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羅大兇手你在哪?”一聽這么賤的聲音,我就知道是蘇西航那只陰魂不散的鬼。
我說我在回家的路上,你有什么事。
“正好,我在你家門口。我們一起去寵物醫(yī)院吧。”
我嘎吱一聲踩了剎車:“去寵物醫(yī)院干什么?我今天剛從那回來接那只——”
“去陪陪我姐。”
我一時之間沒反應(yīng)過來。傻逼兮兮地問了一句:“蘇姐病了!”
已經(jīng)能感覺到蘇西航在電話那端的白眼球子了,他懶洋洋地揶揄我:“說了是寵物醫(yī)院!你病了看獸醫(yī)啊?是乖乖沒了,我姐很傷心。跟我一起去陪陪她。”
我的心咯噔一下,難怪這家伙一開口就說我‘兇手’。唉,乖乖死了,我總歸是難辭其咎的。
說話間,我已經(jīng)把車停到了小區(qū)車位上。就看到蘇西航倚在自己的車門前,沖我揮了揮手。
我跑下去一臉遺憾地說:“怎么會這樣?蘇姐她現(xiàn)在——”
唉,想到那只黃澄澄的渾身冒傻氣的貓,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我說那我一起去吧,不管怎么說也是我的責(zé)任。前兩天就聽蘇姐說乖乖情況不對,我也沒想到這么快就……
蘇西航把我拉上了他的車。然后跟我說了一段讓我更難受的話——
“乖乖是我姐的未婚夫留下的,那男的在結(jié)婚前意外出車禍死了。我姐整整六年沒嫁,就把乖乖當(dāng)兒子養(yǎng)的。”
我說我只知道蘇姐是個堅強獨立的女醫(yī)生,三十幾歲都不結(jié)婚。哪能想到這其中還有如此凄絕的隱情!
早知道是這樣,別說周男要跟我離婚。就是地震海嘯我都不能把乖乖自己隨便留在家里!
唉,前面還在嘲笑人家蘇北望不會養(yǎng)貓,其實我自己才是個糊涂蟲。
我和蘇西航來到一處寵物醫(yī)院,遠遠就看到蘇南薰跪在長椅上目光凄怨地往扶著玻璃窗往房間里看。
我尷尬地走上前去,一旁的蘇西航小聲告訴我,說醫(yī)生在里面安排安樂了。
蘇南熏的眼角掛著淚,看到我們兩個的時候,佯裝著笑眼坐起身子:“唉,我說你們忙你們的就好,還專門過來一趟。我……我沒事的。”
“蘇姐……”聽她這么說,我更是無地自容了。
把頭轉(zhuǎn)向里間,我看著那毛茸茸的小東西肚子上蓋著一片白布,虛弱地一起一伏。它那有一口沒一口的彌留氣息,讓我的心一樣難受得緊。
可是除了道歉,我不知道自己還能為蘇南薰做些什么。而一旁的蘇西航輕輕摟著姐姐的肩膀,任由她壓抑著情緒。淚流卻不止。
這時寵物醫(yī)生出來了。把相關(guān)的一些手續(xù)證明交給蘇南薰。
按照一般的慣例,留在寵物醫(yī)院里的死亡寵物就不會被主人帶走了。由醫(yī)院進行火化處理,然后將骨灰還給主人家下葬紀念。
“這是相關(guān)資料,女士您收好。請放心,我們會處理好孩子的后事。”
專業(yè)的醫(yī)生是不會直呼‘貓貓狗狗’的,都叫孩子。
蘇南薰點點頭,說有勞了。
“帶著表格,三天后來取吧。”
可就在大夫要把資料文件交給蘇南薰的時候,站在身后的蘇西航突然出手截了下來。
他低頭翻了翻,突然皺緊了眉頭:“醫(yī)生,這上面說乖乖是因為心肌有纖維狀僵化的病變導(dǎo)致的心臟衰竭是么?”
“對。”醫(yī)生怔了一下,旋即點頭。
這個我知道,周五那天跟蘇南薰吃飯時她也是這么說的。
“病因呢?”蘇西航加問了一句。
大夫無奈地攤了下手:“可能是器官自然病變,也可能……是藥物或食物過敏。
貓咪不比人類,有時候可能只是少量的元素或者細菌都會致命。”
我一臉詫異地看著蘇西航,總覺得他拿尸檢報告的樣子渾身像發(fā)圣母光似的。毫無違和感啊。
我湊過去:“喂,你有看出什么問題么?”
“問你啊,到底給乖乖吃過什么?”蘇西航看了我一眼。
我委屈得都快哭了:“我也不知道啊,我家里又沒有蟑螂老?藥。它就是在地板上啃了點菜和魚湯,而且菜都是我當(dāng)天做的。
該不會是喝的隔天水不干凈?還是說吞的戒指里有重金屬啊。”
“算了,西航你也別怪羅綺了。”蘇南薰拍拍我的肩膀:“謝謝你過來陪它最后一程,乖乖知道還有這么多人關(guān)心他,一定走的很安詳。
哦,我聽說北望真的把那只小貓帶回去了?”
“恩,”我點點頭。我說今天下午才接回去的。
“那個……蘇姐,你要是心里太難受,要么我跟他商量下把小起送你吧。”
我提到‘小起’的一瞬間,蘇西航故意夸張地打了個寒戰(zhàn),厭惡地撇撇嘴。
我白他一眼:“你有意見么!”
“沒什么,雞皮疙瘩熬粥呢。”他面帶欠抽的笑容,成功讓我對他的好感度又降為0。
“不用了,”蘇南熏拂去淚痕微微笑笑:“乖乖又不是任何一只貓咪能代替的,何況北望難得做了這樣的決心,我就不奪人所愛了。
你可知道自從十五歲那年,西航用一籠子小白?把他嚇壞的那次起,他就很怕帶毛的小動物——”
“咳咳,”蘇西航將手里的報告卷了卷,往這邊盯了一眼:“哪里是小白??我好心好意給他準備的生日禮物,七只耗子涂成彩虹色給他扯happybirthday的氣球,跟拉南瓜馬車似的。這么好的創(chuàng)意你們想得出來了?
還要挨打挨罵,我冤不冤啊!”
我:“……”
回去的路上,我一言不發(fā)。
倒是蘇西航這一路賤兮兮得喋喋不休:“喂,蘇北望真的要養(yǎng)貓?你倆沒開玩笑吧。他怕貓怕得要死,你又完全靠不住,還是放過人家貓咪吧!”
“還叫小起,都什么年頭了還用寵物名字秀恩愛,實在是讓人——
況且你們兩個都是新手,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同名多不吉利?”
“蘇西航你什么意思啊!”我本來就聽低落的,這會兒聽他陰陽怪氣的風(fēng)涼話就更火了!
“小起是我和蘇北望救下來的,你要再詛咒她我跟你翻臉了哦。
是,我承認是我沒看好乖乖,但我已經(jīng)道過歉了,人家蘇姐都不怪我了,你還有完沒完!”
蘇西航大概沒想到我真的不開心了,于是放軟了口吻嘆口氣道:“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乖乖的那個死亡報告——唉,算了,說了你也聽不懂。”
他聳了下肩,撇了下嘴,真是欠抽到讓我恨不得推門下去跟他同歸于盡。
“不過……兩個人如果共同養(yǎng)了寵物,是不是就表示你們在一起了?”
我真的是欲哭無淚了:“我跟蘇北望沒有在一起好不好!不過是幫他照看下小貓而已。
再說,我們都是成年人,就算……恩,也不干你的事吧?”
“ok,當(dāng)我多嘴。走吧,想吃點什么?”這家伙真是沒什么脾氣哈,被我吼得跟三孫子似的竟然不氣不惱。
我說我不吃,沒胃口,送我回家吧。
結(jié)果他變魔術(shù)一樣從身后掏出來個包子:“給,還有點熱乎。”
我說你怎么知道我沒吃晚飯?
“廢話,因為蘇北望家里什么吃的都沒有。他的冰箱里只凍礦泉水和興奮劑。”
我的確有點餓了,小小地咬了一口包子。
包子有油,我去抽紙巾,可就在這時響了。
我眼看著來電屏幕上的名字是蘇北望,卻來不及阻止蘇西航的魔術(shù)手一把將我的拿了過去!
“你吃你的,我?guī)湍懵牎?
“喂!”
還沒等我撲上去,他已經(jīng)按下了我的接聽鍵!這個賤人!
“你有事么?羅綺在吃東西呢,不方便接。”
“我——”
我把半個包子順窗撇了,油膩膩的手抓了蘇西航一臉。可是等搶過以后,那邊只剩下嘟嘟聲了。
“蘇西航你干什么啊!”我真的生氣了,我這人沒出息,一生氣眼圈就紅。
他上上下下看看我,眼神無辜得很欠捶。說實話,這兩人的眼睛幾乎一模一樣,但無辜起來的神情,就是一個很呆萌一個很欠揍……
“你剛才的確在吃東西啊,我又沒撒謊。何況我也沒說其他的,你怎么那么緊張?不希望他知道你跟我在一起?”
我被他一頓話噎得差點缺氧,瞪了半天眼珠才擠出來一句:
“你真的很討厭,難怪跟你爸爸和哥哥都——”
然而我住口了,人言如刀子的道理我還是懂的。何況作為一個有理智的成年人,我該知道有些話是觸及底線的。
可是蘇西航又不傻,明顯已經(jīng)聽出了我話里的意味。
唇角牽起一絲冷笑,他游了游眼睛:“難怪什么?難怪我這種人,不受家人的待見?”
我咬緊了唇,我說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刷拉一聲,他打了個急剎車停在路邊。
“下車。”
“喂——”我怔怔地看著他。想說對不起又覺得有點太矯情。
蘇西航不說話,只用眼睛緊盯著車門。
我無奈推開,悻悻下去。
話說你也太沒風(fēng)度了吧,就這么把我一個人扔馬路邊了?我抬頭看看路標,離家還有兩個路口呢。
我踩著高跟鞋,滿肚子郁悶地往前蹭。沒想到一分鐘以后,蘇西航的車居然又轉(zhuǎn)回來了。
搖下車窗,他探頭出來:“小姐,要搭車么?”
媽蛋,這家伙屬金魚的么?只有七秒的記憶?
我白他一眼:“師傅,金海花園多少錢。”
“要交班了,最后一擔(dān)活便宜你。親我一下就走,不打表不開票。”
我說滾,手卻毫不猶豫地拉開了車門——唉,典型的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旁邊來攬生意的摩的師傅當(dāng)場傻眼了,怔了半天沖我喊了一句:“姑娘,不要上當(dāng)啊!”
后來這一路,我們兩個笑成一團,半天才控制住了情緒。我問他你覺得乖乖的死,還有什么蹊蹺啊?
蘇西航挑著唇,擺出一副天機不可泄露的模樣真是讓我分分鐘想捏死他。
回家安靜下來以后,我的心思才開始忐忑。已經(jīng)快十點了,蘇北望的電話始終沒有再打過來。
我心里貓抓一樣難受,鼓了很大的勇氣才撥打過去……結(jié)果是,關(guān)機了!
我覺得他可能是誤會了什么,也可能只是單純厭惡我跟蘇西航待在一起吧。
怎么辦怎么辦?我該怎么跟他解釋——
“若若你說我要怎么解釋?!”我一個電話把韓若初從睡夢里拎了起來。
“為什么要解釋,你很在乎他么?”韓若初那帶著睡夢?涕泡音的致命真理終于也讓我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我為什么要在意蘇北望是否不開心了?他……跟我其實什么也不算吧。
周一一早,我經(jīng)過停車場的時候特意看了看蘇北望的車,沒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就開始擔(dān)心了,總怕他是不是傷口感染了,發(fā)燒了,被貓咬了!
“羅姐你在這兒啊?”聽到身后有人叫我,我抖擻一下精神,原來是部門的小王。
我嚇了一跳,轉(zhuǎn)身才認出來是部門那個新同事小王。
我問他找我有事么?
“沒啥,上周五你不是沒去培訓(xùn)么?”小王說:“我?guī)湍惆颜n件都拷貝下來了,你優(yōu)盤帶了沒?”
我說行,我到你辦公室去。我們研發(fā)一部有三十多人,分兩個辦公室呢。小王就在我隔壁屋子。
于是我一邊上電梯一邊掏兜——咦,我優(yōu)盤呢?
我看著空空如也的鑰匙串,記得自己以前都是把優(yōu)盤拴在上面的啊。
上次用是什么時候來著……
我回憶了一下,好像是——對了,周五那天蘇北望讓我拷了一個壓縮文件,還說是我父親以前的一些研究文案……
然后下午從舒婷那里拷貝了一季《絕命毒師》,再然后……哪去了啊?!
“啊,不好意思,我可能沒帶。”我無奈地沖同事攤了下手。
小王點點頭,說沒關(guān)系要么郵件發(fā)也ok。
一進辦公室我就聽到有幾個人在那邊議論紛紛的,心說:不要提周男和肖黎,千萬不要再提那對賤人了!
還好,他們說的是研發(fā)二部的一個高管。
“你聽說沒,二部的高經(jīng)理辭職了。”舒婷永遠能站在及時消息的最前沿,效率跟肌肉真心是成正比。
“為什么呀?他都做了好多年了。”
“這還看不出來?‘健康之星’馬上就要上市了,到時候功勞多是咱們一部門的。明年的研發(fā)部總監(jiān)一職,非咱們老關(guān)莫屬。高經(jīng)理這也是看看覺得自己沒戲,才另謀高就的。”
我聽著熱鬧,便湊了過去:“另謀高就?這么說,人家是早就有后路了?
整個s市,還有誰能跟咱們中科——”
話到此處,大家心照不宣了。
說起中科藥業(yè)的第一把競爭對手,恐怕是非康林藥業(yè)莫屬了。該集團幕后的大股東一直很神秘,簡而言之就是上市三年來換了n個馬甲,但市盈率卻穩(wěn)居不下。
近一年多來,其擴張與吞并的腳步簡直堪比司馬昭之心,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在中科挖走了好幾個高管了。
其實我也明白,隔壁高經(jīng)理在這種時候離職,于情于理倒也不是說不通。
“羅綺,你有空么?”關(guān)成卿從里間探出頭來:“幫我看著點蒸餾機。”
我說哦,然后放下東西就鉆進去了。
關(guān)成卿在做藍斑孢子切除的實驗,一點時間誤差都不能有。我站在儀器旁邊,一邊幫他盯著蒸餾度,一邊有一搭無一搭地聽他跟我說話。
“本來周日想去你家的,伯母說你出去了,話說羅老師的那些東西——”
我抬了下眼睛,我說老關(guān),你跟我說句實話成么?
“啊?”關(guān)成卿手一抖。得了,換個實驗樣本吧。
“羅綺,我知道你跟舒婷是好朋友,有些事,我也懂。”關(guān)成卿沒有看我的眼睛,徑自去無菌柜里去了一塊培養(yǎng)皿。
我說不是感情的事,我說我覺得……你是不是有什么東西在我爸那?
或者說,我爸那里有什么東西是你需要的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關(guān)成卿停頓了一下。
我嘆了口氣:“咱們認識有十來年了吧,有什么話不能直說呢。我爸留下的資料并非專屬于他個人,他剛?cè)ナ滥且粫汗竞蛨F隊也來過很多人接手他的文案資料,把有用的東西多半都挑出去了。如果你還有需求,可以跟我和我媽直說啊。就像黃校長前幾天也過來拿過——”
“黃校長也去了?”關(guān)成卿轉(zhuǎn)過臉,看著我。
我點點頭,我說你想要什么我拿來給你就是。我只是不太喜歡多年的老朋友了,還總是旁敲側(cè)擊的。
“羅綺,其實我……”關(guān)成卿示意我坐下,面上泛起難色:“對不起,我不跟你說……是因為怕你心里不舒服。其實,也沒有什么大事。只不過你曉得現(xiàn)在‘健康之星’要上市了,這么關(guān)鍵的時候多少雙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們中科?
唐總為人謹慎,會比較擔(dān)心項目的源頭——”
我垂著頭,呵呵了兩聲。我說我懂了,唐總是怕我父親手里還有些重要的機密沒有交上來,萬一被人占了先,毀了我們中科的大業(yè)對吧?
關(guān)成卿說對不起,他也有老婆孩子,也有家要養(yǎng)……唐總吩咐的事,他不得不做。
“歸根到底,你們是不信任我咯。擔(dān)心我會抓一些專利上的漏洞吃兩家,倒打中科一耙?”我說老關(guān)啊,我怎么覺得——這些無中生有的謠言像是肖黎跟唐總說的啊?
關(guān)成卿說他不知道,只是唐總有吩咐。
我說行,既然你們信不過我,找警署弄個搜查令來吧。我說我爸已經(jīng)去世了,我羅綺憑本事吃飯還不至于用父親的功勞簿搞七捻三吧?
不過唐叔再怎么是熟人,商人也總有商人的本性。我能理解就是了。
“羅綺,真對不起。”
“你也別說了,我不怪你。下周找個時間吧,我把我爸爸的書房給倒出來,所有的東西任你們翻。”
從實驗室走出去,我躲到洗手間里擦了兩把臉。回想起剛才的那番對話,真是覺得心里又堵又酸。
想想之前肖黎跟周男說的那一番詆毀,真是有?子有眼。我和我媽天地良心好不好,那‘健康之星’的專利都已經(jīng)被我爸和黃校長明文轉(zhuǎn)讓給了中科,除非研究成果與實際偏離甚遠,否則我就是有那個賊心我也沒有那個賊本事啊!
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是一想到這兒,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蘇北望之前好像也會有意無意地跟我提過一些我父親的事,還給我一些資料拷貝在優(yōu)盤里。
特么我的優(yōu)盤到底哪去了?
咬了咬唇,我最終還是憋不住給蘇北望打了個電話。
謝天謝地,終于接通了。可是他的聲音明顯不是很熱情。
我心里有點莫名地難受,問他你的傷怎么樣。
“沒什么,再休一天就回公司。”
“……你”
“其實我……”
一不小心撞語了,他在電話那端嘆了口氣,說讓我先說。
我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我說昨天晚上蘇姐的乖乖沒了,她很傷心,我覺得這事兒我有責(zé)任于是就去陪她了,蘇西航也在……
我承認我避重就輕了,沒提蘇西航故意來找我的事。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陣,都讓我開始懷疑人家是不是已經(jīng)掛斷了。
我弱弱地喂了一聲,還好,他還有呼吸。
“你不需要跟我解釋什么。”
“我……我哪有解釋啊。我只是想到了小起……養(yǎng)貓不容易,且養(yǎng)且珍惜。”我嘴硬著,底氣軟著。
“晚上下班過來我家,幫我給貓洗澡。”
“哦,好。”
掛了電話,我摸了摸滾燙的臉頰——嘿?!我打電話給他到底是為了什么啊!不是要說優(yōu)盤的事么!!!!
算了,晚上過去再講吧。
臨下班的時候我媽打了個電話給我,說有空讓我去周男那把紅漆皮的箱子領(lǐng)回來。
“知道了,”我看看時間,從這里到蘇北望家是經(jīng)過周男那里的,撿日不如撞日,干脆順路給領(lǐng)回來吧。
不管怎么說那是我媽媽的嫁妝,意義非凡,別叫那對賤人當(dāng)破爛扔了。
我到運營部去找周男,被告知他今天下午請假了。
硬著頭皮給他打了個電話,結(jié)果他告訴我說他在家,讓我直接過來就行。
大白天的他在家?呵呵,不會是在伺候肖黎小月子吧。
開車到樓下后,我說周男給我領(lǐng)下來吧,我懶得上去。
周男猶豫了一下:“恩……你上來吧,肖黎去見客戶了,我媽在家。”
婆婆?
哦,前婆婆!
從離婚到現(xiàn)在,我都沒有去看過丁荷梅。以前當(dāng)兒媳婦的時候,她對我還算不錯。那是當(dāng)然的了——憑我的家庭出身,怎么也比肖黎那樣的姑娘討長輩喜歡吧。
只可惜到了后來,我這肚子始終沒個動靜,婆婆的臉色可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人么,都有自己的小算盤,我也無心去多感嘆是非。
按響了門鈴,我詫異地看著周男一身搞笑的圍裙裝——
結(jié)婚三年來,我從來不知道他會下廚!
“我媽剛出院,我接她過來住幾天。”他手足無措地在圍裙上蹭了蹭:“你……要去看……”
我說我看一眼老人家吧。
推門進去,我佯裝笑臉叫了聲阿姨。
丁荷梅有腎病,上個月剛做了一場大手術(shù)。這會兒也不知道預(yù)后怎么樣,反正看著精神還可以。
她見了我也尷尬,我懂。心想反正就這么一會兒,客套半句而已,彼此忍耐一下吧。
“羅綺啊,你……”
“阿姨您別起來了,我就拿樣?xùn)|西就走。”我上前一步,扶著她躺下。
周男站在身后抓了抓頭,說他去廚房看著點魚,箱子已經(jīng)幫我放在客廳了。
他也學(xué)會做魚了?呵,有進步哈!
我心里一泠,多少有點不是滋味。
“羅綺啊,”丁荷梅拉著我的手,看那一雙眼里的濕潤倒不像是假裝的:“是我們阿男對不住你,其實我這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可是你也知道,我們家就阿男一個,這么些年你們也沒有個一男半女的。
我這當(dāng)媽的……”
“阿姨,我都懂。”我微微笑道:“周男和肖黎兩情相悅,是我耽誤了他們。放心,他們很快還會再有孩子的。您老就等著抱孫子吧——”
我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我并不想跟丁荷梅多話了,沒什么必要。多余的眼淚誰不會撒,周男就是吃屎的,當(dāng)媽媽的也覺得自己的兒子香!
客廳的地板上放著我要帶走的那口紅漆箱子,我把鑰匙拿出來,說婚紗照你隨便處理了吧,箱子我?guī)ё摺?
周男有點尷尬,說讓我自便,他還要去看著點陽臺燉的魚湯。
我故作輕松地問,難不成是家里得女強人太忙了,他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結(jié)果他臉色怪怪的,小聲說了句,是肖黎比較喜歡喝湯。斤團腸巴。
我真沒想到自己那如止水的心,還會在這一刻酸得挺不自重的。
其實想想開也沒啥大不了的。因為愛,他視她如珍寶,做什么鳥事都甘愿。因為不愛,他視我如草芥,我做什么都是鳥事。
我彎腰把箱子打開,幾本相冊一股腦倒出來,吹了吹上面的灰。
我想,如果我當(dāng)年可以愿意不要那么自欺欺人地看看婚紗照上的周男有怎樣一種無奈的表情——也不會把今天的自己帶到這么狼狽的境地吧。
我說那我走了,祝你——的魚,不要再繼續(xù)糊下去了。
他啊了一聲,沖進廚房,拎起已經(jīng)快要著火的炒勺。咣當(dāng)一聲落在地上!
我冷眼睥睨,心里好笑不已。
你以為你三年來天天回家吃現(xiàn)成的事那么容易的事?你以為一個女人放棄事業(yè)在家一日三餐的伺候你是輕輕松松的?
“你這魚湯燒得太干,里面應(yīng)該加點水磨淀粉的。”我冷冷地說。
“我……不知道……唉,”周男下意識地伸手拉了下儲物柜。
我說沒有了。
我臨走的時候還沒來得及買,最后那一頓西湖醋魚,我是添了一勺蛋白粉代替的。
說著,我的目光往客廳的儲物架上看。本來那里放了大半罐的蛋白粉,是我媽因我懷孕而特意帶來的。但那東西沒味道口感又澀澀的,我基本不動。
之前都是我爸在早餐的時候配著粥吃一點,因為他工作用腦過度嘛。
“那個紅色的罐子啊……”周男尷尬地說:“肖黎收拾屋子時可能扔掉了。”
我說沒所謂,反正連我都不屬于這個家,更別提我的東西了。
稍微打量了一下家里的陳設(shè),我發(fā)現(xiàn)肖黎幾乎動過了每一個角落。就連書房里書架上的擺排位置都有明顯的變化——呵呵,我能理解小三上位后的潔癖,但是至于到這個程度么?
就好像大掃蕩似的,都讓我懷疑她是不是來這里找寶藏的!
我?guī)еf箱子下樓,周男則帶著他那一鍋焦糊爛狀的菜站在門口。
“羅綺,你要是覺得……別扭的話,要么我辭職吧。”
啥?我以為我耳朵壞了。我說你可別說這種話,搞的好像是我容不下你們這對苦情鴛鴦似的。
我承認因為我父親的關(guān)系,再加上之前的照片事件,肖黎和周男在公司里的日子也不太好過。
但說句良心話,周男再渣,工作上還算是有兩把刷子。何況他在中科也好些年了,真要是走了……
“肖黎也希望我辭職,”周男嘆了口氣:“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想到要離開中科還有點……
畢竟,有些東西說離開就離開,當(dāng)時好像覺得不疼不癢。但過后就不是那么回事……
所以這次我才……謹慎一點。”
我冷笑一聲:“你想說啥啊?離開我,讓你覺得不疼不癢了還是又疼又癢了?
快回屋照顧你媽媽吧,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了。你要是還有點孝心,就別讓老人腆著臉幫你道歉。我走了。”
回到車上,我一路往蘇北望家開過去。
心情沒有剛才那么舒爽,因為我承認剛剛周男穿著圍裙的傻逼樣還是一不小心震撼到我了……
愛一個人多簡單啊,就是心甘情愿地給他做飯唄!
到蘇北望的公寓正好七點,他之前發(fā)短信給我說什么都不用帶,我猜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叫了外賣做晚餐吧。
可我著實沒有想到,出來開門的蘇北望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