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裡黑乎乎的,迎面撲來一股濃重的柴油味,腳下的巖石還在微微發顫,耳邊傳來嗡嗡的機器轟鳴聲,王森擡頭看了看頭頂那盞昏黃的40W燈泡,上面印著淺淺的“佛山照明”四個字,果然是中國貨。
再往前走便進入了一條狹窄幽深的隧道,沿途還有很多交叉路口,一直通向黑暗的遠方,走到一個路口之後,安德列夫停了下來,擰開隨身攜帶的狼眼手電筒,“先生們,接下來我們要乘坐一段電梯,希望你們不要爭搶,電梯足夠寬敞?!?
“瞧不起中國人??!”老狼嘀咕了一句,王森只是笑了笑,沒辦法,國人的素質決定了外國人的看法。
這是一部蘇聯時期建造的老式電梯,沿襲了老毛子一貫的風格——簡單,粗獷,簡單到幾乎就是兩根鋼纜吊著一個鐵籠子上下亂竄,要是沒點膽量還真不敢乘坐。
上官雲臉色烏青的走進電梯,雙手死死拽著鐵欄桿,生怕被飛速下降的電梯甩了出去。
電梯帶著呼嘯的風聲嘶叫著衝向黑洞洞的地下,衆人聽著鋼鐵與空氣摩擦產生的嘶嘶聲,頭皮都發乍起來,王森的頭髮被風吹得亂成一團,他卻只能死死的抓住鐵欄桿,只要一鬆手,說不定就會被電梯橫著甩出去。
驚心動魄的三十秒之後,電梯終於停了下來,衆人也都長長的喘了一口氣,安德列夫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架,“哦感謝全能的上帝,我又一次活下來了?!?
“原來他們也害怕?!崩侠切Φ?,王森也笑了,看來誰都怕死,包括神經大條的老毛子。
出了電梯,眼前的景象赫然開朗起來,寬敞的隧道上貼滿了白色的瓷磚,牆壁上鑲嵌著一眼望不到邊的白熾燈泡,過道中還擺放著兩盆鮮花,可惜由於時間太長早就枯死了。
越往裡面走越熱,王森脫下羽絨服拿在手裡,經過這一番折騰,上官雲已經上氣不接下氣,由兩個攙著往前走,王森不放棄任何一個埋汰他的機會,回過頭來,衝上官雲豎起中指,“上官雲,等下還要坐電梯,你撐得住麼?”
??!還要坐電梯?上官雲的臉當場就綠了。
攙著上官雲的保鏢兇相畢露,輕輕的從袖口裡拽出一根一尺多長的竹製尖刺,上官雲衝他擺擺手示意不可妄動使,現在還不是時候,等下見機行事。
四名身著蘇聯時期軍服,戴著黑色頭套的戰斧組織成員走上前來,攔住了衆人的去路,安德列夫急忙從口袋裡拿出厚厚的一份資料遞給他們,一個看樣子屬於頭頭的人打開資料袋,一張張的翻閱,最後點了下頭,從便箋上撕下一張紙條交到安德列夫的手裡,示意他們可以通過了。
安德列夫拿著那張便箋如獲至寶,他知道這東西就是提貨的憑證,只能拿便箋上寫著的貨物,至於上面沒有的,也就代表著庫房裡沒有貨了。
衆人跟在安德列夫的身後,在這四個全副武裝的戰斧成員的監視下來到一個空曠的地下廣場,面積足有半個足球場大小,旁邊有許多銀白色的金屬門,不知道通往哪裡,更不知道里面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
又有十多個武裝到牙齒的黑幫成員走過來,將衆人攔在廣場邊緣,一個光頭佬從安德列夫手裡接過便箋之後,清了清嗓子,用俄語大聲的朗讀起來,每唸到一種武器,便有一扇金屬門應聲而開,從裡面開出一輛叉車,舉著用箱子裝好的貨物放在廣場上,之後又開了回去。
“一千枝AK47步槍!”這個光頭佬用俄語大聲喊道,從正對著衆人的金屬門裡開出叉車,徐徐來到廣場中心,將一個個沉重的木箱子放在地上,之後按了下喇叭,代表已經完成任務,光頭佬衝叉車吹了聲口哨,叉車這才慢悠悠的開了回去。
“五十萬發762mm子彈。”又有一輛叉車晃晃蕩蕩的開出來,將箱子往地上一放,轟的一聲,震得衆人腳下都是一顫。
很快貨物都備全了,光頭佬這才準許安德列夫和上官雲前去驗貨,其他人仍舊被限制在邊緣之外,手持AN94的武裝分子面相兇惡,一雙雙獨狼般的眼神死死盯著這幾個人,王森甚至想如果自己真的再向前一步,他們一定會開槍。
貨物自然是沒有問題的,那些AK步槍的槍身還裹著槍油,看上去和新的一樣。上官雲點了點頭,對貨品表示滿意,“可以裝箱了。”
光頭佬又吹了兩聲哨子,頭頂的銀白色天花板緩緩打開,從裡面伸出兩支機械手,抓著一個20尺平底貨櫃放在地面,一輛叉車從剛纔一扇從未打開的門裡開出來,將貨物一樣樣的裝進貨櫃,最後貨櫃門“砰”的一聲關上,用錫焊焊死,打上印記,整個過程就算完成了。
頭頂的機械手慢慢提起,將集裝箱提到半空中,一輛MAZ543型載重汽車從另一扇金屬門裡緩緩開出,將集裝箱裝好之後,按照事先預定好的路線開入另一扇金屬門,直奔海參崴海港而去。
衆人都鬆了一口氣,突然鐵門吱嘎嘎的響起,又有一輛幾乎和剛纔那輛一模一樣的MAZ543型卡車開出來,拉著同樣的紅色集裝箱從另一個相反的門出去了,衆人都是一愣,安德列夫笑著解釋道,“這裡面裝的是土豆,專門用來迷惑海關人員的。”
“你們可以走了。”光頭佬用英語說道,武裝分子們也很配合的舉起手裡的武器對準他們,安德列夫急忙遞給這個光頭佬一支菸,光頭佬哈哈大笑,在安德列夫的前胸重重砸了一拳,伸手從衣服裡抓出厚厚的一摞美元,在手心裡拍得啪啪響。
安德列夫也笑了,接過光頭佬遞來的斯捷奇金自動手槍,領著幾人出了隧道,直奔海參崴港口的方向奔去。
“咱們赤手空拳,該怎麼辦?”王森偷偷問老狼,老狼把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王森只好跟在他們的身後,雙手用力撐著滑雪桿,腦子卻在飛快的計算各種各樣的可能。
海參崴港口忙碌不停,體型巨大的破冰船一艘艘停泊在碼頭裡,吊臂起重機來來回回的將集裝箱擺放到船上,整個過程進行的有條不紊。
在距離一號碼頭的旁邊還有一個單獨的碼頭,裡面停著三艘體型巨大的破冰船,一輛輛載重汽車在此卸下貨物,又轟鳴著開走,這只是一個不起眼的碼頭,卻引起了王森的注意,因爲他看到了白天時在山洞裡看到的那個光頭佬,雖然只是一閃而過的,但是王森敢保證,他絕對沒有看錯。
這個秘密王森自然不會和上官雲去說,更沒有向老狼提及隻言片語,對於安德列夫,王森從來認爲黑幫分子是最最不可信賴的,他只是牢牢記住了那個光頭佬最後出現的位置,便跟在衆人的身後,走向碼頭邊的一個小酒館。
俄羅斯人喜歡伏特加這句話一點都不假,伏特加加醃黃瓜更是他們的最愛,對此王森真真切切的見識到了:幾乎每個走在碼頭上的男人,手裡必定拎著一瓶酒,左手是一條凍成冰碴的醃黃瓜,一口酒,一口脆生生的醃黃瓜,引得王森歪著腦袋看了半天。
“那些都是下班的碼頭工人?!辈恢颤N時候,安德列夫來到王森的身邊,遞給他一瓶哥麗爾卡牌伏特加,順帶一條火腿肉。王森擰開蓋子喝了一口,刺鼻的辣味直衝頭頂,嗆得他咳嗽起來。
王森感覺喉嚨裡火辣辣的,像有一團烈火在燃燒,他急忙啃了口火腿肉,沒想到這火腿肉鹹的要命,他情急之下又幹了一口伏特加,火辣辣的液體剛進嘴裡,就被他一口全都噴了出來,整個人顯得極爲狼狽。
“哈哈!這不是你們中國人的飲料?!卑驳铝蟹蛞娡跎鲷埽吲d的拍起巴掌,從王森手裡搶過酒瓶,仰著脖子就是一口,他那蒼白的臉上霎時間紅光煥發,左手拿著一截醃黃瓜,咔嚓咔嚓的啃了兩口。
“和俄羅斯人拼酒,你還是不行的?!闭f話間,老狼也來到王森的身邊,看著忙忙碌碌的碼頭,西方天空中漸漸蒙上一層墨金色,一點點的沉下去的太陽,最後一縷陽光也消失在地平線上。老狼嘆了口氣,趁著安德列夫不注意,將一把一尺多長的AK槍刺偷偷塞到王森手裡。
“凡事小心,婉容丫頭還等著你回去呢?!崩侠切÷曕止玖艘痪?,拎著一瓶啤酒走進了酒吧,用流利的俄語和一個豐ru肥臀的老毛子娘們調笑起來。
烏雲以極快的速度佔領和黑黢黢的天空,風越來越冷,夾著米粒大的雪粒子,抽在人的臉上,生疼生疼的,王森瞇起眼睛盯著那個小碼頭上的一舉一動。下意識的摸了摸藏在褲腿裡的AK槍刺。
等下就是去現場確認,過了這道手續之後,按照國際貿易FOB協議(貨物過船舷即完成交易),只要貨物上船,上官雲付完剩下的五千萬美元的定金,整個交易就算完成了。但是王森心裡明白,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這箱子貨呢,肯定不會平平安安的交貨。
風更大了,地面上的積雪都被吹到半空中,王森不停的哈氣,試圖讓手上變得暖和一些,厚厚的鉛色陰雲越來越低,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而降,不一會就落了一層。
安德列夫來到三號碼頭上,港口裡早就停了一艘巴拿馬籍的萬噸級貨輪,貨輪上已經堆滿了紅的藍的集裝箱,將船身都壓得浸在冰涼的海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