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妖雖為妖但也不能與其他普通妖類淪為概談,居于人間,亦妖非妖。
且夙妖皆是女身,天地間的靈氣賦予她們個個好皮相,卻同時給予了永世的孤獨和一顆毫無溫度的心。
她們是一種上蒼的饋贈,其甘愿之下,可為他人許下逆天改命之愿,只能是為他人,不能為自己,并且愿成之后,永失不老不死之魂,化為凡體投胎。
因此夙妖的命運總是附加著悲涼,并且此族族人極少,可算得上是百妖中族人最少的一族。游于世間,不知來處,生不可選,死也只能為他人做嫁衣而死。
夙妖稀有,明樂何其有幸,竟能親眼目睹一面。
“姑娘有何事?還請道來。”
“叫我靈霧吧。”女子將懷中瓷瓶放于桌上,又從袖中取出一封未署名的信,“曉塵姐對我說,你們能幫我。”
曉塵姐?謝曉塵?那狐貍有這么好嗎?
靈霧撫了撫光滑的瓷瓶,眸子一冽,“我想要你們幫我將這瓶子和信一同送去臨安,交予一人。”
“事成之后,我出這個數。”靈霧豎起三根蔥指。
江陵距臨安三千里,算上路費住宿落腳費,一來一回十余兩左右。
心里理了算盤,明樂皺眉疑道。“三十兩?”
“我沒那么摳。”
“三百兩?”眼珠微怔,明樂驚呼。
“三百兩黃金。”
幸而明樂此刻口中未含茶水,不然必噴,掌店至今,還未見過如此出手大方的客人,這狐貍...曉塵姨娘太夠意思了!
“成交!”明樂一拍桌,歡喜應下。
靈霧盈盈一笑,“姑娘爽快,若是方便,明日便可以啟程臨安將東西帶給皇上。”
笑著笑著明樂就僵住了臉,心情跌到冰點,不可置信的問,“送給誰?”
“皇上。”
“哪個姓黃的敢這么大膽取這個名字?”
“不,他姓趙,嵩國天子趙元休的趙。”靈霧眼里閃過一絲恨意,卻又轉而不見。
真想沖上去捂住她的嘴啊,皇上的名號竟也敢直呼。難怪要她代送,皇宮是人間圣地,有天子坐鎮,妖魔禁地,夙妖雖是天地所化,但畢竟是妖類,故同樣禁入。
這下明樂就難做了,“我們實在有心無力,姑娘要不另托一處?”
“好。”
明樂心想這姑娘真好說話,結果靈霧眼珠子閃出狡黠的光芒,若無其事一樣的說道。“我會放出消息,說無字店出爾反爾,店大欺客。”
“這……買賣不成仁義在啊姑娘。”剛剛怎會覺得她是善茬?謝曉塵是在給她出難題嗎?
看穿了明樂是畏懼皇上,靈霧便輕聲勸道,“天子有什么好怕的?當年衣澤大人可連地府都闖過,怎么她的女兒就……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姐姐,你可別想激我,我不吃這套。”她和衣澤哪里是可以混為一談的?一個已得道成仙,一個卻是肉體凡胎,說死就死的。
“總之,我的賬你是不得不買的。”靈霧又掏出五十兩金子放在桌上,“事成之后,你會收到剩下的錢。”
看著那黃燦燦的金子,明樂動搖了,靈霧這是威逼利誘啊。
不由疑惑什么東西,竟讓一只夙妖脫手給當朝天子,“這瓶子里的是什么?”
“我姐姐的骨灰。”
夙妖不是不會死嗎?
看見明樂的眼神有些動搖了,靈霧抱起瓶子拿著信,站起身來,抬起綠紗廣袖拍了拍她的肩,“年輕人,多歷練些,不冒險怎么能成長?”
“我且去樓上尋個好房間歇腳,莫讓人打擾我,這瓶子和信明天你走時來問我要便是。”然后就自顧自的朝樓上走去,與穆春雪的寒目一對,眼睛忽的沾了一絲深沉。
待她的婀娜身影消失在明樂的面前,明樂眼前就只有那五十兩黃金,內心掙扎下還是伸出來手。
“聽聞錦衣衛里大多是退伍老兵和江湖游俠,身手極好。”穆春雪起身,綁好的頭發被他弄得有些凌亂,發絲垂在眼簾,顯得人很是慵懶。
他從桌上拿起一個小帽杯,走向賬臺旁存放酒的架子上,取了一壇酒,拔掉布塞,深深的聞了一口,“你為財死,我為酒亡。”
“傷還沒好就喝酒,嫌命長嗎?”明樂冷哼道。
穆春雪似乎覺得酒太香了,想直接對壇飲,那小帽杯也被穩穩當當扔到桌上。桌上忽飛來一個杯子,明樂正想抬頭罵他企圖暗器傷人,只是看清他手上的小酒壇子,不由驚道,“上好的女兒紅!你住口!”
那壇可沒有摻水,這人也太會挑了。
明樂走過去攔,奈爾身手不敵他,一壇好酒被他閃躲見咕咕入腹。
“這酒真烈……嗝——”然后一揮袖,把酒壇子甩開。
幸而明樂身手敏捷一手接到,可覺得壇子過輕,把酒壇一倒,竟然一滴不剩。
這女兒紅饒是酒量極好的明樂,也不敢一下子灌下一壇。
“砰——”
那抹頎長的身影毫無預兆的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