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呀,或許在其他什么地方完成自己的使命吧。”德科斯意味深長般的說了一句,眼睛中蒙上了一片朦朧,我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說話,兩個人呆立在戰場的中央,遠望著天際,一時無語。
整個下午,龍騎兵沒有發動攻擊,從前線斥候的消息來看,他們也在休整,當天的戰斗在精神上對他們的打擊并不亞于我們,畢竟這是第一次,龍騎兵和他們對手傷亡數在一個數量級上。
乘著這個空隙,我們將原本破爛的柵欄重新修補了一下,并在前面布上了刺馬。夜晚的戰斗并不比白天,弓箭手和火槍手的威力大打折扣不說,而且現在的部隊戰斗減員如此厲害,根本就組織不起像樣的防御線,很難阻止對方的再次沖擊。雖然刺馬的作用在實戰中也不過起著安慰的效果,但是現在,我們的戰士正需要這個。
接下來的,就是慰靈儀式。
圍著巨大的尸坑,所有人摘下了帽盔,我們沒有時間為每一個戰士樹起墳頭,在割下他們身上的標志物后,將所有的尸體葬到了這里,其中也包括了敵人的尸體。
“戰士呀,安息吧!”我灑下了第一把泥土,紅褐色,在夕陽的輝映下閃出綺麗光彩后慢慢飄落,覆蓋在一張年輕的臉上。更多的泥土在鐵鍬的翻騰中落下,將戰死者的尸體拉進了大地母親的懷抱,在這一刻,我突然感到他們的臉上帶著一絲安詳,以后一切的戰亂終于和他們沒有一點關系。
“大人,要樹什么墓碑。”梅爾基奧爾突然問了一句。
我看了他一眼后,用平淡的口氣回答道:“寫上……長眠的戰士,就這個。”
“是,大人。”梅爾基奧爾點了一下頭,不再言語,他的臉永遠保持著那種冷靜,再多的尸體也不能讓他有傷感的表情。
“還有,傳令下去,各部隊輪流休息,今天晚上,敵人還有可能進攻。如果有不想戰斗的,就讓他們走吧。”多少帶上了一點感傷,我在沉默了片刻后,接著下達了這個命令。
梅爾基奧爾看了我半天,勉強點下了頭。
“不留預備隊嗎?”德科斯如幽靈般冒出,“要知道晚上開戰,很難讓所有人保持清醒的。”
我略略思考了一下,然后對梅爾基奧爾道:“讓雷帝斯和法爾切妮帶上足夠的人到后山去睡覺,聽傳令的煙火為號,沒有命令,不得出擊。”
“是。”
在交代完一切后,我望向了天空,太陽漸漸西沉,天際邊是一片片的晚霞,火紅的如同燃燒起來一般。夕陽輝映下的大地一片血色,即便是遠處的林海,看上去也和血染過一樣,一切都預示著,接下來的到底是什么樣的戰爭。
三天后的龍騎士之戰中,我們獲得了勝利!
這一切,都是如此不可思議。
飛龍在我們頭頂盤旋了一會,然后鼓動著翅膀慢慢落下,我的手心滲出了汗水,手緩緩揚起,就準備在離車塔下地龍那瞬間,給他以火槍直擊的迎接。飛龍落下,從下面走下了一個人,我正欲下令開槍的時候,突然看清楚了來者,“剎帝利將軍……”我張大了嘴巴,一直沒有露面的第一龍將,在這個時候來到了戰場上。
晚八時,剎帝利將軍的到來,給整個戰局帶來了決定性的結果。
“咳咳,叛亂的首領已經宣布投降,不要再做無意義的戰斗。”剎帝利的聲音不響,但是很快傳遍了整個戰場,打斗中的戰士們紛紛放下了武器,將視線集中到這個蒼老龍將的身上,在他的手里,高舉著象征離車本人的令牌,在月光下發出青色的光芒。
在沉默了片刻后,戰斗的龍騎兵們紛紛撥轉了地龍,四下逃竄,消失在夜幕中,而只有少數人放下了兵器,表示投降。血戰良久,居然因為一句話,而結束了,這個結局多少讓人有點哭笑不得。
“就這樣結束了?”我自問了一句,直到看見士兵們發出最后勝利的歡呼,我才意識到,戰斗結束了。
比起白天,夜晚的戰斗還稱不上激烈,戰斗時間也不長,但是對我軍的傷害卻不低,短短的一個小時內,戰死者五百多人,此外還有半數以上的人需要拉到醫院去。不過這個結果,對于我們來說,已經是大幸了,如果不是剎帝利的出現,依靠我們的軍力,有可能勉強把龍騎兵給全數殲滅了,但是所要付出的代價,我簡直不敢想。
而我們的對手,突擊的龍騎士全員戰死,龍騎兵也陣亡了三百余人,殘余的部隊,有四分之三不知下落,最后站在我面前,只有區區九十五人而已。
“流浪兵團——捷艮沃爾會戰”就這樣拉下了帷幕,在歷史中留下了無數的第一,第一次有部隊打敗號稱無敵的龍騎兵,第一次在正式合戰中運用火槍……在諸多的第一后面,流淌著上千人的鮮血,如果有可能,我很想用這么多的第一來換取長眠在地下同伴的生命。
瑪古拉呆呆站在戰場,望著遍布在那里的地龍尸體,比起人還能找一個葬身之所來,太過笨重的地龍,我們實在沒有多余的力氣把它們埋葬掉,只好拜托野地的豺狼、禿鷲給它們最后的安息。多少有點殘酷,但是我也沒有辦法,上前拍了拍瑪古拉的肩膀后道:“就讓他們做最后的貢獻吧,死在曠野中,也是它們的服氣,就像很久以前他們還沒被馴化前。瑪古拉,你不用太傷心了。”
“不是呀,那么多龍角放在那里實在是太浪費了,我只是在計算能賣多少錢而已。”
我眨了眨眼,突然笑了出來:“是呀,真的是一大筆錢,瑪古拉,給你足夠的人手,去弄下來吧。”流浪兵團還真是靠尸體發財的專業戶,從以前的飛龍角到現在的地龍角,在自嘲了一會后,我的心情突然開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