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學乖了，一番痛哭流涕保證以後不會再犯。
皇上也心疼這個長女，見她誠心改過，沒有再怪她。
荀香和東陽今天都歇在了坤寧宮。
飯後皇上又去了李婕妤那裡。
如今後宮最受寵的嬪妃是李婕妤，皇上去她那裡的時間最多。
皇后也非常厚待她，隔三岔五就會賞她。
次日東陽出宮，葉皇后又留荀香多住了一天。
聽說皇上身邊還可能有老蘇氏留下的人，葉皇后驚掉了下巴。
她悄聲說道，“若皇上身邊有不妥的人，本宮覺得更有可能是郭公公。他在皇上身邊呆了四十幾年，皇上年紀小時，身邊的人更有可能被老蘇氏收買……只是高明，”
葉皇后搖搖頭，“他那副樣子，怎麼看都不像能跟空鏡那種惡人有聯繫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空鏡殺了那麼多孩子，對高明到底有什麼幫助？”
荀香道，“我也猜不透，八成是邪術什麼的，就像我娘之前戴那種念珠胳膊會痛……”
祖孫兩個又如此這般商量了一番。
那是隻老狐貍，既要引蛇出洞，又不能讓他有所覺察，要費些精力和時間。
這件事，只有等大年初一夜裡跟皇上說明……
荀香一回到公主府，就直接去棲錦堂給東陽請安。
剛進正房，迎面撲來一陣檀香味。
之前這裡的香味不是蜜脂香就是沉香，荀香極是納悶。
迎上前的銀環曲膝笑道，“公主殿下把後堂西屋設成小佛堂，正在禮佛呢。郡主請稍候。”
東陽也開始在家裡禮佛了？
荀香又有些同情東陽了。
不是她聖母，古代絕大多數中老年貴婦都長年在家裡禮佛，她們這樣不完全因爲信仰。
信仰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空虛寂寞，兒女大了不需要她們操心，丈夫的愛又給了更年輕的小婦……
但這些人裡絕對不包括公主。
公主的標籤是高貴，驕橫，奢侈，享樂，外交工具。
只要不悲催地成爲最後一種，日子都好過，也不會空虛寂寞。
她們有的是方法打發時光。比如找面首，比如折騰駙馬和婆家，插手不該插手的事……
東陽還是嫡公主，卻被她自己折騰成這樣。
一刻多鐘後，東陽一身檀香味走出來。
她梳著墮馬髻，只簡單插了兩根玉簪，衣裳也是半舊的。
她目光平和，略施粉黛，衝荀香招手道，“回來了？”
這種自然的親暱流露，讓荀香倍感親切，過去由著東陽拉手在美人榻上坐下。
看來，她與她之間只隔了一個荀鳳。把荀鳳挪開，她這個女兒也就自然而然駐進了她的心裡。
荀香問道，“娘開始禮佛了？”
東陽道，“嗯。若無特殊情況，每天一個時辰，上午辰時初至巳時初。香香過來錯開這個時辰即可。”
她的目光又移到荀香臉上，用手親撫了一下她的臉龐，“父皇母后，還有駙馬和老祖宗，都說香香和壹博是妥當的好孩子，說本宮有福氣，生了一對好兒女。
“你們想做什麼打個招呼自去做。府裡的事多同嚴家令和簡將軍商議，朝中的事多與老祖宗和你大伯商議。娘今後只管享福，再不多管閒事了……
“哦，壹博的親事你和你哥哥不好出面，這件事就本宮做了。”
東陽這是真的看開了。她都進了一大步，荀香覺得自己也該有所表示，說道，“三頓飯我來陪娘吃。”
東陽道，“你寫書歇息得晚，無需那麼早來陪本宮用早飯。若你在府裡，晌飯和晚飯過來即可。”
東陽如此體貼，荀香又被感動了。
母女兩個說了一陣話，在這裡吃完晌飯，荀香纔回紫院。
幾日後，史媽媽突然來了東陽公主府。
是邱雨涵讓她來的。
她奉上一盒衛國公府的點心和一封邱雨涵的信，笑道，“我家新來了一位廚娘，做的桂花醬最是香甜好吃，姐兒一定要讓奴婢送來一罐給郡主嚐嚐鮮。”
荀香道了謝。
打開邱雨涵的信，上半截畫著卡通頭像，一個梳著包包頭的腦袋，張著大嘴，嘴裡缺了一顆門牙，笑得極是開心。
下半截是字，也小姑娘親手寫的。
“香姨，我很好。爹爹說他永遠不會讓我受委屈，陶姨會跟爹爹一樣心疼我……我好開心。”
這是小姑娘跟邱望之談了話，邱望之解開了小姑娘的心結？
看邱望之他對小姑娘的愛，絕對是溫柔好爹爹。陶婧是個好姑娘，當他看到陶婧的好，也一樣會對她溫柔以待……
荀香笑起來，對史媽媽說道，“跟涵兒說，她畫得好，信也寫得好。表姑姑獎勵她一本書和一盒柳青院點心。”
轉眼來到十月二十七。
荀香、米紅嵐、張紫煙、薛恬幾個小姑娘相約著去陶府給陶婧添妝。
荀香添的是一幅她畫的人物圖——“西施浣紗圖”。
這是絕對的大禮了。
不僅是荀香同陶婧關係好，也有感激邱望之的意思，畢竟邱望之幫過她和孫與慕。
而且，邱老太太也曾經求過荀香的人物圖。
現在以這樣一種形式送了邱家一幅。
丁珍懷孕不能來，請荀香幫著添了一支玉簪。
次日，荀香幾個小姑娘辰時末就去了陶婧的院子。
看著美麗的新娘梳頭、開臉、上妝、穿喜服，下晌邱望之來接她。
邱望之穿著大紅喜服，胸前繫了朵大紅花。表情溫和，還帶了點笑意，跟之前那個嚴峻刻板的邱大人判若兩人。
惟一遺憾的，他還是有一點點跛。
老太太下手夠狠的，也不怕把孫子打殘了。
一個膽子大的婦人玩笑道，“哎喲喲，邱大人看新娘子的眼睛都笑瞇縫了，我今天才知道，原來邱大人會笑呀。”
說得邱望之的臉更紅了，不知是該笑還是不該笑。
糾結的樣子讓衆人大樂不已。
或許是刻意，邱望之始終沒看荀香所在的方位。
送走陶婧，荀香居然有了一絲不捨。
十五歲的小姑娘，又去給人家當小媳婦了。
這幾個朋友中，明年薛恬和張紫煙會嫁人，荀香最後一個，後年嫁。
十五、六歲在前世還是花季少女，這裡就該嫁人生子服侍婆家人了。
古代女人的青春實在太暫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