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兩人終于是到了郊外。
裴染遠眺著遠方,嘴角一勾,不得不說,郊外的空氣的確是比城市里好。她喜歡這個地方,因為這個地方讓她覺得安心。
很新鮮的空氣躥入鼻腔里那種感覺,讓她覺得很舒暢,滿眼都是綠色,一直蔓延到很遠很遠的遠方,有些模糊不清。新綠新綠的枝葉搖曳在裴染的眼前,偶爾能看到一星半點的紅色或者紫色,或者其他的顏色。
裴染張開雙臂,感受著這里的一切一切,好像自己連接著天,連接著地,好像周圍的一切都不重要,她只想安心地待在這里,至少此時此刻是這樣想著的。
這幾天她還是很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一直都很小心。只是不一樣的,是有些事情已經慢慢地想通了。比如說對厲景呈的態度,比如說以前那些一直覺得不能釋懷的事情也都慢慢釋懷了。
那些以前怎么都不能忘懷的傷疤,經過一些事情的過濾,再經過時間的推移,好像都變得不那么重要了。裴染一直以為她之前很成熟,能做到那般的面無表情。可是后來,她才發現她所認為的那些成熟,在現在看來,其實都還是幼稚。
“要上去嗎?”厲景呈看她這樣子,慢慢地走過來詢問著。
“嗯要的。”說完就拉著厲景呈朝山底走去。厲景呈低下頭看著被裴染拉著的手,愣了片刻后立馬跟上去。
他有些奇怪,不知道什么原因讓裴染對他改變態度的。他一直以來對她都是一樣的照顧,一樣的溫情,還是說她終于感動了?
剛才在路上也是,他本來覺得裴染不想說話,所以他一直都沒說話,默默地陪著她。可是她的話好像出奇地多,怎么也說不完一樣。像以前那個嘰嘰喳喳小女生的裴染一樣。這就讓厲景呈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不過只要是她想要的,想做的,他都會竭盡全力去滿足,這只是因為愛。
只是,對于裴染的這些舉動,他還是覺得有些疑惑。但是又不好多問什么,裴染什么脾氣他清楚得很,看起來文文靜靜的,也是個暴脾氣的主兒。
只能在一旁默默地觀察著她的變化,心里暗自揣測。不知道什么時候,厲景呈變成了這樣一個小心翼翼的人了,把所有關于裴染的一切,放在第一位,甚至于不敢去觸及。
“你慢點!”看到裴染一步一步走上階梯的厲景呈,生怕她有個什么閃失,突然一下子急了,喊道。
裴染走在前面,卻只是轉頭對他微微一笑,什么話也不說。
但是彼此好像心照不宣。厲景呈也迅速地回了她一個微笑,很明媚,像今天的天氣一樣。他就一直默默跟在裴染的時候提心吊膽。
終于是一步一腳印地爬到了半山腰,裴染拿出抹了抹自己頭上的汗珠,想繼續往上爬,可是厲景呈卻是突然拉住了她,沉聲道:“歇會兒吧。”他自己倒是沒什么,就是怕裴染,畢竟是懷了孕的人,雖然過了危險期,但很多時候,還是小心為好。
他再也不愿看到她受到一點傷害,再也不愿看到她擰皺起來的眉頭了。
“嗯。”應了一聲裴染就下了兩步階梯,坐在厲景呈的旁邊,一點都沒有尷尬的意思。
其實昨天到今天,甚至于更早的時候,裴染也仔細思考過了。很多東西都不應該遷怒于一個人,這樣好像太自私,又太傷人。
所以她現在,也在盡力地改變自己。
她心里還是愛著厲景呈的。這點毋庸置疑。甚至于她自己都從來沒有質疑過,大概是被埋藏得太深太深了,被恨的光芒給掩埋了吧。
兩人就這樣并排坐在巖石上,周圍被很多很多的巖石包圍住,遠眺能看到很多很多的綠色遍布,裴染望著那些風景,沒說話。
兩個人都沒說話,只是總覺得有什么東西,正在把他們悄然拉近。
“嗯”
是裴染先打破的沉寂,厲景呈有些不解,轉過頭
來看著她的側臉,還是那么漂亮,眼睛里像是裝了一整個世界,他說:“恩?”很好聽的一聲單音節。
“沒。”裴染卻是不說話了。
這樣裴染,讓厲景呈覺得有些疑惑,可是心里卻是開心的。她終于不再那樣對他了,他那么久的努力都沒有白費,真的感動她了么?
厲景呈繼續看著裴染的側臉,就這樣安靜的,猶如他一直站在她的身后看著她的背影默默保護她一般。
他多希望她能坦坦蕩蕩地接受他,完完全全地接受他,兩個人好好的,帶著裴染肚子里的孩子,一家人好好的。盡管他知道她可能還沒那么快會去完全接受,不過他會等,經過時間的推移,事情的發展,總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就這樣抱著這樣的希望和信念一點一點地走下去了。
或許是因為這信念太強大,他就這樣堅持下去了!
之后她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日子要走,不急于這一時。他知道,反正裴染是跑不掉了,肯定會乖乖待在他的身邊的,有這一點,就夠了。他只不過是希望裴染能一直在身邊罷了,至少她在自己身邊,心里會覺得開心很多,也不會如此焦躁和暴怒。
就在他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裴染突然站了起來,抖了抖身子,對厲景呈笑了笑說:“走吧,我們走上去,一定要爬到最頂峰。我想看看從那個角度下看到的錦海市是什么樣的。”
好,走,一起走到我們的頂峰,我一定會陪你,只要你愿意。厲景呈的眼睛看著他,訴說著這些話,卻沒有說出來。他也回了一個笑容,拉著她的手說:“好,我們一起。”
意外的是這次裴染沒有掙脫開他的手,而是乖乖地被他給牽著,聽話地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喝水么?”
“嗯。”
“來我拉你一把。”
“好。”伸出去的手,就像是裴染把她整個人都交給了厲景呈。
“其實我覺得,我們這樣也挺好的。”厲景呈拉著裴染的手突然說了一句話,眼睛沒有看她,只是拉著她,走在前面,像是對著空氣說的。
“會好起來的。”裴染也作出了回應
就這樣有一搭沒一答地聊天,終于是爬上了山頂。雖然這山算不上很高,但是還是能把錦海市一覽無余。裴染站在山頂上,張開了雙臂,像是在擁抱著整個世界,閉上眼,深深地呼吸著這里的空氣,好像自己真的和蔚藍色的天空連為一體了。
溫度剛好,天氣晴朗,空氣新鮮,綠色遍布,心也像這些綠色一樣跳動起來。
突然,好像有一個懷抱應和進了自己張開的雙臂,很厚實,也很讓人踏實。裴染不用睜眼,都知道是誰,大概只有他的懷抱,才會讓她有這樣的感覺了吧,之后,好像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她沒有推開,只是把面前的這個人抱得跟緊了。把頭埋在他的胸口上。這次她能確定,她已經抱住了整個世界。
因為厲景呈就是她的世界啊。他占據了她的年少,她的青春,看著她從幼稚變到成熟,忍受著她所有的變化。好像她的一生,已經被印刻在厲景呈的身上了,而厲景呈,也認真地銘記了她的一切,并把那些埋在心里,刻在每一個細胞上。
沉穩的呼吸,溫暖的懷抱,踏實的感覺。
一切的一切,都顯得毫無違和感。不知道這樣擁抱了多久,裴染扭了扭身子,厲景呈很快反應過來,把她松開,柔聲問:“累了吧,我們坐會兒。”
“嗯。”裴染點點頭,看起來特別乖巧,也特別讓人憐愛。
兩人坐了下來,風吹過他們的臉龐,但都讓他們覺得很溫暖,也很柔和,沒有任何的鋒芒畢露。
厲景呈從背包里拿出兩個保溫的飯盒說:“我知道你容易餓,吃吧。”說完拿出兩包話梅:“還有這個,一直都有給你準備。”
裴染的心里突
然流過一股暖流,她覺得自己好幸福,有這樣一個男人在她的身邊,她到底在糾結什么,又在不知足什么呢?
人啊,總是很自私,也總是太貪婪,卻也總是被自尊心給捕獲。
現在的裴染,大概就是這樣的。
她笑著接過飯盒,為了緩解氣氛她還故意說了些段子,兩個人總不能一直這樣尷尬下去吧?既然決定了,就不要回頭了吧。
“你也吃呀。”
搖了搖頭的厲景呈說:“你吃,你吃好了我再吃。”其實他看著裴染吃飽了,舒服了,開心了,他也就都無所謂了。
裴染沒說話了,只是大口大口地吃著飯。
“慢點,不跟你搶。”
她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嗯。”繼續吃。
“唔。”吃好了以后裴染摸著自己有些漲的肚子,打了個嗝,然后很享受地說:“好飽。”
厲景呈拿起餐巾紙,很細心地給她擦著嘴角殘留的飯粒,然后把垃圾收拾好,再把話梅遞給她。
看著這樣細心的厲景呈,裴染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覺得有些愧疚。難道她以前沒有發現厲景呈的好?這是不可能的。厲景呈對她所做的那些事,她都看在眼里。她現在只是覺得有些愧疚,他待自己如此之好,當初她卻那般地傷害他,拿著一把刀子把他捅得遍體鱗傷,以至于他現在的沉默寡言,現在的不敢面對。
他是那么高傲的一個人,他是站在錦海市最高的男人啊。能這樣為她低聲下氣,沒有哪個女人是不感動的吧?
當然,裴染也不例外。
之后又是安靜,厲景呈見裴染沒說話,他也不好說什么,怕碰刺,他也是個人,也會怕疼的,更何況是這樣一個他愛的人。
最后依舊是裴染打破沉寂:“我說,阿呈。”
“嗯?”你多久沒叫過我阿呈了呢?想起來好像也數不過來了那些日子,有些惆悵,可是現在聽到的時候,卻覺得很開心。
“把曾經忘記吧。雖然我知道不可能完完全全的忘記,不過我想清楚了,我應該看當下,不應該糾結于以前的那些事,沒什么意思。傷害你也傷害得夠了,很多事情也知道了真相,不是你的錯。我對我以前的那些行為,向你說聲對不起。”裴染的眼睛一直飄渺地眺望著遠方的城市。
入眼的是整個錦海市,是和厲景呈一樣鋒芒畢露的錦海市。
“啊?”這樣突如其來的一段話讓厲景呈有些猝不及防,他還沒有做好準備,面對這樣的裴染呢。不過他始終是一個很能調節情緒的男人,深呼吸一口,說:“謝謝。要說對不起的,大概是我。那個時候我恨過你,我在想,我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怎么能忍受你對我做那些事情。可是我發現,我對你的恨,遠遠不及恨。直到你回來,我霸王硬上弓,那天你哭了,我也很難過,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語氣像是一個小孩子,略帶委屈,可能更多的是欣慰。
他突然抬起頭,看著裴染的眼睛:“我愛你,阿染。我想我離不開你了,你不需要說對不起,你說得對,我們活在當下,面對著未來,而背對著的,是曾經,即使它多腐爛多不堪,它就在那里,我們無能為力,只能讓時間慢慢拂去它的尖刺。”
“謝謝你的接受。”
裴染捂著嘴巴,說不出一句話來,心里是感動,她沒哭,她知道她不應該哭,這種時候,為什么要被眼淚替補一切?
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就被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里,她靠在他的肩上,鼻息打在他的脖頸上,她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很激動,她似乎還能感受到他強烈跳動的心,是為她而打亂了的節奏。
“我也愛你。”說完她把頭埋到他的胸膛上不再說話。
他笑了,聽著這句話,抱著懷里的人,像是得到了世界上最美好、最珍貴的東西。
裴染從來都是他世界里最美好、最珍貴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