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物的殘骸浮空衆(zhòng)多,格鬥家的身體也略微失重飄起。
但鬼武人機甲的突刺本身就已經(jīng)不踩在地面上了,所受到的影響微乎其微,速度反而更快了一分。
青氣濃郁到形成了灰暗的濁流,牽引著無處不在的重力,向關(guān)洛陽的手掌上匯聚。
他雙眉上揚,迎著已經(jīng)來到面前的螺旋刀尖,噼出了這記掌刀。
刀氣刀法,往往以鋒利爲特徵。
而鋒利這個特性,又往往跟“薄”密不可分。
越薄的東西越鋒利。
但關(guān)洛陽的這一斬,反其道而行之,根本讓人感受不到半點鮮活鋒利,只能感覺到無比的“厚”和“重”。
一掌壓過去之後,那螺旋轉(zhuǎn)動的高熱能機甲大刀,不是被切開,而是被碾碎了。
震撼性的灰暗之風,從關(guān)洛陽這一掌上脫離,向前碾去。
這股灰暗刀氣的速度,自然遠遠的超過了三十米每秒,觸發(fā)了霍爾茲曼護盾的神秘效應。
本該肉眼不可分辨的能量場,在巨大的壓力下浮現(xiàn)出來,恍如一層順著機甲的身體輪廓構(gòu)建的薄膜,與機甲表面之間還隔著一米的距離。
而現(xiàn)在這層薄膜,正在發(fā)出極不穩(wěn)定的光芒。
霍爾茲曼效應的能量場護盾,在遇到純能量攻擊的時候,有一定概率觸發(fā)亞原子層面的聚變反應,使得攻擊者遭受核能反擊。
可是關(guān)洛陽這一刀的刀氣是掠奪重力而形成,重力的本質(zhì),乃是可以干涉到微觀層面的引力。
聚變反應的前置條件被擾亂,能量場驟然一啞,就被灰暗之風衝破。
駕駛艙裡面的巴洛特,恍惚之間望見夜晚的天空壓了下來,然後就陷入了永久的黑暗之中,整具鬼武人機甲,大幅度的被壓縮變形,接著又被錯亂的引力場撕裂。
灰暗之風,所過之處,樓體殘骸,地面塵埃都是一樣的下場,先是零碎的物質(zhì)漂浮起來,聚攏成更大的團體,然後又被撕裂成更小的模樣。
紛紛揚揚的塵浪,如同一道次第起伏而去的帷幕,橫貫了這片街區(qū)。
關(guān)洛陽前方八百米,直通到海岸邊,所有的阻礙,全部變成了這樣漂浮的碎塊,海面上也有一團團水球,浮在空氣中。
他垂下手掌,諸多碎裂的混凝土隨之墜落,海水散落,迴歸海面。
周圍的格鬥家有的看著他的側(cè)面,有的看著他的背影,而沒有人能位於他的前方,萬籟俱寂,鴉雀無聲。
衆(zhòng)人沉默了幾秒鐘,就像是受到驚嚇的山中幼獸,縱身跳躍,奔走急掠,飛快的散去了。
這畢竟只是三十六處基地中的一處而已。
沒有人想現(xiàn)在就爲了這樣的一個地方,去跟那種人爲敵。
關(guān)洛陽邁步走向地下基地,忽然若有所覺,扭頭看去。
大約六裡之外的一座高樓上,耀眼的金色光束散射開來,橫向貫穿了那座高樓。
不等那金色的餘光散盡,又有冰白色的氣流從殘損的樓梯上席捲開來,雷霆震怒,電光飛舞在寒氣之間。
………………
在第一座基地被前任州長髮現(xiàn),紅色的燈光直衝夜空,在夜幕雲(yún)層上投射出一個大大的淺紅圓斑之時。
歐文所在的那棟大樓,迎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黑暗的樓層被手電筒晃動的燈光和雜亂的槍聲驚動,底層的守衛(wèi)不問青紅皁白,就向前來拜訪的三道人影扣下了扳機。
子彈從兩側(cè)滑過的時候,氣流擾動了方平遮住眼晴的髮絲,露出了下面那雙森寒的眼睛。
本來站在他身側(cè)的狄少龍往後退了一步,讓他可以更從容的出刀。
當方平形影不離的那把刀出鞘的時候,沒有人看到刀的本體,映在所有人眼中的,只是一輪淒涼的青色圓光。
無論是槍口的剎那火焰還是手電筒的光芒,在這青光之下,都顯得微不足道,刻骨銘心的冷清席捲了這片大廳。
朦朧的深青色滿月冉冉升起,在觸及到天花板的一刻,夢幻般破碎,消失無蹤。
噌!
那把彎彎的刀已經(jīng)回到鞘中,彷佛是勾著這個樓層裡面所有槍手的靈魂,一起歸入刀鞘。
衆(zhòng)人的身體從額頭劃下一道通紅的分割線,紛紛倒了下去。
狄少龍搖了搖頭,說道:“方平你往上面去,我往下面去,小柔你就堵在這裡。”
銀灰髮色的女孩點了點頭,天花板上就多出了一道狹長的裂口,方平的身影已經(jīng)穿透過去,一層層的向上追索。
狄少龍對著那道裂口喊了一聲:“細緻一些,不要焦躁,也要小心別被偷襲了。”
說吧,狄少龍就先走向電梯。
沒有獲得供電的電梯門對客人的到來毫無反應,他伸手插入門縫之間,兩隻手掌往後一扯,將電梯的門撕了下來。
電梯沒有停在這一層,門後面是空洞洞,黑森森的電梯通道,狄少龍?zhí)筋^看了看,直接跳了下去。
不得不說,方平雖然寡言少語,但是效率確實夠高,他一層一層的殺上去,但凡有向他發(fā)動攻擊的,全部都被悽清的刀光一分爲二。
停電的樓層當初在建造的時候,不知被分割成多少個工作區(qū)域,再怎麼善戰(zhàn)的刀客,要從諸多腳步聲、呼吸聲中分辨出誰是目標,都是很麻煩的事情。
但是遍地死屍、整整一層的呼吸聲都消失之後,就可以很輕鬆的確認,那個目標應該不在這裡。
——如果歐文這麼容易就被殺掉的話,那他就不是目標,只是死人了。
歐文當然不是死人,他在最高的那層樓中,盤坐在柔軟溫暖的紅毯之上,正在觀看格鬥視頻。
樓層大廳裡的燈沒有開,只有幾塊電腦屏幕上透出來的幽幽光芒,照著他身上那件短袖襯衫和垂到膝蓋位置的沙灘褲。
樓下傳來的短暫戰(zhàn)鬥聲響,混雜在視頻音量裡面,歐文側(cè)耳傾聽了一會兒,確定來的不是關(guān)洛陽,也不是神武摩訶。
一個用刀的人。
紫羅蘭州本來應該沒有一個這樣的刀客。
歐文的印象裡,也沒有一把能夠這麼快就從底層殺到這一層來的好刀。
噗嗤!!!
青光一閃即逝。
地板開裂,鋪滿了整個大廳的紅毯,伴隨著混凝土隔層被一起切開,裂口中心部分的混凝土被刀氣絞碎,使得這道狹長的裂口變成了近似菱形的模樣。
方平的身影就從這個菱形之中跳脫出來,站在裂口邊緣,一轉(zhuǎn)臉就對上了歐文的目光。
“唉!”
歐文發(fā)出微不可察的嘆息,又有點懷念他的奇數(shù)部隊了,如果那幾個人還在,至少不會這麼容易就讓敵人殺到他這個大老闆面前來。
沒有足夠強力的手下拱衛(wèi)烘托,遇到什麼角色都得自己親身上陣的話,就沒有作爲主方該有的格調(diào)了。
“外來的客人,我印象裡應該沒有跟你這樣的人打過交道,如果只是在搜尋基因樹果實的話,那應該往地下去,你一路殺到上面來,是什麼意思呢?”
方平眼神上下掃視,把面前這個年輕男人跟布拉德給他們看過的照片資料進行對比,雖然年紀差別有點大,但是骨相是一致的。
“你是歐文?”
他說道,“我們接到紫羅蘭州現(xiàn)任州長布拉德的舉報,你的所作所爲已經(jīng)嚴重違反了國際法規(guī),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將由紅星戰(zhàn)獸東海分部執(zhí)行人員,進行逮捕,如有反抗,就地格殺。”
歐文先是一驚,道:“布拉德?”
這個傢伙有膽子背叛我,主動去找外人來介入?
就算他真有這個心,這些人也不可能來這麼快。
轉(zhuǎn)念之間,歐文已經(jīng)猜到其中蹊蹺,笑著說道:“你們到底是爲布拉德來的,還是爲神武家族來的呢?聽說神武家族當年,就是被紅星戰(zhàn)獸查封了大半產(chǎn)業(yè),驅(qū)逐出境的,時隔多年,神武歸一或者是其他的什麼人,又引起了你們的注意?”
只是幾秒鐘的時間,他就能夠把真實情況猜的七七八八,這份觀察聯(lián)想推敲的能力,不愧是白手起家,積累了偌大財富的人物。
但這種人方平見的多了,臉上毫無動容之色,依舊冷澹的說道:“坦白從寬,假如你願意主動積極的配合,供出更多合謀者的情況,對你是有好處的。”
“哈哈哈哈哈,巧的是,我並不喜歡寬這個字眼。”
歐文大笑著說道,“道路寬闊,就意味著已經(jīng)有太多的人走在那上面,意味著庸俗,平凡,瑣碎。而那些狹窄嚴酷的小路,卻往往是意味著百分之三百,甚至十倍、百倍的利潤。”
“千山萬壑險要,天梯絕壁多失足,死路一條。”
方平握住了刀柄,悽清的氛圍霎時間籠罩了這裡,冷風苦雨,朦朧若死。
客觀上來說,這一層樓的大廳中,其實依舊沒有煙雨朦朧,沒有冷月寒風,只有電腦屏幕的光芒和乾燥的空氣環(huán)境。
但是,歐文的體表已經(jīng)切實的傳來了潮溼的觸感,鼻子裡面也好像嗅到了下雨時間太長才會有的那股冷腥氣味。
他並不排斥這種感官和現(xiàn)實出現(xiàn)了參差的狀況,反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滿腔的雨意,對著方平露出期待的目光。
期待著親眼看看方平的刀。
方平只是抓著刀柄,凝視著對面,瞳孔的顏色越來越深,給人一種好像他的曈仁擴大到佔據(jù)了眼白的感覺。
“不出刀嗎?”
歐文等了幾秒,“讓我猜猜,是不是因爲你出刀只有殺死敵人這一個標準,而我的情報還有用,所以你在猶……”
咔咔咔咔,大廳裡面突然生長出像是天然水晶簇一樣的巨大冰塊,從地面的那個裂口開始,頃刻之間盛放在大廳的每一個角落。
鋪滿紅毯的地面,掛著知名油畫的牆壁,冷白色的天花板,鋼化玻璃製造的落地窗,到處都是這樣的冰塊晶簇,且還在節(jié)節(jié)生長。
連歐文身前,那幾臺電腦都被寒冰突兀的封凍起來,四面八方的冰塊,同時向他延伸圍堵,氣勢洶涌,冰冷堅硬。
嘭!!
歐文的身影被寒冰封住,這層樓的大廳,一半的體積,都被這個巨大的冰塊所佔據(jù)。
而方平所在的大廳的另一半,也長滿了冰晶。
凍氣飄拂而來,徐小柔出現(xiàn)在他身邊。
“小心,這人沒那麼容易被封住。”
方平依舊凝視著冰塊中的歐文,提醒了一聲。
他剛纔不出刀,自然不是怕失手砍死對方,而是因爲他的刀法,本質(zhì)上是一種繁雜到了極致,反而顯出簡樸來的招式。
粗看起來,不管是要殺什麼人,面對什麼武器,自身與敵人之間有多少阻礙,都只是一刀了斷。
可那直入主題的一刀之前,已經(jīng)包含了空間上無數(shù)巧妙的測算,纔有避無可避,擋無可擋,彷佛充滿神性魔性的鋒芒。
而剛纔歐文就那麼不修邊幅的坐在地上,方平居然找不出一個必殺的角度。
徐小柔清亮的大眼睛微微一轉(zhuǎn),向著冰塊甩手彈出一指。
蔥白的指尖,一縷綻放藍光不起眼寒氣被彈出去,看起來飄渺輕柔,卻在觸及冰塊那一刻,轟然爆發(fā)出耀眼欲盲的千百道電蛇。
超低溫下的超導現(xiàn)象,讓電阻降到極低,只要有些微電壓,電流量就可以大到如同瘋囂的雷獸,狂吠著摧毀寒氣包圍之下的生物。
聖心訣,帝天狂雷!
電蛇轟鳴之下,那幾臺被冰封的電腦首先被毀滅如塵埃,緊接著,碩大的冰塊因爲內(nèi)部的崩裂而體積膨脹,撐的地板下陷,天花板上擡隆起。
與這個大冰塊接觸到的鋼化玻璃,也被撐的崩裂掉落。
歐文的身影在電光最耀眼的一刻消失不見。
佔據(jù)了半個大廳的冰塊,被他撞出一條人形的通道,帶著洶涌的電光和碎屑,噴射到樓層之外。
好似在這數(shù)百米高空,突然從樓內(nèi)向外橫著噴出了一掛閃光的冰泉。
鏘!鏘鏘鏘!!!
歐文的身影懸浮在高空中,渾身的冰屑、電光都隨風飄去,卻沒有一絲常人被電擊之後的焦煙散發(fā)出來。
連衣服都沒有損壞的健碩身軀上傳出了鏗鏘有力的鳴響,鬆散的手掌皮膚被繃緊,手指,一根一根的併攏。
他的指節(jié),在這個過程中所發(fā)出的聲音,宛如精鋼打造的軸承,在機牀的衝壓之下,一根一根的緊密排列到一起。
如果說,普通人的鬆弛和緊繃,只不過是捲髮與琴絃之間的差別,那麼歐文現(xiàn)在所表現(xiàn)出來的緊繃,就像是細如毫髮的幾束鬆散金絲,與渾鑄一體的最高強度合金之間的差別。
從併攏的手指到正在翻轉(zhuǎn)的手腕,整個手臂乃至於整個人體,每一絲肌肉纖維,都合併到毫無破綻。
手背肌膚的紋理肉眼可見的變得光滑起來,沒有毛孔、沒有褶皺。
“這算是我這具身體第一次認真的戰(zhàn)鬥吧……”
歐文壓低了聲音,對自己的手掌露出了夾雜幾分癡迷的眼神,“我的身體,我的技藝啊,不要讓我失望!”
唿!
他探出一掌。
在資本的供養(yǎng)之下,觀摩全球各地千百流派,無數(shù)格鬥家曾經(jīng)戰(zhàn)鬥的影像,歐文也總結(jié)出了屬於他自己的格鬥理論。
格鬥的真諦在他看來,不過就是弧線與直線而已。
讓人的肢體,人的氣,人的力,無限趨向於最完美的弧線或直線,就是格鬥技追求至高破壞力的唯一真理。
這一刺,是代表直線的絕式……
原人格鬥術(shù)·日光千槍貫殺!
舉世之間最直的東西,無過於光。
歐文的手臂上爆發(fā)出了一道道如同長矛般的金光射線,暴射到樓層之中,撞上了樓層大廳內(nèi)殘餘的那些冰塊。
這些光線本來並無實體,而那些冰塊堅固的如同鋼鐵。
但是這回兩者相觸的時候,彷佛虛幻和真實被顛倒對調(diào)了過來。
那些冰塊就像是幻影一樣,被實質(zhì)般的光束射線貫穿,輕而易舉,無聲無息,別說是硬擋下這些光線的殺傷力,就連最基本的,利用冰塊特性讓光線出現(xiàn)折射、反射的現(xiàn)象,都沒有能夠做到。
這些光,簡直不像是光,把冰塊打成篩子之後,也如同刺穿假象一般,在大廳的牆壁上留下密集的孔洞,穿透一層層牆壁的阻礙,在整棟大樓的另一側(cè)射了出去。
千百根光線組成了一個錐形,以歐文的手臂爲頂點,在擴張散射的過程中,摧毀了整個樓層。
佈滿孔洞的牆壁垮塌,天花板碎裂砸落下來,整座大樓都明顯的感受到震動搖晃,永久的少了一層。
歐文注視著那層坍塌的樓體,頗有些滿足於自己這一擊的威力,但他也察覺到了樓中的人並沒有死。
冰白的氣流還在擴散,寒氣所過之處,電光總尾隨其後。
明明隔著許多障礙物,歐文卻好像看見,有個女孩在廢墟之中披髮站起。
是女孩嗎??那樣的威嚴和戰(zhàn)意,已模煳了性別,甚至模煳了凡人這個物種。
依舊是冰寒和雷電兩種屬性,但這一次不是什麼靠運氣活了千年的老烏龜所創(chuàng)的聖心訣,而是一套掌法。
“飛瀑,怒潮!”(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