是見之忘俗……這可是絕好的機會,趕緊打聽打聽。”
呂真黑著臉看向尉遲恭,平淡道,“我可當不起你師兄。”
尉遲恭思量一下,點頭道,“也是,不過你先前讓我說的話我可都是說了,我尉遲恭一向都是不跟女人打架的,眼下這個忙你得幫我才行。”
呂真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薛景冷笑一聲,扯了扯嘴角,對尉遲恭登徒子行爲的浪蕩言語半點不惱怒,只是眉心一條宛若冰峰的法相緩緩綻放。
站在遠處的那個白裙少女,一拍手掌,眉開眼笑道,“對嗎,這纔好,人家都欺負上你們雲瑤宗大門口了,雪景姐姐你哪有忍著不出手的道理……”
然後她歉意一笑,看向尉遲恭道,“雪景姐姐出手,這個真不怪我啊,你事後不許找我的。”
尉遲恭看了眼那個白裙少女,應該是神澗宗的人,模樣只能算是標緻,算不上傾城傾國,只不過周身散發著一股濃郁的靈動氣息,聽說神澗宗有一位罕見的音律天才,生而可聞萬物之聲,比起青雲閣姜家後輩第一人在音律一道的步步登高更近先天無垢,只不過那個名叫柳溪的少女,極少有人見過,不知道是不是眼前這個纔剛剛躋身神橋九境的少女。
薛景看尉遲恭一臉毫不在意神色,秀眉微蹙,神色冰冷,猛然間,一股毫不掩飾地殺機驟然勃發。
她薛景下山歷練,從來利落爽快,只想直中取,既然你青葉劍仙敢藐視我雲瑤宗,那我薛景便看看你劍意有多高,劍術有多快。
尉遲恭好似這才感受到那股濃郁殺機,將目光從白裙少女那收斂回來,訕訕一笑,依舊看向呂真,“算我呂真欠你一個人情?”
呂真一臉笑意,瞇眼道,“一個人情?”
尉遲恭扯了扯嘴角,臉色鐵青,板著臉道,“我尉遲恭幫你鎮守十年雷陵又如何!就這樣了,不帶坐地起價的。”
呂真哈哈一笑,“可以。”
他伸了個懶腰,緩緩從青石上站起身,瞇眼望向名叫薛景的女子,平靜道,“不如給我個面子,今日之事,到此爲止?”
薛景冷笑一聲,平淡到,“你算什麼東西?”
呂真輕輕搖晃鐵骨折扇,皺眉略一思量,“嗯,我倒是不算什麼東西,不過在很久以前,我那師祖,是掌控天下‘道理’的那個,所以也最不講道理。”
薛景譏笑一聲,眉心雪峰法相已有冰雪飄搖,周身百丈之內,肉眼可見凝結出道道冰瀑。
呂真微微一笑。
然後他啪一聲合攏手中摺扇,在左手手心輕輕一拍。
分明是一個再平凡不能的動作,九霄之中,如有神人現世,雷雲翻滾,天地變色,不只是薛景,便是整座秀雪湖之人,都覺察到一股頭皮發麻的窒息感。
那種感覺,好似天罰雷劫近在眼前。
薛景深吸了口氣,她神色冰寒,看著那個滿臉笑意的年輕人,心神凝重。
雖說只是元嬰三境,實際上她比起雲策半點不差,甚至於對敵經驗猶勝一籌,只是薛景不敢相信,面對一個元嬰二境的年輕人,竟會讓自己生出一種面對元嬰中期強者都不曾有過的窒息驚悚感。
已經收劍入鞘的尉遲恭返回呂真不遠處的青石,取出一壺靈酒,笑道,“呂師兄你不是還要打探消息,出手可要輕點。”
呂真笑道,“要不我就不出手了?”
尉遲恭呵呵一笑,擺手道,“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薛景臉色已有些蒼白,眉心雪峰更是顫鳴不止。
呂真看了眼尉遲恭,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女子,實在想不明白,當初雖說算不上不茍言笑,卻也真真實實一本正經的青葉劍仙,怎會變成這副性情,突然眼神古怪道,“姑娘還要不要動手?不動手的話,我覺得咱們不如坐下來聊一聊,說真的,我這位尉遲師弟,雖然長相一般,比我差了點,但是人品是真不賴,武道天資修爲也沒的說,我覺得你們倆一定聊得來,指不定就能成爲一對神仙都要羨慕的逍遙眷侶。”
饒是養氣功夫再好,薛景也實在忍無可忍。
她深呼吸一口氣,雙手死死攥緊,咬牙切齒道,“你找死。”
然後她便一腳猛然踏前,周身冰雪瘋狂旋轉,一座璀璨琉璃的冰山向呂真當頭砸下。
只不過下一刻,不只是薛景,整座秀雪湖的天之驕子都只聽到了一句話,“我想找死,死卻不敢找我啊。”
眼神愈發陰沉的女子心神一冷,就在她體內靈元氣勢攀升至巔峰之時,一座雷池籠罩天地,冰山傾塌,電光火石間,一條袖珍雷蛇懸停在她眉心三寸之處。
薛景雙指迅猛捏訣,試圖以自身道韻冰封眼前雷弧。
但是在那道雷弧化爲冰晶潰散之際,周身又有雷弧凝聚,生生不息。
落在旁人眼中,不見呂真有絲毫動靜,便看到薛景一退數百丈,那座冰峰法相,也始終無法完全祭出。
一些踏足元嬰中期的武道天驕,都是不由得瞇起眼。
呂真這一手,算不上多高深的武道神通,卻是比任何武道神通都讓人心驚,不在體內靈元的渾厚,氣勢的高低,而是對天地本源靈韻道則的掌控,比尋常元嬰境強者,高出了一個難以想象的高度。
薛景一連退出近千丈後,臉色已陰沉如水。
呂真嘆了口氣,笑道,“元嬰的本意,在與‘契合天地’四字,雖說只是天象乾坤法天象地,天人合一的登堂入室,卻也有神喬丹河境的氣勢雄壯長短之分,若是比喻成世間道路,尋常元嬰初期,便是那在天地間架起了一座獨木橋,神橋中期,如同那尋常驛路,神橋後期,纔會如那陽關大道,之後的魚躍龍門,便是一舒胸中氣,體魄,神魂,意氣,靈韻,法則,步步登高,慢慢完善,你雖說高我一境,意氣卻差了一籌,我殺你不易,可你若想贏我,極難。”
薛景沉默不語。
事實上在呂真動手瞬間她便已經清楚,自己絕對奈何不了這個號稱血君子的傢伙,但她仍然不願意就此罷手。
世上的天之驕子便是如此,有些人在武道境界的登高一途,勢如破竹,可在境界之外,卻只能亦步亦趨,還有些人,境界不夠高,卻早早地能看到尋常人看不到的那份浩然氣象和風景,兩者沒有高低之分,只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另一種角逐而已。
遠處,有不少同爲七十二宗門的天之驕子嘖嘖出聲,有少數人初入元嬰境,或者還在元嬰之下,便覺得莫名其妙,一頭霧水。
呂真望向雲瑤宗那個女子背影,身材比尋常女子高大些,臉上冰寒帶著些英氣,女子是個好女子,就是可惜了,誤入了師門,他轉頭看向尉遲恭,反問道:“聽聞你那個名叫單項明的弟子,一直嚷嚷著嫌棄你這個師父連個師孃都找不到,你覺得人家姑娘如何?”
尉遲恭一口酒差點噴出來。
周圍的人更是紛紛側目,看向薛景的眼神,古怪中都帶著一絲憐憫。
呂真果真不愧是比血魔山修士更狠辣,名聲更像的存在,他望向薛景,“姑娘你覺得如何?反正我是覺得很好的。”
就連那個不怕事大的白裙少女都覺得無言以對。
不料薛景下一刻,竟是讓所有人差點瞪出了眼珠子來,只聽她臉色平靜,沉聲道,“敢不敢元嬰巔峰同我一戰?只要你贏,我薛景便是在你身邊爲奴爲婢亦無不可。”
呂真愕然一愣,想了想,“算了算了,到底是你跟尉遲師弟之間的事,我跟著瞎操個什麼心。”
尉遲恭擡手捂住額頭。
是不是跟那個傢伙有所牽連的人,都潛移默化變得這般不要臉?
薛景只是死死盯著呂真,沉聲道,“元嬰巔峰,我必定與你一戰。”
呂真也不在意,咧嘴一笑,陽光燦爛道,“隨你,只要你能在我踏足龍門境前踏足元嬰巔峰。”
薛景看著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神色微怔。
尉遲恭眼角餘光瞥了眼兩人,呦呵,這是咋個回事?
尉遲恭眨了眨眼,打過了架,喝過了酒,心想著自己這一趟的任務也算是大圓滿,便決定起身離去,他站起身按住腰間竹鞘長劍,環顧四周,微笑道,“今兒來也沒別的意思,除了看雲瑤宗有些人不順眼,再就是向諸位說一聲,東荒劍道有我尉遲恭一人,足以。”
呂真早已回到那塊青石上,拆臺道,“青雲可是還有位劍一師兄。”
尉遲恭翻了個白眼,“我尉遲恭好歹也算半個青雲閣名譽長老,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他不算。”
周圍不少人都是眼神古怪,甚至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
人羣中,有一位身穿血色錦繡長袍的年輕人緩緩走出,他一手負後,一手握拳放於身前,在空中閒庭信步,環顧四周,滿意笑道,“果真不愧是萬年難見的大氣象,天地復甦,靈韻覺醒,法則更迭,羣峰競秀,壯哉壯哉!”
所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不曉得又是出身那個宗門的武道天驕,要一展身手,初露崢嶸。
然後所有人便見那人目光流轉,如沙場之上,將帥點兵,聲音溫醇道,“雪爐唐寅,幽劍宗築影劍仙李爾,飄渺仙宗謫仙子陳曦,北冥殿路桃江,神澗宗竇長青,幽雪山莊馮玉珊,魂殿噬魂太子趙天元,斷空門一念佛子司空,御璽山朱啓明……真武宗薛淼……”
眉心如有血色玲瓏的年輕人聲音不急不緩,好似世俗人間的教書夫子,緩緩點名,只是隨著他一個個名字點出,所有人心頭不知覺間微微一沉。
足足半炷香光景。
只見他目光看向最後一處,輕聲笑道,“青葉劍仙尉遲恭,青雲閣劍一?血君子呂真?”
年輕人深呼吸一口氣,緩緩擡起雙手,血紅大袖似火雲翻飛,他蜷縮手臂,指了指自己,一臉認真道,“不管是來自我東荒之內,還是東荒之外,我魔公子,今日想要在此領教諸位絕代天驕的術法神通,各位有何高見,還請不吝賜教……”
他想了想,揉了揉額頭,“嗯,應該是這麼個意思,話有什麼不妥之處,還請見諒,我會盡量壓在你們同境,若是接不下我三招,可就怪不得我將你們留下來一起喝酒了。”
年輕人嘿嘿一笑,“到底遠來是客,接待晚了些,別介意,敬酒管夠,罰酒管飽!”
他話音落下,原本還有些忍俊不禁的幾人,頓時臉色劇變。
只見那個一身血色長袍,自稱魔公子的年輕人,周身三丈之內,先是有血氣若琉璃,緩緩纏繞。
繼而整座秀雪湖。
湖水如翻天而起,倒掛虛空。
濃郁的血煞之氣,籠罩方圓千丈。
下一瞬,千丈變百里!
這一刻,所有人都心神一顫,能站在此地,沒有一人身份簡單的存在,自然想起了平日聽過的傳聞。
眼前那個懸空而立的血袍年輕人,難不成真是那位百年不曾親自出世的血魔山山主?
一位腰懸金鐗的紫袍年輕人臉色難看,硬著頭皮走出一步,沉聲道,“前輩身爲龍門境強者,如此欺壓我們後輩,傳出去豈不是有損身份名聲?”
魔公子挑了挑眉,呵呵笑道,“你們登門,我來待客,禮節總不能輕了,有啥名聲不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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