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接過蘇星玄遞過來的三吊銅錢，面上不見悲喜之色，轉身便抱著十天欲走，蘇星玄見狀連忙說道，“和尚慢走。”

法海聞言身子一頓，微微側身，冷冷地說道，“道人還有什麼事情嗎？莫不是嫌貧僧的那打狗棍和破布太過陳舊，連這三吊錢也值不得，想要將這錢討回去不成。”

聽著法海在那打狗棍和破布上的重音，蘇星玄也知道法海心中對自己這落井下石一般的做法的憤恨，倒也沒有在意，瞥了法海手中的金鉢一眼說道，“和尚可是誤會貧道了，貧道尤其是那種出爾反爾之輩，這錢既然給你了，自然就不會討回，之所以叫住你，乃是另有緣由。”

“什麼緣由？”法海問道。

“和尚，你現在雖然有了錢，能夠抓藥給十天治病，可是請恕貧道直言，你便是有了藥，也不一定能將十天治好。”蘇星玄搖搖頭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法海聞言眉頭一皺，若非忌憚蘇星玄的實力，怕是就衝蘇星玄這句話，他就要動手了。

蘇星玄聞言笑笑，“和尚不要誤會，貧道的意思是，你雖然能夠給十天抓錢拿藥，但你不要忘了，有了藥，你還要煎藥給十天喝不是，可是你孑然一身，身邊除了那三吊抓藥的錢之外，便只有那破了的金鉢，便是連點湯湯水水都裝不來，跟不要說裝藥了。”

“就算是你能夠解決藥的事情，那後面呢，十天大病初癒，不說要吃些好吃的補充體力，至少最基本的東西還是要吃的吧，你是和尚，能夠四處化緣不假，可還是貧道的那句話，人家心善，能夠勻給你一口吃的，總不能在勻給你一個碗吧，沒有碗，你又如何能夠化來齋飯供養十天，沒有飯食，十天就算是病好了，怕是也要反覆，那你豈不是白做犧牲了。”

法海不過是個不通俗物的和尚，降妖伏魔或許還能算無遺漏，可是對於照顧人，那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次，蘇星玄說的這些，他根本就不曾想過，如今聽到蘇星玄這麼說，也是一愣，不知道應當如何是好。

見狀，蘇星玄趁熱打鐵，繼續說道，“這樣吧，貧道就吃點虧好了，貧道這裡倒是一隻乞丐用來討飯的破碗，雖然有幾個缺口，但是到底能夠裝些湯湯水水的，用來化緣，倒是再合適不過，和尚你若是願意的話，貧道可以用這個破碗還你的金鉢，怎麼樣？”

“不可能！”法海想都不想，高聲喊道，“這金鉢乃是西天如來傳給貧僧降妖除魔的立身之物，豈能與你交換一隻破碗，若是真的換了，日後貧僧還如何降妖除魔，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聽到法海的反駁，蘇星玄頓時冷笑一聲，譏諷道，“降妖除魔？我說大和尚，你只是眼睛瞎了，怎麼現在連心也瞎了，也不看看你現在是個什麼模樣，氣息虛浮不定，道心不穩，真元受損，還失去了法器，便是你現在固守的這個金鉢，也已經被那白蛇的白乙劍破開了一個大口子，能不能修好都是一說，更不要說用來降妖伏魔了。”

“說白了，若不是這金鉢是佛祖親傳，到底還有幾分賣相，就著破銅爛鐵一樣的模樣，換貧道手中的這隻破碗都是癡心妄想，你可要想好了，到底是固守這一個不中看也不中用的破金鉢，什麼也做不了，還是換貧道這個破碗，爲十天討來一份果腹的齋飯，你自己看著辦吧。”說著蘇星玄將手中的破碗擱在一旁，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

那一聲不輕不重的聲響落在法海的耳朵裡，卻是好似一聲驚雷一般，讓法海的身子微微一顫，臉色不斷的變幻起來，一邊是手中的金鉢，一邊是十天那因爲高燒不斷髮出的呻吟，法海的手都顫抖了起來。

好半晌，法海終究還是咬了咬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閉上已經盲了的雙眼，無力的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總歸已經這樣的，便是再落魄些又算得了什麼呢，那道人，這金鉢，你拿去吧。”說著法海好似破罐子破摔一樣，將手中的金鉢一拋，在地上咕嚕嚕一響，停在了蘇星玄的腳邊。

蘇星玄見狀低下身子，撿起這已經破了金鉢，看著面色平靜的法海，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福生無量天尊，法海，你現在或許怨恨貧道，可是有句話，貧道還是要說給你，不曾拿起，便無法放下，不曾放下，便無法得到，今日貧道取了你的三寶，是害你，還是助你，你日後便知道了，你把十天放在這，貧道幫你照看著，你快去抓藥吧，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聽到蘇星玄這麼說，法海的眉頭微微一皺，想了想，將十天放在蒲團上放好，朝著蘇星玄雙手合十，“既然如此，十天就有勞道人你替貧僧照看一二了，貧僧感激不盡。”對於蘇星玄所言的放下一事去，卻是隻字不提，也不知道是不明白，還是不想說。

見狀，蘇星玄也沒有深究，不過點點頭，便看著法海朝著雷峰塔外走去。

法海離開雷峰塔之後，蘇星玄才走到十天的面前，看著滿臉通紅，不斷呻吟的十天，卻是搖了搖頭，伸手在十天的眉心一點，十天那緊皺的眉頭便瞬間舒展開來，燥熱之中感受到了一絲清涼，整個人由痛苦的呻吟轉化爲舒服的呻吟。

看著這一幕，蘇星玄勾了勾脣角，其實，一開始蘇星玄就在騙法海，龍虎山作爲道門翹首之一，看家本事便是畫符驅邪治病，若是蘇星玄願意，只要一道黃符便能治好十天，不過爲了點化法海，也是爲了法海手中的三寶，蘇星玄才故意說自己治不了十天，就是希望能夠藉此，讓法海放下他一直固守的東西，怕是法海自己都沒有發現，在他放棄金鉢的那一刻，他的虛浮的氣息便在瞬間凝實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