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額不足
到了十八日這天,黃興屢屢催促程德全宣布江蘇獨立,然而程德全始終遲疑未決。
直到當天下午,上海傳來進攻江南制造局的消息,黃興親自奔赴程德全官邸要求其宣布獨立。程德全迫于無奈,只好簽署了一份通電書,這才宣布江蘇拒絕接受中央政府命令,與中央政府徹底斷絕關系。
就在江蘇宣布獨立的第二天,張勛的江防營先頭部隊與第二鎮先頭部隊完成會師,并在一個小時之內攻克淮安,隨即又兵分兩路。一路經安徽滁州境內直撲南京,另外一路則沿著淮安經高郵直下揚州。
第二鎮的另外一支部隊也在同一天占領港城,建立后勤支撐點之后,即可又派出先遣部隊直奔鹽城。
無論是淮安還是港城的守軍,之前無非是接到江蘇都督府的命令,要求抵抗北洋軍南下。不過南京方面并沒有派遣專門的官員到這些城鎮前來督導,于是當北洋軍發動進攻時,這些地方原本少的可憐的守備部隊,除了少數堅定革命官兵之外,其余的幾乎都不戰而降了。
江蘇的戰事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北洋軍壓進之勢勢如破竹。
前前后后只經過了兩天的時間,第二鎮和江防營的大軍便占據了南京周邊重要的交通城鎮。揚州、鎮江相繼告失,馮國璋本人也在二十一日這天凌晨從后方趕到鎮江設立總鎮司令部,親自制訂對南京的作戰計劃。
面對如狼似虎的北洋軍和江防營,南京城內早已是人心惶惶。黃興與第八鎮統制張彪同樣感到壓力斐然,他們都沒有料到蘇北地區會淪陷的如此迅速,甚至連一丁點的戰斗火花都沒看到,幾乎就是如入無人之境一般。
在過去的三天時間里,黃興并非什么事都沒有做,他一直在加強南京江面上的防御,決定以長江為決戰戰場,阻擋北洋軍發起渡江作戰。同時,他還不斷與鎮江、上海的海軍司令部保持聯絡,雖然自己很清楚以眼下的情勢是無法說服海軍支持革命,但最起碼也要勸說海軍艦隊保持中立,不要向南京發動進攻。
畢竟南京臨時政府時期,駐扎在鎮江、上海一帶的海軍當中,還是有不少官兵是堅定不移的向往革命政府。此次因為國會危機引發的南北交火,顯然是所有人不愿意看到的結果。再加上黃興親自的游說,多多少少是能爭取到海軍的同情。
哪怕不能拒絕中央政府的命令,在派遣艦只圍困南京江面時還是能手下留情。
正所謂禍不單行,當南京面臨北洋軍和江防營團團包圍并步步緊逼之際,身為江蘇都督的程德全居然趁夜一聲不吭的偷偷離開南京。消息一經傳出,對整個南京革命陣營都造成了極大的沖擊。
黃興更是對程德全痛罵不止,連連發了三、四封通電,又是宣布開除程德全的黨籍,又是鄭重其事的與其斷交。而隨著黃興的通電,江浙滬很快就獲悉了程德全逃跑的情況,于是整個南方革命陣營都出現了士氣低落的痕跡。
第八鎮統制張彪為此還專門找到黃興,埋怨其就不應該急著發表通電,在眼下這種危急關頭最重要的還是要保持士氣。本來程德全就沒什么實際地位,任由其偷偷逃跑就罷了,將消息暫時壓下來,反倒不會造成負面影響。
黃興意識到之前因為情緒沖動而忽略了事后影響,然而脾氣火爆的他也沒有任何廢話,只是愈發堅定的決心跟北洋軍一拼到底。他的目的就是要讓所有立場不堅定的人們知道,真正有一腔革命熱血的人一定能獲得最終的勝利。
這或許是理想主義者的片面執著,可也能看得出來這是一種無奈和發自內心的怒吼。
十幾年來,為了探尋中國的救亡之路,無數革命烈士以鮮血來鋪灑道路。在經歷了數不清的失敗,終于完成了推翻腐朽清廷的大革命勝利,又豈能眼睜睜的看著革命果實落入獨裁者的手中!民主和共和的大業理想豈能就這么消亡?
與此同時,灤州第一混成旅才剛剛抵達濟南,而先頭部隊第一團也才前進到徐州。
負責留守濟南接應袁肅一行人的正是第二鎮第二步兵旅旅長鮑貴卿,不過鮑貴卿麾下的主力部隊也都已經陸續開往江蘇境內,他本人只留了一支警衛隊以及輜重部隊在后面,等待袁肅的第一混成旅到來。
中午時袁肅與鮑貴卿見了一面,雖然鮑貴卿與袁肅同樣是第二鎮的旅長,但前者如今已是年近四十五歲的中年人,又是老一屆北洋武備學堂的畢業生,無論是資歷還是系統都要遠遠超過袁肅。因此在鮑貴卿眼里,多少對袁肅是有幾分不屑一顧。
整個會面過程中,鮑貴卿一直都是一副官腔官調的一樣,沒有給袁肅什么好臉色。
盡管如此,袁肅也沒有放在心里去,他只當自己與第二鎮還不能完全融洽,更何況論資排輩自己也確實不如鮑貴卿。簡單的從鮑貴卿這里了解了情況,獲知第二鎮和江防營已經完成對南京的戰略包圍,接下來第一混成旅要做的就是開赴江蘇,確保津浦線蘇北路段的安全,負責保障和護送后勤物資。
擔任后勤任務原本就是袁肅所期待的,于是他沒有任何閑言碎語,直接應承了下來。
當天晚上,鮑貴卿借口前線有事,沒有再繼續招待袁肅,達成了一班早已準備好的火車動身南下去了。
袁肅則在濟南休整了一天,按照火車站的安排,最快也得在明天下午才能搭乘另外一列火車向徐州趕去。
倒是山東軍務會辦王懷慶專門在濟南最好的酒樓設下晚宴,邀請袁肅等一眾第一混成旅的軍官到場。王懷慶與袁肅沒有什么交情,也聽說過段、馮兩位大人物都對袁肅有所介懷,不過他卻不吝感情的要打好這層關系,正所謂點塔七層不如暗處一燈,只要自己與袁肅沒有直接的利益沖突,多一個笑臉迎人絕不算是壞事。
晚宴上,袁肅與王懷慶一番推杯置盞,趁著酒興時倒是從王懷慶口中套得了一些消息。
在此次南下進攻江蘇的軍事行動當中,事實上山東第五鎮并沒有出兵,無非只是在名義上響應了中央政府的號召罷了。第五鎮僅僅只派出了幾隊雜役和工程營,在前線協助第二鎮和江防營修營駐壘、運送物資罷了。
除此之外,王懷慶也透露了一些關于安徽目前的情況。安徽省內正經編制的兵力只有倪嗣沖兄弟兩的兩個混成旅,之前倪嗣沖一直擔任安徽軍務會辦,其弟倪毓棻在擔任皖北警備司令兼任安慶鎮守使,實際上便是操作著整個安徽的軍政大權。
此次南北開戰,前安徽都督柏文蔚被迫辭職離任,這正是倪嗣沖翹首以盼的結果。
可以說,安徽的戰事基本上已經全然告一段落,倪嗣沖不會揮軍南下,當務之急還是穩固他個人在安徽的統治地位,直到國內戰事結束之后正式接替安徽都督。
得知這個消息,對袁肅來說并不算是好消息,他原本打算趁著安徽境內出一些什么亂子,或者需要幫忙之類的機會,派遣兵力去占據淮北。然而倪嗣沖已經把整個安徽都牢牢掌握了,柏文蔚業已化裝潛逃離去,顯然是沒有出兵的借口。
晚宴過后,袁肅回到臨時行營,正好陳文年在參謀室內匯總完畢今日收到的電文,趕到袁肅的書房前來報告。
“都督,上海那邊的駁火已經結束了,昨日鄭汝成的部隊馳援進城,擊潰了圍堵在江南制造局門口的革命軍。據說上海的革命軍全部分散撤退,一部分逃避進入租界,另外一部分離開了上海。還有那些青幫分子也都躲躲藏藏。今天中午時鄭汝成宣布上海戒嚴,并正式出任上海鎮守使。”陳文年把今天最重要的一個消息先做了匯報。
“早在意料之中了,上海雖然是國民黨的總部所在,但畢竟缺乏軍事根基,單憑一些臨時組編又極缺武備的力量,想要奪權,簡直是癡心妄想。”袁肅不動聲色的說道,這些情況他都了如指掌,自己現在心里面主要的還是在思量如何進占淮安和淮北。
“淞江的第二十七旅已經奉命向南京進逼,預計明后兩天能與第二鎮和江防營完成會合,屆時南京將會被團團包圍。”陳文年又說道。
“南京還是有得打的,畢竟依靠長江天險,第八鎮多少能阻擋一番。不過我相信攻克南京也是時間上的問題,就看第二鎮和江防營誰肯更拼命了。怕就怕兩邊都想著坐收漁翁之利,到頭來反倒給了第八鎮喘息的機會。”袁肅頗有深思的說道。
“是啊,按理說,第二鎮和江防營之前都是一路高歌猛進,昨天已經完成對南京的戰略包圍,理應在今早就發動進攻。可是直到現在還沒聽說南京那邊交起火來,看來,馮都督和張將軍之間還是很有默契的。”陳文年冷笑了一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