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開平礦務局和灤州煤礦公司之間的爭斗,想必你們這些內部人員都是記憶猶新的,如真的再度上演這樣的事情,對你們對我都不是好事。我可以開誠布公的告訴你們,倘若能避免這樣的惡性競爭自然是再好不過,當然,前提是我的公司必須有利可圖。”
“正是,正是,兩虎相斗必有一傷,也只會讓其他宵小之徒趁機坐收漁翁之利。此事萬萬是要慎重處理。”
“我就感到很奇怪了,你們之前口口聲聲說陜甘、西南諸省是尚待開發(fā)的煤礦市場。為什么你們就不肯在這件事上退讓一下?江浙一帶歸我,你們則能集中資源去開拓新的市場,皆大歡喜,有何不可?”袁肅煞有其事的詢問道。
“經營上的事情上面自然是有定奪的,還輪不到在下這樣的小角色插嘴。只是就我而言,我們開灤礦務局經營的多是華中、華東的生意,前前后后已經有許多年了。從開采到運輸,從各城各鎮(zhèn)供應份額到人員的搭配,早已是輕車熟路。若是放棄老客戶而去謀求新市場,對我們來說風險實在太大。相比之下袁公子是新公司,開脫市場要比我們容易許多,所以”林主任在情在理的說道。
“就算我認同你的說法,但是我也說過了,江浙一帶有我的勢力范圍,我在自己后院做生意有諸多好處和方便,大老遠的跑到陜甘、西南去,正所謂鞭長莫及,你懂嗎?”袁肅再三強調的說道。
“這一點在下理解,理解,只是若這么說來”
“這樣吧,我突然想到一個辦法,雖然不是什么好辦法,但也可以化解你我兩家之間的矛盾,而且說不定還能拓展你們的市場面積。不管怎么說,也算是我再次表達誠意了。”袁肅見時機差不多了,于是循環(huán)漸進的開始拋出自己早已計劃好的說法。
“是嗎?在下愿聞袁公子高見。”林主任連忙請教的說道。
“我的辦法就是當年你們開平礦務局和灤州煤礦公司解決矛盾的辦法,與其我們之間互相爭奪,倒不如強強聯(lián)手,打造更有實力的煤礦公司。一方面可以化解你我之間的矛盾,另外一方面我公司的加入勢必能讓開灤礦務局充實實力,用不了多久便能更廣泛的拓展市面。到時候什么陜甘、什么西南諸省,咱們都能輕易的涉足其中。起步更好。”袁肅不疾不徐的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您的意思,是肅業(yè)煤礦與我們開灤礦務局合并?”林主任有些詫異的問道。
他萬萬沒想到袁肅居然會突出這樣解決問題的辦法,要知道肅業(yè)煤礦才剛剛成立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連礦坑都沒有修筑完成。按理說既然袁肅有魄力在灤州另起爐灶經營煤礦生意,那自然是有獨立發(fā)展的規(guī)劃。怎么可能什么都沒做,就想著跟別人合并呢?
“沒錯。我不是一個獨斷專行的人,也不是一個希望耀武揚威的人。開門做生意就是為了賺錢,只要能賺到錢,其他都是小事。”袁肅故作豪邁的說道。
“這,這么大的事情只怕要從長計議才是,在下可是萬萬做不了這個主。”林主任遲疑未決的說道,他同時在心里暗暗盤算著:怎么看上去,好像是早已計劃好的一般
“我自然知道這是大事,無妨,你今日便可以返回天津,好好與你上司商議一下。稍后我也會發(fā)一封電文給周懂事長,說明一下情況。你我兩家都是大廠,肯定是要仔細斟酌再確定下來,我會安排我們公司的內部會議,先討論一下草案。”袁肅不慌不忙的說道。
“現(xiàn)在也只能如此了。”林主任恍然的點了點頭說道。
送走開灤礦務局的一行人之后,袁肅立刻擬了一份電文發(fā)到天津,告知周學熙自己愿意與開灤礦務局合并的消息。同時在這份電文中,詳細的闡明了一些利害問題,比如可以通過這次合并大規(guī)模的提高開灤礦務局生產力,也比如利用這次合并可以擴大中國人對開開灤礦務局所持有的股份。
當初開平礦務局和灤州煤礦合并之際,原本是中英雙方各占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后來因為英國人從中耍詐,又因為中國股東的貪婪無知,一下子讓英國人騙取了高達百分之八十六的股份,成為開灤礦務局實際的掌握人。一個民族煤礦產業(yè),卻最終淪為洋人的產業(yè),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為此周學熙本人也承受了極大的壓力,無論是當時的清政府還是之后掌握的袁世凱,每每想到這件事都痛心疾首。歷史上還記載袁世凱為此事曾痛罵周學熙。
袁肅相信,周學熙本人是肯定贊成這次合并,一來可以避免不必要的競爭摩擦,二來就是為中國股東爭一口氣。有了袁肅這個大總統(tǒng)侄子介入開灤礦務局,再加上灤州又原本就是袁肅的地盤,今后肯定會更加有利于中國資本的發(fā)展。
三天之后,袁肅果然收到了來自開灤礦務局的回電,內容也很簡單,周學熙和英國方面都愿意進行這次合并的談判,希望灤州這邊盡快派遣專門的人員趕赴天津接洽。
早在肅業(yè)煤礦成立之前,袁肅就已經安排好所有合并的事宜,包括談判的細節(jié)、合并之后的股份劃分,以及肅業(yè)煤礦公司今后的發(fā)展規(guī)劃等等。他派遣肅業(yè)煤礦公司副經理徐文斌帶領一支代表團,即日前往天津去商榷此事。
雖然合并之事大部分是在掌握之中,然而關于合并的整個談判工作卻顯得極其緩慢。
天氣是越來越冷,沒過幾天甚至還下了一場雨夾雪,鋪天蓋地的霜凍讓北方又有了原有的銀裝素裹的風貌。一直到十二月下旬,徐文斌總算發(fā)回了一封確認的電文,告知與開灤礦務局談判有了定論,雖然前前后后在談判桌上博弈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彼此雙方各有進退,時至今日只好勉勉強強達成了這份協(xié)議。
按照談判的內容,肅業(yè)煤礦將以子公司的形式并入開灤煤礦。袁肅對肅業(yè)公司持股百分之五十,而以剩下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換算為開灤礦務局總公司的百分之十二的股份。當然,按照袁肅事先的預計,他想要的是超過百分之十八的股份,畢竟自己在肅業(yè)煤礦上的投資也是相當之大,前前后后將近八十萬。
就算用八十萬元去直接購買開灤礦務局的股份,差不多也能在百分之二十五之上。
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肅業(yè)煤礦是以子公司形式并入開灤煤礦,袁肅到頭來還能持有百分之五十的肅業(yè)煤礦股份,也不算是太吃虧。
十二月二十二日,開灤礦務局在天津召開了一次盛大的記者招待會,正式公布董事會加入的一位新股東情況,順帶也在這次招待會上宣布了肅業(yè)煤礦今后的市場走向以及開灤礦務局擴大規(guī)模之后的新發(fā)展方針。
正是這次記者招待會,一下子讓世人再次重新認識了袁肅這位少年將軍。之前人們只知道袁肅是大總統(tǒng)的侄子,曾經的的確確干過一些實事。如今入股開灤礦務局,算得上讓世人更加肯定袁肅幕后是有支持的,否則怎么可能從英國人手中分一杯羹呢?
同樣是在這一天,袁肅在灤州也舉行了一次盛大的晚會,邀請了部分肅業(yè)公司高層人員,以及未來肅業(yè)煤礦的大客戶。這次晚會旨在為肅業(yè)煤礦制造一個宣傳氛圍,順便也為他本人以軍人身份從商做一個鋪墊。
晚會進行的十分順利,載歌載舞,燈紅酒綠,所有賓客都盡興盡歡。
袁肅一直在會場上待了快一個鐘頭,與幾位大老板一一簡單聊了幾句,鑒于他本人對跳舞沒什么興趣,晚會才剛過半的時候便準備退席離場。正當他邁步走到場邊,準備向隨行的警衛(wèi)員吩咐退場,忽然一旁快步走來一名晚會現(xiàn)場的侍從,將一個折疊整整齊齊的手帕轉交到其手上,并說有一位小姐在隔壁陽臺上等候。
袁肅接過手帕打開來看了一眼,手帕是絲綢材質,外圍還鑲有一圈蕾絲,透著一股熟悉而又誘人的香味。在手帕正面用幾個紅色的字跡,似乎是用口紅涂寫上去的。這幾個字是:謝謝我。他微微疑惑了一陣,又仔細尋思了片刻。
反正現(xiàn)在時候還早,忙完了并入開灤礦務局的工作之后,接下來也沒什么特別的事情要跟進。他倒是要看看自己究竟是要謝謝誰?
一念及此,他徑直邁步向隔壁走去,穿過一條小走廊,隔壁原本是一間棋牌室,不過現(xiàn)在里面空無一人。棋牌室的陽臺是落地窗似的大陽臺,寒風一陣陣從敞開著的陽臺門涌進起來,卷動著窗簾張牙舞爪似的亂飛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