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再無旁人,鍾珍一巴掌打到孟來寶的頭上,也不再壓著嗓子裝少年,直接用原先的聲音說話,“你個小王八蛋,根本就沒認出我來,還裝得那麼像,我是你鍾珍姑奶奶。”
孟來寶果然是機靈無比,只愣了一下,便馬上恢復過來,“啊,原來是前輩駕到,小的還以爲走了什麼天大的運道,竟然無意中認識一位氣質高貴不凡有如皇親國戚的朋友。”
鍾珍懶得理會他拍的馬屁,好奇地問道:“你給我說說,你娘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打扮成個少年,可看著最多也十五六歲,她怎麼也老大不小了,還自稱姐姐,衝著我拋了無數個媚眼。你家是不是私底下是不是做些買賣,不是前輩我懷疑,這也太不像樣子了。”
孟來寶尷尬地笑了笑,“前輩說笑了,別管我娘,她總是有些瘋瘋癲癲的,看著少年郎就走不動路,行事也糊里糊塗。話說回來,您這副模樣,別說我娘,便是外頭那些好色的男子,都要拿眼睛看。”
“我打扮成一個男人,又不是漂亮的大姑娘,爲何好色的男人會瞧?”
“咦,你從那個山溝溝裡出來的,這都不懂。”孟來寶十分驚奇,不過他腦子轉了個彎,便自行給鍾珍找了個理由,“也是的,前輩本來就是女子,當然不懂這些男人們的事情。”
聽孟來寶一番解釋,鍾珍終於弄明白了不少。
原來寧國人十分講究風雅,但凡讀過兩天書的,懂得幾手字畫,便會被人推崇。與蒙國尚武不同,此地對文人更加看重。
即使是修行者也是一樣,就算你修爲再高,長得孔武有力,一副粗魯樣子,肯定被人看不起,被人笑話是鄉下農夫。
反正也不知從多少年開始就是這樣。貌如女子的男子竟然極其受歡迎,不但被女子追捧,連同爲男子的人也想將其納入牀鋪紗帳之中。
尤其是如鍾珍這般年紀樣貌過得去的少年,不管男女。都十分被人喜愛。
聽孟來寶解釋了半天,鍾珍算是弄懂了,怪道走到哪裡,時不時有男人用奇異的眼神打量她,而且她前幾日還碰到個劫男色的。
她猛然想起紫霞宮派遣去花間閣的陸天顏。頓時心中悶笑不已。如他那般長得同一朵花兒似的,嬌豔欲滴,多少男人想一親芳澤啊!
鍾珍這才明白,臨別之前朱子陵爲何那般叮囑。朱子陵曾言,不管是扮男還是作女子裝束,別弄的太好看,免得招來麻煩,稍微差不多就成了,只要能混進紫霞宮就行。
她當時還想著,大姑娘好看會被人盯上。扮成個略微像樣的少年有什麼打緊,想不到竟然是這個道理。
既然如此,反正面具能改樣貌,到時再換回女子裝束罷了。
不過等孟來寶滔滔不絕繼續說著,鍾珍頓時覺得做女子打扮也不妥。
原來寧國男人尚文,因此比較含蓄,對女子的言行要求頗多。大姑娘出門在外,得遮擋下面孔,被人瞧見了便是有失德行。窮家小戶或者山村農婦不講究,略微有點家產的就必須要注意一些。免得以後不好嫁人。
如酒樓飯館之類的地方,女子極少出現。鍾珍要長期在外行走,實在不方便。
“前輩,您是很少出門吧?怎麼什麼都不懂。”
“我潛心修煉。怎麼會如你這樣成天在外頭廝混,而且說了你也不明白,鍾珍只是我的化名,真正的名字卻是不能同你說。隱世家族的規矩頗大,出來一趟不容易。”鍾珍信口胡說,心想在寧國行事。還得懂得當地風俗的人跟著纔好,只是這個孟來寶不知道可信不可信。
她住了兩天,發覺吃食與蒙國也不一樣,碟子小而精緻,食物也是同樣不多,總覺得吃完飯還不太飽。早上一碗稀粥加兩樣小菜,喝下去簡直跟沒吃一樣。想多添兩碗粥,便發現人家只準備了這麼一點點。
孟來寶有兄弟姐妹數人,院落不算大,卻擠得滿滿的,每天吃食都是定量,再也沒有多的食物給她。
鍾珍想著也呆不了多久,只等人到齊了,便立刻出發,眼下算是略微學習一下當地人日常習俗罷了。
這天她隨著孟來寶逛到園子裡,遠遠看去,一箇中年文士模樣的人坐在一個亭子中,捧著一本書發呆。因爲此人雖然手裡拿著書,眼睛卻是看著天上。
“那是我爺爺,煉魂期的前輩,過去見個禮,免得他又罵我不懂得禮數。”
鍾珍此時已經明白在寧國,“不懂禮數”會被人瞧不起的,忙整了整衣冠,便隨著孟來寶而去。
“爺爺,帶了個朋友來見見您,是個貴客。”
“前輩有禮了,在下初來貴地來不及去叩拜前輩,實在是失禮。”鍾珍抱拳行禮。
中年文士原本一直看著天空發呆,被人打擾了也不生氣,低下頭看了看孟來寶,打量了一下問道:“你是。。。文忠?”
孟來寶笑嘻嘻說道:“那是我爹,我是來寶啊,您又忘記了,爹都死了十多年了。”
“哦,文忠的兒子,都長這麼大了。”孟爺爺想了想,似乎真有那麼回事。他兒子女兒足足有三四十人,孫子重孫曾孫也多不勝數。如今年歲大了,總是不大記得住。隨即轉頭又瞧了瞧鍾珍,眼前一亮,“咦,倒是俊俏的小哥兒,今年幾歲啦?”
“前輩謬讚了,晚輩今年十五了。”
孟爺爺往前走了幾步,來到鍾珍的面前,突然伸出手來,將她的手握住,“這園子在冬天沒什麼可看的,不如到我房中,還有幾幅過得去的字畫可略略一觀,都是往年收藏的。”
想起孟來寶說的寧國風俗,鍾珍臉色都變了。這老不休放著資質這麼好的孫子不記得,只看了一眼就不搭理了,連兒子死了都忘了,見了了陌生的少年就要拉著人去房中看字畫。
孟來寶傻愣了一下,實在沒想到爺爺真是越老越不像話,他忙走上前,一把扯住爺爺的胳膊,將鍾珍的手給抽了出來。“爺爺,我們還有事,不叨擾您了,先走了。”
說罷扯著鍾珍頭也不回地跑。
“哎,別忙著走,我還有幾樣法寶,不喜歡看字畫可以看看法寶。”
別說只是看看,送給我都不要,鍾珍火燒屁股似的跟著孟來寶跑,“你爺爺是個老色胚,那你還帶我去見什麼禮?差點被他拖去房中了。”
孟來寶也是沒想到,雖然曉得爺爺不著調,成天神神叨叨地盯著天空發呆,而且已經有幾十房的妾室,還有好幾個男寵,卻連孫子的朋友也要染指。
這下子鍾珍連門都不敢出,對方是煉魂期前輩,好在她將傳信鳥已經放了出去,援手也差不多快到了。
第一個來的果然是董煥,在軍隊裡幹過的,就是比較靠得住。比起她自己滿頭大汗的找地方,董煥手裡握著一張大梁城的詳細地圖,沒花費任何精力就尋來了。
跟在他身邊的是瘸子。
鍾珍心想如果沒有董煥,瘸子就算是找一千年,也找不到孟來寶的家。
來寶娘頓時又喜笑顏開,少年沒勾搭上,來了一位氣質冷然的壯年男子。雖然不茍言笑,看著好生有男子氣概。
當著木離愁的面撒謊,董煥與瘸子的爲人是沒什麼可說的。而且這位董大哥雖然修爲沒那麼高,腦子卻好使,打仗佈陣很有門道。最重要的是,他騙人都騙得一本正經,鍾珍覺得還得向他學習。
來寧國辦事,總不能單槍匹馬,便要了這兩個安全可靠的。
隔了三天,來個兩個不怎麼安全可靠的,乃是盧瑾瑜與蕭成。這也是無法可想的,沒有煉魂期在身邊,總覺得不大安全。
盧瑾瑜此人拿錢辦事,倒不是個出爾反爾的,況且大家熟門熟路,總比來個完全陌生的前輩要好得多。鍾珍不曉得朱子陵給了多少靈晶,反正肯定不是個小數字。
只是爲何蕭成會跟著來了?
她指著蕭成問盧瑾瑜,“他怎麼還跟著你,你不是不喜歡做首領嗎?”
盧瑾瑜白了鍾珍一眼,“我雖然不喜歡做首領,但是更加不喜歡做人家的跑腿跟班。姓朱的說了,這次由你帶頭,難不成我還得端茶送水燒飯洗衣裳,帶上蕭成也好給你去廚房劈柴火燒飯。話說我都來寧國等了一年多了,到現在才收到你傳信鳥送的信,真是浪費我的大好時間。”
人到齊了,鍾珍也算是將寧國人的生活習氣給摸清楚了不少,便打算告辭。
孟來寶一看鐘珍這陣仗架勢,竟然有煉魂期前輩當跑腿,死命要跟上。大梁城這個爛地方,他是徹底是呆夠了,一沒靈晶二沒修煉的好地方,能去外面見見世面纔是正經。
以後說不定被什麼修行大世家給看上,從此飛黃騰達。就算沒有其他大世家看上,瞧鍾珍的陣勢,來頭顯然不小。
反正連蕭成都跟上了,多一個孟來寶不嫌棄多,本著蝨子多了不癢的想法,鍾珍便讓他隨著。
一行人踏上旅程,坐在一架灰藍色頗爲低調的飛鳥法寶上,不用說了,是木婉寧曾經的那個鳳凰,被盧瑾瑜給搶了去,至今沒見他打算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