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〇 一場廝殺
這枚白生生的劍丸,顯然不是什么五金精英煉就,而是將人之尸骨,煞氣死氣融匯一爐,煉成飛劍,凝聚劍氣為劍丸。
這已然不是正道流派,屬于邪魔一類了。
只是這傲來島上,窩小人少,道統(tǒng)與練氣士便只那么多,所謂正邪妖魔,也著實(shí)并沒有分得太清晰。
況且練氣士終歸是人,是人便就有爭斗之心,哪管什么正邪,歸根結(jié)底,終究是誰的劍氣厲害,誰的法寶多,誰便是道理。
這白骨化生劍氣也委實(shí)是強(qiáng)猛,白骨劍丸一下震蕩,無窮劍氣直刺出去,與那一片五行匯集化為一氣的劍氣撞擊在一處,彌漫千里云嵐山脈的巨量五色云光一齊崩炸,碎裂億萬。
連摩羅道主等人立身的烏云,也都禁不住劇烈地震動翻騰。
摩羅道主忽而縱身高呼:“云揚(yáng)子,二十年不見,你怎地還是這般小家子氣,我便入你五行云光陣,你又能奈我何?”
云嵐宗的手段有些見不得人,但是這位摩羅道主的口吻未免也猖狂了一些,這一聲高呼,響徹整個云嵐山脈,云嵐宗內(nèi)諸多門人弟子俱都聽在耳中,紛紛面現(xiàn)恚怒之色。
云嵐宗內(nèi),也不見云揚(yáng)子答話,就見大殿之中,一條灰蒙蒙的流光猛地沖出,直射向北方天際,轉(zhuǎn)眼之間便擊向了那朵烏漆墨黑的烏云。
灰光去勢甚疾,不過一道流華而已,然則到了數(shù)百里外的天空,卻陡然放大,成了一支巨大的鳥爪,幾十畝方圓,當(dāng)頭就直抓了下來。
這出手的不是云揚(yáng)子八人,自然是千羽老妖。
千羽老妖不出手則已,甫一出手,便就驚天動地!剛剛以一枚劍丸力抗云嵐宗掩山五行云光大陣一擊的摩羅道主,見這么一支灰光巨爪直抓了下來,怫然變色,白骨劍丸彈指變色,白生生的慘烈劍氣沖了上去,就與這巨爪斗在一處。
灰光巨爪狀如真實(shí),指節(jié)扭曲彈動,與那劍氣抨擊了幾下,乒乓鏗響了幾聲,就聽那巨爪之中傳來了陰沉沉的古怪聲音:“好狠厲的死氣!”
喀喇!那巨爪猛一抓下,像一只巨大的鳥爪,去抓一根樹干,喀喇一聲,森然恐怖的白骨化生劍氣,便被這巨爪抓成了粉碎!
而那劍丸,滴溜溜一番旋轉(zhuǎn),光華黯淡了大半,從空中跌落了下來。
在那巨爪之中出現(xiàn)人聲的時(shí)候,烏云之中的許多練氣士便聳然大驚,駭然道:“分神化念!”
練氣士練氣化神,凝聚了元神,端居于天心靈竅,掌控全身之后,便是那返本還原,認(rèn)知根本的煉神返虛之境。
若要返虛,便要分化神念,以元神觀元身,化意念為虛無,悟大道為真理。
分神,化虛,歸真!
此煉神返虛之道也。
眾練氣士如何不驚?
云嵐宗竟然出了一個返虛境界的高手!十萬里傲來,道門過百,練氣之士以萬計(jì),也已然不知多少年沒有過返虛境界的練氣士出現(xiàn)過了。
烏云上的眾人,見這巨爪晃了晃,當(dāng)頭就抓殺下來,仿似那天穹傾頹了下來,頓生無可還生的一股絕望之意,紛紛驚駭欲絕,目露恐光。
在返虛境界的高手面前,化神之境的練氣士,幾乎與那山間的長毛猴子一般無二,一抓之下,不知能夠抓殺多少。
正在此時(shí),立于云端的摩羅道主忽而厲喝,他雙目眼底迅速彌漫起洞幽一樣的幽深精芒,直刺出來,恍同利劍鋒芒,與此同時(shí),他足下一頓,那朵百畝方圓的烏云翻翻騰騰地就倒卷起來,向上一裹,化作一枚巨大的烏云巨蛋,將一切人等都包裹在內(nèi)。
顯然這漆黑烏云,已然不是練氣士興云架霧而行的神通手段,而是一件十分厲害的法寶。
非但能夠御空飛行,更是能夠作守御之用。
千羽老妖分神而出的鳥爪,一下抓在烏云巨蛋上!
烏煙激射,罡氣肆濺!
老妖在云嵐宗密室之中怪叫了一聲,忽而將手一抓,從虛空之中就抓出了一枚灰色羽毛,似乎根本就是從他自己身上拔下來的一根鷹羽一般。
這自然不是一根尋常羽毛,老妖將之一拋,便將之祭起,一下飛掠出去,遁入虛空之中,消失無蹤。
下一個霎那,這枚羽毛便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數(shù)百里之外。
伴隨著千羽老妖的古怪笑聲,巨爪忽然崩炸,直炸得那烏云巨蛋上劇烈地翻騰著烏煙云氣,整個巨蛋都抖動個不止。
“云嵐宗的哪位高人?返虛之境又能如何……”
摩羅道主話為說完,那遁入虛空而來的輕輕一枚羽毛,顯現(xiàn)了出來,見風(fēng)就漲,一霎時(shí)化成了百丈之長,仰天一蕩,好似一口鋒銳的鋼刀,猛就霹靂斬下!
這一斬殺氣騰騰,虛空肆虐,無盡的天地元?dú)怙L(fēng)卷殘?jiān)埔粯颖﹦樱荒墼谟鹈薜吨希鳠o匹刀罡,撕裂虛空劈斬下來!
眾多摩羅道門人弟子,以及傍摩羅道大腿上來的道門的練氣士,在一片烏漆之中,直覺得頭頂上一股刮骨涼意襲來,一瞬間嗅道了身死神滅的味道,不由大駭。
“白骨化生!”
又是一聲低嗬,恍恍惚惚之中,卻似乎不是那摩羅道主的聲音,只見烏云裹成的巨蛋之中,一枚慘白丹丸飛射出來,見風(fēng)膨脹,炸成丈許直徑,忽地喀喇一聲巨響,內(nèi)中冒出了一枚瑩白的骨節(jié),仿似生根發(fā)芽,劇烈生長,眨眼就長成一支形貌古怪的骨質(zhì)樹杈。
這骨樹生出凌亂枝椏,放射出瑩瑩慘慘的白芒,一下就將那劈斬下來的羽毛巨刀架住!
“化!”
頓時(shí)那瑩白慘淡的骨樹,似是瘋了一般更加猛烈地生長,虬結(jié)的枝椏迅速地長到數(shù)十百丈開外,將整個一口羽毛巨刀都包裹了起來,喀喇喀喇一陣聲響之后,骨樹枝椏中,就再也沒有一絲刀罡的凌厲之意,顯然是千羽老妖的必殺一擊,已然被輕易地化解了。
老妖在數(shù)百里外的云嵐宗密室跳腳大怒,而那朵烏云巨蛋卻是炸裂開來,復(fù)又化成一朵漆黑烏云,摩羅道主立在云端,把手一伸,骨樹便喀喇喀喇地收縮了回去,復(fù)又化成一枚慘白丹丸,落入他手中。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藥師王佛!”
遠(yuǎn)處五色云光翻滾,只聽那南方之處,還在云嵐山脈中央云嵐宗所在之南,一聲沉重的佛號響起,便見那處天宇上,一尊金光佛影升上了天空。
卻是一身披袈裟,左手持無價(jià)珠,右手托琉璃缽盂,看不真切面容,背后跟著十二名侍從佛徒的老和尚。
摩羅道主陰森笑道:“原來是藥師峰須陀老禿驢到了。”
與此同時(shí),云嵐宗中一片五彩霞光升起,飛往南方,就聽云揚(yáng)子的聲音道:“藥師峰須陀大師到了,有失遠(yuǎn)迎!”
那金光佛影之中,果然有一個老和尚,帶著十二位佛徒,落身下來,落在了那五彩霞光上,霞光一轉(zhuǎn),直向著云嵐宗而去。
南方虎丘國藥師峰,傳聞乃是遵崇的佛門東方琉璃凈世界南無藥師王佛的道統(tǒng),雖然只是這小小傲來道上的一處旁支末流,然而也同樣是傲來島上,諸多道門之中,名頭上來源最大,正為正派的一脈,也是最為悠久的一派,沒有之一。
因?yàn)樵?jīng)和藥師峰并立的那些之一,都被云嵐宗,摩羅道這樣的后起之輩滅殺殆盡了。
這藥師峰,也是傲來島上,唯一一個精擅于丹道的門派,只不過傳承的卻是佛門的丹法。是以,這藥師峰雖然實(shí)力不能與云嵐宗、摩羅道相提并論,卻向來有著極高的聲望地位,藥師峰主須陀老僧,自然也不是好惹的……
這位老禿驢出場,摩羅道主卻是不得不強(qiáng)壓下心頭的一股狠厲之意,此地畢竟是云嵐宗的地盤,若是公然在眾多道門面前,與云嵐宗直接叫囂,未免不美。
是以他冷笑兩聲,足下的烏云法器,便直接向著山脈中央的云嵐宗宗門疾速飛去。
不知是否是恐怕云嵐宗再次出手刁難,摩羅道主趕緊前行,趕在了那托著須陀老僧一行的五色霞光一起,到了云嵐宗主峰,只見深霧云海裂開一道空隙,藥師峰與摩羅道兩方對視一眼,略微致意,便一齊落了下去。
云嵐宗大殿之前,削山脊而成的石臺上,摩羅道一行兩三百人,以及藥師峰一共十三人落定了身形,就見大殿之中,八朵五色云光托著云揚(yáng)子八人飛了出來。
云揚(yáng)子等人遠(yuǎn)遠(yuǎn)地便拱手作揖,寒暄致禮道:“須陀大師,摩羅道主大駕,來得卻早,不曾遠(yuǎn)迎,恕罪恕罪。”
須陀老僧臉上笑意闌珊,一對白眉長過下頜,緩緩微笑,打佛號道:“南無藥師王佛!云嵐宗主客氣了。”
摩羅道主卻皮笑肉不笑道:“云宗主特意遠(yuǎn)迎,十分感念盛情。”
云揚(yáng)子老臉也不見紅,拂手道:“摩羅道主何須掛念區(qū)區(qū)小事。”
無論是未見面時(shí)斗得如何陰險(xiǎn)猥瑣,然則一旦見了真面,便不得不一一擺出一副道貌岸然,高人風(fēng)度的模樣來。
云揚(yáng)子忽而好似剛剛發(fā)覺一般,面露驚異之色道:“白鶴老叟,青峰子二位道友也到了,莫非竟是順路搭了摩羅道主的順風(fēng)云?”
這兩位親歷了摩羅道主與云嵐宗適才的一場好斗,這時(shí)候聽著云揚(yáng)子的話,不由得便有些尷尬,然而他們終究是代表了各自一脈道統(tǒng),只得上前來,見過了云嵐宗八位,又向須陀老僧致禮,這才畏畏縮縮地退后兩步,站到了摩羅道主的側(c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