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或者半夜,具體時間我記不清了……”我聳聳肩,回答。
“應(yīng)該是子時。”蘇清觴插嘴補充。
子時啊,就是三更半夜啊!我們居然迷路一直迷到三更半夜才爬到山頂,我怨念地瞥了一眼樓十九,繼續(xù)道:“地點在一個水池旁……”
“古人有語:不盡不實,不誠不信。麻煩請說清楚,到底是哪個水池旁?”方恨少還拽文。
蘇清觴又閒閒插嘴道:“除了洗硯池,樓山上還有幾個池子?”
我差點從凳子上跌下去,這個方恨少,欺負(fù)我新來的不是?只有一個池子還問我到底在哪個水池旁?!
我恨,恨不得跳起來把他的臉掐成跟樓十九一個色兒。
“那魔如何出現(xiàn),什麼模樣,他都做了些什麼?” 陸柒顏又問。
我誠實地回答:“他就是這樣出現(xiàn)的,一陣風(fēng)吹過他就在我眼前了。”
方恨少又開始拽:“古人有語:不盡不實,不誠不信。麻煩請說清楚,到底是怎樣一陣風(fēng),周圍的環(huán)境又是怎樣的?”
“當(dāng)時是這樣的,當(dāng)時我從廚房跑開,不知不覺跑到一個池塘旁,我正準(zhǔn)備離開,就聽到池塘裡發(fā)出汩汩的翻騰聲……”算我怕了他了,我氣氣鼓鼓地把從廚房跑開開始,到聽到水聲,到看到妖孽細(xì)細(xì)地敘述了一遍,說到模樣的時候我頓住了。
“很妖孽的樣子。”我努力回想,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陸柒顏皺眉,顯然很不滿意,不等方恨少開口,我就推出手掌來讓他打住:“很妖孽的樣子就是比你、你、你、你都要好看的樣子!”我惡意地從大師兄陸柒顏開始一個個指到方恨少,只把三師姐罹飛雪漏了過去,沒辦法,這裡就她一個純良。
說實話,大師兄嚴(yán)肅,二師姐冷豔,三師姐柔弱,四師兄陽光,五師兄斯文,七師弟正太,八師妹LOLI,在座無論哪個都是不可多得的才俊,可是誰讓我從小到大看樓十九這個妖孽看慣了呢,再跟鬼美人和那個魔一比,他們就更黯然失色了。
我得意地環(huán)視了一圈卻沒在任何一個人臉上找到哪怕一點的不舒服,找到的只有嚴(yán)肅的凝重。
這份凝重讓滿屋的寂靜顯得可怕起來,我簡直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妖孽到什麼程度?”二師姐孟如煙開口了,聲音輕滑得彷彿像泉水撫過卵石般舒服得讓人嘆爲(wèi)聽止,唯一的遺憾是,這個聲音一點感情都沒有,這就使得那種舒服突然被降了溫,突然被凍住了。
這麼好聽的聲音怎麼可以不加入一點點的感情波動,我一邊扼腕,一邊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有聲音控。
“恩,銀色的長髮,血色的瞳仁,妖孽程度跟他有一拼。”半晌,我收回邪念,指了指樓十九,補充道:“不過顯然不是一個氣場的,如果說樓十九是溫柔無害型,那個絕對是噬血狂魔型,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是個人都知道,我故意那麼說不過是想把氣氛搞得活躍些,可是沒一個給我面子,我只好跟他們一樣嚴(yán)肅沉悶起來。
沉悶了很久,陸柒顏看向樓十九,孟如煙也看向樓十九,慢慢的,所有人的視線都位移到了樓十九臉上,我自然也從善如流地看向樓十九。
這一會兒功夫,他臉上的醬紫色已經(jīng)褪了下去,脖子上也看不到任何淤痕,這個妖孽,恢復(fù)能力快得忒嚇人。
樓十九在此衆(zhòng)目睽睽下坦然了有一刻鐘,才覺察有些不妥,他慢吞吞道:“你們都看我做什麼?”
“我覺得您很有必要跟我們交代一下,如此潔淨(jìng)的樓山上爲(wèi)什麼會有魔這個東西出現(xiàn),雖然是驚鴻一瞥。”出頭的是蘇清觴,雖然他滿臉燦爛的笑容,可是語聲是那麼的咬牙切齒,那麼的危危險險。
樓十九似乎瑟縮了下,他眼神閃爍地回答道:“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跟那個魔不是很熟……”
以我對樓十九的瞭解,這其中一定有問題,問題是究竟是怎樣一種問題竟會讓樓十九眼神閃爍呢,一般情況下出了問題他只會溫溫柔柔、委委屈屈地眨眼睛,秀睫毛的呀。
我還沒來得及拷問,又見蘇清觴搖著摺扇,笑容可掬道:“不是很熟,多少也總有點交情吧,大家都在這裡,何不跟大家說一說呢?”
樓十九搖頭,一句話不說只是搖頭。
陸柒顏盯著樓十九看了看,淡淡向蘇清觴道:“清觴,算了,等到師傅想說的時候自然就說了。”
蘇清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孟如煙冷冷喝住了:“清觴,不得無禮!”
蘇清觴這才忿忿地住了口。
我默,堂堂一個掌門,一個師傅,竟然還沒有兩個徒兒說話來得管用。我算是看透了,在這個樓山上樓十九他沒有地位,沒有能力保護(hù)我,這也是爲(wèi)什麼之前他那麼衝我使眼色的原因。
“總之什麼狀況都沒發(fā)生,也許它只是個過路的魔,大家不要放在心上,日後行事小心些就是。” 陸柒顏來給這場會議做總結(jié)呈詞:“六師……弟樓九大家也都看到了,以後好好相處。”
嘔,我承認(rèn)我的打扮是中性化了一點,可蘇清觴昨天還叫我六師妹呢,怎麼今天我就成了六師弟了?!
陸柒顏顯然沒聽到我的畫外音,繼續(xù)道:“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裡,大家都散了吧。”
聽到最後一句話我像得了赦令,也顧不得計較到底是師妹還是師弟了,拉著樓十九就準(zhǔn)備開溜,卻非常苦命地被陸柒顏叫住了:“六師弟留步。”
等議事廳裡走得剩下我、他和樓十九,陸柒顏纔開口道:“入畫和昭言今天早上看到你跟師傅抱在一起,爲(wèi)了你的名節(jié),我想有必要隱瞞一下你的性別。”
爲(wèi)我名節(jié)是假,怕教壞未成年人是真吧,可明明我們是非常非常純潔的……父子關(guān)係,我不痛快地朝陸柒顏齜了齜牙。
陸柒顏無視我,接著道:“今天是你上山的第一天,所以不設(shè)功課,你先熟悉下環(huán)境,明晨卯時去經(jīng)樓報到,我會教你一些基本的心法以及符咒。”
功課!卯時!我還沒來得及哀號,又聽陸柒顏道:“還有,以後你一個人千萬別接近那池塘。”
呃,爲(wèi)什麼只單獨點名我不準(zhǔn)接近那池塘,難道那個魔的出現(xiàn)並不是巧合?他到底知道些什麼?
這次換樓十九拉我開溜了,彷彿他怕我問陸柒顏那個問題似的。
也許是在樓山上住久了,對所有的建築和路徑已經(jīng)瞭如指掌,樓十九一點也不像個路癡,他拉我一路從前山逛到了後山,從生活區(qū)逛到了教學(xué)區(qū),一邊逛還絮絮地叮囑我哪個房間是哪個師兄弟或者師姐妹的臥室,那個建築是經(jīng)樓,哪個建築是劍樓,又哪個建築是煉丹房哪個建築是符庫。
我哪有那些精神聽他絮叨這個,再說,這些建築都大同小異,我怎麼分得清誰跟誰啊。
“唉,我跟你說件迫在眉睫的事情。”在心裡琢磨停當(dāng),我停下腳步,開始了我的策反工作。
樓十九也停下腳步,溫溫柔柔地看住我:“恩,小九你說,爹爹聽著呢。”
我拒絕敗在他的溫柔攻勢下,別開眼神去看身旁的建築:“我說樓十九,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樓山上最沒有地位的是誰?”
樓十九頗有些自知之明地回答:“除了未成年人,大概就是我了吧。”
他平靜地聲音裡一片坦然,沒有哪怕一點點的羞愧。
我痛心疾首地看向他:“你難道就沒覺得這裡有什麼不妥嗎?”
樓十九傻忽忽地?fù)蠐项^:“有什麼不妥?我看這樣挺河蟹的嘛。”
嘔!我仰天長噴一口血,怒其不爭地抓住他的肩膀搖晃:“樓十九同志,你是樓山的掌門,是樓山上所有人的師傅,你怎麼可以連一點地位的概念都沒有,你要拿出你的身份和威嚴(yán)來,讓這樓山上所有的成員都懼怕你,尊從你,事事以你爲(wèi)先,事事由你作準(zhǔn),你說一不得二,說二不得一!”
“可以這樣嗎?”樓十九的眼裡生出希翼的光彩來:“小九,我可以拿出身份,要求尊從嗎?”
我差點被那個光彩灼傷、灼傻,但是我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那麼小九,我可不可以向你要一點點尊從?”樓十九小聲道。
我警惕地看向樓十九,什麼都沒來得及說,樓十九就又迫切地道:“那,小九,你可不可以叫我一聲爹爹?”
我暴走。
您還是當(dāng)我什麼都沒說過吧。
不知不覺又走到昨晚的那個水池那裡,難道這個水池的氣場跟我相近,所以我總是不知不覺就被吸引過來?
“還有,以後你一個人千萬別接近那池塘”,陸柒顏的諄諄告誡猶在耳邊,我下意識地退了又退,遠(yuǎn)遠(yuǎn)地看向這個名喚爲(wèi)洗硯池的小池塘。
此刻水面平靜地彷彿一面剛打磨過的鏡子,光滑得沒有一點漣漪,水色清澈乾淨(jìng),倒映著藍(lán)天白雲(yún),暖暖生趣。
昨天晚上,就是這樣一個池塘裡那樣汩汩地翻騰著血色的池水的,就在這樣一個池塘中緩緩綻開那朵血色的蓮花的,就在這樣一個池塘上那個有著血色瞳仁的男子驚鴻一現(xiàn)的。
可是這分明就是一個簡單到及至的池塘,沒有任何怨念的聚集,也沒有任何法術(shù)的加成,爲(wèi)什麼它會出現(xiàn)昨天晚上那種異變?
是我的道行太淺,根本看不出門道,還是根本就是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事實上那一幕根本就沒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