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上邑歡與穆春雪不分勝負,幾招下來,邑歡決定飛遁,他原本想快快解決穆春雪,可未想他也是個難纏的對手。
“他為何逃了?”明樂不解道,低頭卻在夜色中看見一抹熟悉的色彩從殺人魔身上掉落下來,走近看才發現是一個錦囊,也不知為何的,在鐘七七轉頭看向她之前,她把那錦囊收了起來。
腦中還是香小寒謙謙君子的樣子,再者她看得出來香小寒不是妖,也無半點武功……
“可惡!”鐘七七一把將劍插在地上,濺出泥塵,走向正從屋頂飛躍下來的穆春雪,怒道,“你為何不追?”
穆春雪雙手環抱,額頭垂下的幾縷墨發在風中微揚,眼神淡漠,“這是官府的事,與我何干?”
“你跟蹤我們?”鐘七七反應過來問道,她手下幾十名訓練有素的六扇門特級捕快,竟然絲毫未察覺。“你等著,我要把你抓進六扇門生鬼獄!”
“別別別——”明樂看鐘七七已然動怒,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惹到了她必然沒什么好果子吃,不愿看他們大動干戈,明樂好聲好氣的上去說道,“七七啊,那殺人魔定會再現,不必著急,再者如今追上去也不會討什么好便宜的。”
看明樂扯著鐘七七的袖子為他開脫,穆春雪冷哼,“她還沒那個能力。”
一排黑衣執刀錦衣衛從后面走上來,帶頭的中云最先朝鐘七七作揖行禮,“大人,我們…我們所設陷阱皆對殺人魔無用。”
布滿陰霾的眼睛更顯厲色,“你們這群廢物!”隨后黑色的氅衣一揚,她轉身離去,留下來中云和幾位捕快處理現場,帶走小葉的尸體。
站在一旁的明樂想起來旁邊被鐘七七插下去的那把劍,在中云要離開之前提醒他。
“大哥你劍……”
話還未說完,中云一臉戾氣走過來一把走上來拔出那邊劍,朝明樂翻了個白眼,“你才賤!”隨后便帶著其他捕快離去。
“你!”明樂指著他被氣得無言以對,她剛剛是想說,你劍忘拿了,這真是什么樣的主子什么樣的手下,活該他被鐘七七虐!
轉頭才發現一言不發的穆春雪原來滿臉的幸災樂禍,念他今天表現不錯,明樂決定忍著。
“今晚住哪?”她問。
穆春雪似是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如畫般的眉漾起深沉的顏色,上前一步,伸手抓起明樂的手腕,把她藏在袖子里的錦囊拿了出來。
甩開他的桎梏,明樂揉了揉手,有些心虛的看著那個錦囊,“男女授受不親,把東西還給我……”
“你去交給鐘七七,一切留給她便可。”穆春雪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纖長的手指拈著錦囊的穗帶。
明樂眼神不自然的伸手拿回錦囊,穆春雪到沒有阻止她,任由她再次收好。
“好。”他眼中閃過一瞬的失落,淡淡說道。“你想送死我不攔你。”
“說得這么無情做什么?你方才還救我性命。”明樂看著那張臉,心里想著這個人吶就是嘴硬心軟。
“那是因為老子開心。”穆春雪寒目一掃她,如此的冷漠,還夾著諷刺般的,“我若不救你也必然是因為我樂意,所以,你的死活與我并無多大干系,我不過是由著自己的心情而行。”
“你!”明樂氣得伸手指著他,準備與他理論一番,可穆春雪一轉身就躍上屋頂,明樂上前去追,可輕功比較與他相差甚遠,沒追多久便不見他的蹤影。
望了望身邊陌生的樓閣磚瓦在黑夜中冷然幽靜,明樂忍不住破口大罵,“你以為你是誰啊!老娘根本不稀罕!”
王八蛋!
“臭娘們!大晚上的嚷嚷啥!”
明樂頭頂傳來一位大叔煩躁的叫罵,還沒反應過來一盆洗腳水便落到了明樂頭上。
深更半夜孤身一人,況且明樂本就不占理,所以只好啞巴吃黃連,最后凄慘無比渾身濕漉漉的回到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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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明樂獨自去找香小寒,不是她蠢,也不是她單純,只是她相信香小寒沒有能力去犯案,但是殺人魔又必定與他有關系,若將此事告訴鐘七七,以她決絕的性格,必然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
她派人捎信給香小寒的府邸,約在了最繁華的街道。
白衣公子慢慢走近,遠遠看著明樂就泛起煦陽般的笑容。
“明樂姑娘找在下有何事?”
這次明樂沒有回以禮貌性的笑容,面無表情的掏出袖中錦囊,“公子有何解釋?”
香小寒彎起的笑容淡了下來,指著對面的酒樓,“我們上去找個僻靜處說吧。”
“好。”
一上酒樓,明樂便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如果穆某人跟著的話,也方便被看見,雖然那人愛說狠話,但她相信他不會扔下自己不管。
望了望窗外的人來人往,她總感覺在這些人之中必然藏著一個她所期盼的人。
小二上了一壺茶,香小寒給她倒上,“姑娘先聽我講一個故事如何?”
“洗耳恭聽。”熱茶潤喉,甘香入鼻,她明白這故事必然十分精彩。
“有一個歌姬,她生得貌美如花,因家境貧苦而入了煙花之地,青樓里胭脂華服,帳暖笙歌,一切都是美麗而骯臟的,日子久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對這一切是開心還是難過,即使離開了這,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往何處……”
“直到她遇見了一個人,那是一個特別的人,因為在某一天看見了樓上紗幔中跳舞的歌姬,便難以忘卻她的身姿和美貌,那位公子雖非寒門子弟但也并非十分富裕,可是他攢了很久的銀子來找她,鴇媽說只給他一個時辰的時間。”
“他終于又見到了歌姬,他從背上的書簍里掏出了紙墨筆。”
“歌姬就坐在那,看他認真畫畫的樣子,這樣奇怪的人,她是第一次見到,辛辛苦苦的存了一筆銀子,只為了給她畫一幅畫。”
“她問公子這畫是不是要拿去賣錢,公子搖了搖頭說要掛在自己家里,歌姬就說,掛我的畫,怕臟了你的府邸。”
“不臟不臟,書生說,煙塵女子大多也是身不由己,他說他第一眼看她便覺得世上沒有比她更好的人了。”
“那天,畫畫完的時候歌姬流淚了,一個時辰結束了,鴇媽領他出去,歌姬在身后問他以后會否再來,他說會。”
“一切便這樣開始了,那位公子后來又來了,歌姬有時候會偷偷給他錢,他們心里已心系彼此,想著怎樣廝守。”
“兩年后,除了歌姬暗地里給他的那些銀子,他賣掉了已故雙親留下的宅子,鄰里都覺得他瘋了。”
“在鴇媽的再三為難下,他贖了歌姬,自此瓦房布衣,粗茶淡飯……”
香小寒忽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飄渺的眼神里似乎有一個黑淵,“所有故事若是能在最美好的時候結束,那該多好啊……”
“后來那位歌姬有了身孕,是個男孩,他們一家三口度過了一段貧窮快樂的日子,只是后來,日子越過越清苦……”
“孩子長相隨母親,卻和那位公子沒有什么相似之處,孩子六歲的時候,街坊鄰居已經議論紛紛,更諷刺的是,公子自己也覺得那孩子不是自己的。”
“他一直在忍耐著,直到后來,貧窮改變了一個人的心性,他喝醉酒后會打那個孩子,歌姬去攔,他便一起打,每當第二天醒來時,他又無比悔恨,甚至跪在歌姬面前懇請原諒。”
“這樣的日子久了,人心會涼,歌姬不再需要道歉了,公子也不再懇請原諒了,在越來越沉默的日子了,過去的歲月早已模糊。”
“后來鄰里再也沒有見過歌姬和那個孩子,公子把她歡喜的從青樓贖出,最后又一言不發的賣了進去,姑娘,你說,結局是怎樣變成這般不堪的呢?世上怎會有如此收尾的故事?”
坐在他對面的明樂右手握拳托腮,沒有回應。
茶已微涼,香小寒站起身上前,“這公子與歌姬的故事已了,可那孩子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姑娘想聽嗎?”
此刻香小寒眼里的那些空然和純真忽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如吞噬人心神般的陰鷙。
伸手撫摸著明樂的臉頰,輕柔的放下她撐著腦袋的手,隨后半蹲到她身旁,讓失去知覺的明樂恰好將腦袋落在他的肩頭。
他握住了她素白的手,淺笑著自言自語,“香小寒,你看,這樣不是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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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匿在對面屋頂上的穆春雪見情況不妙,顧不得街道上百姓詫異的目光,立馬飛身前去。
酒樓里正在吃酒的客人被他猛的破窗而入驚落了酒杯,小二更是不知所措的端著盤子。
寒目眼神巡視著酒樓,最后定在明樂所在的那方桌,茶盞相對,一位綠衣女子趴在桌上似是睡著了。
倏的松了一口氣,穆春雪走上前去,拍了拍她,“起來。”
被他這么一拍,綠衣女子迷蒙著眼睛抬起頭來,卻是一張陌生的臉,穆春雪的心霎時一緊。
白衣公子從人群中走進來,“我這才去解個手的功夫,誰欺負我家夫人?”
那綠衣女子走到他身邊指著穆春雪道,“相公,這人好奇怪。”
中計了!反應過來的穆春雪拎起店小二就推向那白綠夫婦二人,“剛剛在這的人呢?”
伴隨著穆春雪的質問,還有小二手中盤子摔碎的聲音,他顫顫微微的咽了咽唾沫,“什么……人?”
失去耐心的穆春雪走上前去掐住他脖子,拉低聲音,語氣中透著仿若致命的寒意。“方才在此地與這二人衣著相似的男女去往何處了?”
被嚇得腦中一陣空白的小二,被掐住的脖子傳來輕微的窒息感,這要命的時刻啊!他抖索著嘴唇艱難說道,“他們……一炷香前便……便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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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門里
“大人,一年前徐州青樓滅門案在逃嫌犯孌妓邑歡的畫像現已遣來,請查看。”
中云微微彎腰,雙手將畫卷呈向前面英姿煥發的紫衣女子。
鐘七七伸手接過,解開封帶,畫卷被打開,看見上面人的模樣與她所猜無異不由露出淺笑。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