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辭晚分派化身去了京師,主持九州仙武聯(lián)盟初創(chuàng)事宜。
她與虛空化身可以自如鏈接,雖遠在千萬里之外,亦能隨心控制,因而去往京師的雖然只是化身,卻幾乎與她本人無異。
化身去了京師,宋辭晚本人在昆侖神碑旁邊又多留了兩刻鐘,直到下方昆山派的宮殿建筑中,昆山弟子死的死,走的走,整個門派中再無活人,她才虛空踏步,從山巔走下,跨越數(shù)座山峰,來到昆山派空蕩蕩的宮殿群中。
昔日充滿神仙氣派的昆山群殿而今滿是凋零之相,殿中無人,唯有道兵們在收撿清點昆山派中遺留的各種物資。
其實也沒什么好清點的了,大部分具有突出價值的寶物都已經(jīng)被原先的昆山弟子帶走,現(xiàn)在還留在門中的只有常規(guī)物資。
不過宋辭晚的風(fēng)格向來是雁過拔毛,就算她現(xiàn)在是真仙境了,也不會更改自己的處事原則。
管你價值大小,總之通通收走。
包括死在問心陣下的那一批昆山弟子的尸身,以及昆山掌門陶慎行的尸身,也都被道兵們搜集在一起,宋辭晚出動天地秤,通通裝走。
最后,遍布在山群中的諸多門派建筑,也都被宋辭晚連根拔起,收入了天地秤中。
這其中,有一個建筑頗為特殊,那就是昆山山脈最高峰上,天神峰祭天壇!
天神峰高有十萬八千丈,飛鳥不渡,人跡罕至。
若非是具備有強大修為的修士,或是有特殊護持,常人根本不可能登上這座祭天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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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立國后,歷代皇帝若要登基,都免不了要攀登一回天神峰,來到祭天壇上親身祭天,以求天命。
當(dāng)初周皇死后,太子也來過天神峰祭天壇,想要通過祭天確定自己正統(tǒng)的地位,以求繼位登基。
卻不料這一祭天,最后得來的結(jié)果卻是遭了雷劈。
天雷滾滾降下,聲震半個九州,太子帶著自己的從屬官員們屁滾尿流地從祭天壇上飛奔而走,若非是身上藏有眾多保命之物,只那一次天雷,太子就會喪命當(dāng)場。
可即便是逃得了性命,太子也由此聲名掃地,失去了最佳的繼承之機,從此無緣皇位。
其實,當(dāng)初的太子若是不來祭天,而是留在京中,前腳元封皇帝一死,后腳他就直接在宮中登基,那反倒是名正言順的,誰也不能否認他登基的資格。
就是宋辭晚,當(dāng)時的她雖然殺了元封皇帝,可其實卻也并沒有一定要傾覆大周的意思。
如果說當(dāng)時繼位登基的皇帝能夠安穩(wěn)登基,不生事端,哪怕只是做個守成之君,宋辭晚也不會閑著沒事非要再殺一個皇帝。
可太子偏偏就一念之差,想要求一個萬全,不在京城登基,反而跑到昆山派去祭天。
這一祭天,祭出了一個天怒,好么,那結(jié)果還有什么好說的?
元封一死,太子一倒,諸王再亂,大周皇室對于天下的統(tǒng)治,也就這樣完蛋了。
宋辭晚登上祭天臺,遙想此前種種。
從塵仙現(xiàn)身,到他邀請宋辭晚刺殺周皇元封,再到后來的太子祭天,一切線條皆是如此清晰明了。
原來這是昆侖三仙在下一盤天下大棋呢!
想來,自從宋辭晚登上萬靈天驕榜第一名,同時又登上惡人榜第一名開始,這棋就已經(jīng)開擺了。
不,這棋局其實應(yīng)該早在更久之前——
久到一千年前,莫應(yīng)懷與龍女悲劇開始的那時起,就已經(jīng)被昆侖三仙做好了定勢。
千年前,人族一統(tǒng),大勢難擋,昆侖三仙阻攔不了大周的建立,便與周皇做下了宗門與皇朝共天下的約定。
雖是如此約定了,昆山派也似乎是因此而沉寂。但誰能又想到,看似沉寂的昆山派,其實根本就是,一直在等候又一場天下大亂的到來呢?
畢竟人間皇朝,能夠延續(xù)數(shù)百年已是極為難得。
而區(qū)區(qū)數(shù)百年而已,對于一個修仙門派而言,卻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昆侖三仙等得起,他們活的年歲夠久遠,早就看過了人間不知多少興衰,便是再等一個王朝的滅亡又如何?
只要能夠達成他們“開天路”的目的!
宋辭晚站在高聳入云的祭天壇上,抬手掐訣,回溯時光。
烈烈罡風(fēng)在她身側(cè)吹拂,尋常能夠?qū)⑻煜筛呤侄即档醚饽:念革L(fēng),此時此刻吹到了宋辭晚的身上,卻僅僅只是牽起了她的衣擺,使她的眉目在這風(fēng)中越發(fā)顯得凜冽雋永。
一道道奇妙的波紋好似光線跳躍,扭曲著在風(fēng)中飛行。
每一道光線都蘊含了無窮信息,常人根本不可能看得明白,便是換做其他真仙來此,也要看得頭暈眼花。
但這些光線在宋辭晚眼中分明就是一道道敞開的答案解析,無數(shù)的解析在她眼中滾動,關(guān)于昆侖,關(guān)于九州。
看著看著,宋辭晚輕輕笑了聲。
她就說,昆侖三仙那奇怪的“天下亂、天路開”——這說法到底是來自于哪里?
原來,就是來自于這座祭天壇!
祭天壇的歷史,還要早于昆山派的建立。
或者說,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或許是數(shù)千年,或許是數(shù)萬年,又或者是更加久遠、萬萬年前的曾經(jīng),這座祭天壇就已然是佇立在昆山之巔。
滄海桑田,人事變遷,無窮歲月的輪轉(zhuǎn)卻未能淹沒這座祭天壇的存在。
它宛如亙古的神器,又好像是一個時光的符號,看似不容忽視,卻又偏偏毫無存在感地悄然立在這里。
似乎靜默,似乎喧囂。
總之,人們一代又一代地來此祭天,可誰又能想到,偏偏是這樣一個死物般的祭天壇,其實會在人間萬事輪轉(zhuǎn)的每一個節(jié)點,都泄露出詭秘、而又足以顛覆天下的信息呢?
就比如,從前昆侖三仙得到的“天下亂、天路開”。
無窮的信息輪轉(zhuǎn)中,宋辭晚同時也看到了一幅忽然跳出來的,圖騰般的畫面——
那是,那是一片暗色的天穹。
漆黑的層云聚集在廣袤的天空中,數(shù)不清的雷電光閃鋪陳了整個九州,好似是要將全世界都撕裂。
而高高的天神峰上,有一道青衣的身影。
她猶如神靈般佇立在祭天壇的頂端,居高臨下俯瞰整個世界。
而整個世界的生靈,不論是人是妖,是有靈智的天地異種,還是普通的凡俗生物,盡皆跪拜在地。
他們在跪拜祭天壇,亦是在跪拜那祭天壇上,猶如神靈般的青衣身影。
不,這不僅僅是跪拜!
除了跪拜以外,他們還在同一時間,同一時刻,忽地齊齊仰首張口,無聲吶喊。
然后,就有一道道血線自動從他們身上閃現(xiàn)。
好似是活物般,那些血線飛竄著爬滿了他們的全身。
嗤嗤嗤!
血線崩裂,萬物生靈的生機便隨著這些血線的崩裂而如同傾世洪流,自此奔涌而出。
最后,九州天下,無盡生靈的血肉生機全數(shù)匯聚在一起,沿著高高的天神峰,逆流而上沖入了祭天壇中,沖進了那道青衣的身影體內(nèi)。
青衣身影張開雙臂,看似與常人無異的法身,其生機卻在無限膨脹。
那身影分明是宋辭晚自己!
是“她”在進行一場驚天動地的儀式,是“她”在借此搜刮天下生靈的生機……
而這一切行事的目的,可以從她口中咒語得知。
只見那畫面中的“宋辭晚”神秘吟誦:“吾祭天下,吾得長生……”
嗡嗡嗡,嗡嗡嗡——
詭秘的聲音拱動著,環(huán)繞著,猶似是有著真正的性靈,一股腦地通過這宏大而又恐怖的畫面向著宋辭晚的腦海中鉆去。
像是要在她心頭打下烙印:祭天下,得長生!
祭天下,得長生——
“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哪里來的尖銳嘯聲連綿成線,刺過宋辭晚心魂。
便在這一刻,回溯時光探尋隱秘的宋辭晚終于低喝一聲:“滾!”
滾!
滾滾滾!
好個詭異的東西,竟然對她下暗示。
什么狗屁“祭天下,得長生”,莫說宋辭晚本身壽命長遠,根本不需要通過這種“血祭天下”的手段來謀求長生,就算是她的壽命與尋常真仙無異,數(shù)千年后就必須經(jīng)歷衰敗與死亡,她也不可能為了長生就血祭天下。
若真是如此行徑,又與妖魔何異?與蟲詭何異?與昆侖三仙何異?
宋辭晚怒聲道:“人生得道,何懼一死?縱然求仙,仙亦為人!”
她抬手,自虛空中拔出一劍。
這是她的靈寶,逐日追影劍。
劍出鞘,瞬間劃破天穹,刺破了眼前重云與雷電。
宇宙玄明天荒劍法,此劍開天!
轟隆隆!
遠遠地,距離昆山山脈數(shù)萬里之外的鎮(zhèn)妖關(guān)中,武圣周凌濤豁然從沉睡中驚醒。
這位老將當(dāng)下踏空一走,來到了大都督府的正上空。
他虛空站立,遙望昆山,驚道:“那天壇怎地,又遭雷劈了?”
其實準確說來,此刻遭雷劈的不是祭天壇,而是身在祭天壇上的宋辭晚。
她不僅是在遭雷劈,甚至此時此刻,她遭雷劈的身影還形成了一道巨大的虛幻印記,被遙遙投映在天空中,使得距離昆山不遠的梁州百姓基本上都在這時親見了這一幕。
初時,人們還有些沒能反應(yīng)過來這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
只有人聯(lián)想到不久前遭雷劈的太子,驚聲說:“這是誰?怎么跟前太子一樣也在昆山遭雷劈了?那是祭天壇嗎?誰在祭天?”
很快,有人認出了宋辭晚,遲疑說:“好像、好像是天驕榜上第一的那位……”
同時有人驚聲:“是九州仙武聯(lián)盟宋盟主!”
整個梁州,于是有那么一刻,都陷入了巨大的失聲狀態(tài)。
宋昭祭天遭雷劈?
這可與前太子遭雷劈的意義又不相同。
畢竟,那位前太子,他可沒有如今這位宋盟主這般威勢。
瞧瞧人家宋盟主的戰(zhàn)績,死在她手底下的真仙妖圣都能串成串了,似這等人,就算是祭天遭雷劈又能如何?
難道大家還能像對待前太子那樣,說一句此人“為天不喜”,因而難登大寶?
當(dāng)然,畢竟是祭天遭雷劈了,這事兒不好說也不好聽。
就算礙于宋昭威勢,可能無人敢當(dāng)面微辭,但私底下,總還是會有人心里頭難免犯嘀咕。
于是,表面上梁州靜默的這一刻,實際上,卻是有無數(shù)的傳訊符在瞬息間傳遍了天下。
但人們的反應(yīng),卻還是沒有祭天壇上情勢變化來得快。
漫天雷霆傾瀉而下的那一刻,宋辭晚先是感受到了一種巨大的威脅。
這威脅之劇烈,不下于先前怒仙的十倍爆發(fā),那是宛如天道崩裂一般的恐怖威勢。
顯然此刻的雷霆,比起從前的“太子遭雷劈”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但此刻的宋辭晚,卻又不再是先前擊殺怒仙時的宋辭晚了。
得益于昆侖神碑上的那一次碰觸,宋辭晚修為大漲。
雷霆落在身上時,她身上的皮膚雖然龜裂,戰(zhàn)力卻分毫未受影響。
只在瞬間,她手中的逐日追影劍便化作開天巨劍,刺破了天上雷霆。雷云散去,驚雷收攝。
而這還不止。
下一刻,攜帶了宇宙洪荒、滔滔大勢的一劍從天而降,豎直劈下!
咔嚓——
佇立千萬年之久、受無盡歲月侵蝕亦未曾毀壞的祭天壇,卻在此時,發(fā)出了細微的咔嚓聲響。
似乎是要不堪承受這一劍。
似乎是有了將要被劈開的跡象。
但同時它又是無比頑強的,奇怪的紋路合成光影在這座古老的祭天壇上飛速流竄,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怪力,形成了扭曲的漩渦。
似乎是要將這開天巨劍都給吞噬。
巨劍不退,宋辭晚施展天意如刀,加持口含天憲,道:“昆山之巔,天神峰上,此偽祭壇雖以祭天為名,實則卻行禍亂之舉,倒行逆施,鬼鬼祟祟。吾今以大日之主名義,斬此詭物,命天上光明再照人間!”
咔嚓——
咔嚓——
祭天壇上的扭曲漩渦再也不堪承受這一劍之威。
劍勢轟然而下,猶如破竹。
天神峰頂,佇立千萬年的這座祭天壇,就此崩碎。
而這一劍還未止息。
巨劍徑直向下,直至將整座天神峰劈開成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