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戰場，本就是冥山一角，所以其地理地貌亦與那冥山一樣，山高直聳入云，山低直垂入谷。

在那最高的山峰上，是當時殘陽用來指揮作戰的場所，此時已經成了一處廢跡，除了偶有妖族子弟在這里修練之時來此歇息一下之外，平時少人問津。

由于來的人少，所以也沒有人注意到這座高山山下的深谷之中的情況。

谷內尸橫遍野，碎尸密布。

可就是在這種尸臭與血腥滿天的地方，卻生活著一群人，更準確的說，是一群妖。

妖僧和鐵頭趕到這里的時候，殘陽和欲貓早已守候多時。

看著鐵頭將大箱子背了過來，殘陽的眉頭便是不覺皺緊，冷聲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回右護法，小的怕唐小野初來乍到帶著這不會使的雷槍和電鞭有危險，所以這才……”

“行了，我明白了，進去吧?！?

鐵頭的話沒有說完，殘陽就已經抬手示意他不必再繼續說下去。

她明白，也懂得，鐵頭為何也要這么做，所以她也不愿意去追究這些事情。

五人進入身后的山洞之中，這座山洞不像冥窟那般神秘，也不像冥窟那般詭秘。

這座山洞明亮無比，洞壁的兩旁每隔五步就有一個火把，每個十步就有一個香壇，每個百步就有一個士兵。

那些分別提著長矛和刀劍的士兵看到殘陽的時候，均是恭敬的單膝跪地，并且用及其尊敬的語氣叫道：“右護法安好！”

面對這些人的請禮，殘陽基本上都是視而不見，只是徑直的朝著山洞深處走去。

走到盡頭之時，山洞越顯寬闊，基本上可以同時容納數千人在這里取行聚會。

所以，那個將身子縮在黑袍之中的家伙站在這空無一人的大廳里時，顯的是那么的扎眼。

“師父，你怎么出來了！”殘陽見那人正顫顫悠悠的在大廳里溜達著，連忙就是跑上前去扶住了他。

一張消瘦的臉，一雙枯瘦的手，還有一對干黃的眼珠，這是這個唯一能從這個老人身上看到的地方。

單從這三點來看，這老人似乎已經命不久矣。

“呵呵呵，年紀大了，不中用了，想出來走走，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多少力氣走路了！”老人的聲音聽上去很虛弱，就如同一個垂死之人的臨終話語一般，如果不仔細聽的話，根本聽不清。

殘陽的眉頭不覺一皺，沉聲說道：“師父，只要有我在，你永遠不會死！”

老人面帶自嘲的笑了笑，道：“殘陽，為師有數，你不必多言，倒是那唐姓小子，最近如何了？”

“唐小野還算不錯，懂得知錯就改，而且也是一心向學，這不徒兒按照您的吩咐，讓他來天魔戰場歷練來了。只是……師父，徒兒有一事不解，為何您覺著他能幫助咱們重振妖族？”殘陽一臉疑惑的看著老人問道。

老人指了指大廳周圍的石階，道：“扶我過去！”

殘陽連忙恭敬的扶著老人走了過去。

雖然走人不想別人攙扶，可是他走路的時候，大部份的重力還是落在了殘陽的身上。

對此，殘陽沒有任何怨言，她有的只是無盡的心疼和愧疚。

坐到石階上之后，老人喘了半天的粗氣，盡管如此，他還是盡力的在殘陽面前將他那佝僂的身軀挺直。

“殘陽，你可記著，當初我將一身功力傳授于你的時候說的話？”老人目不轉睛的看著殘陽問道。

殘陽點了點頭，道：“徒兒記得！”

老人若有所思的看向正在入口處的妖僧、鐵頭和欲貓四人，輕聲說道：“妖族不興，吾死不冥！”

“師父放心，徒兒一定會重振妖族往日輝煌！”殘陽神情凝重的說道。

老人搖了搖頭，道：“不，為師將一身本領傳授于你，不是為了讓你重創妖族輝煌，更不是為了讓你成就一番霸業，為師只是想讓妖族的那些后生們有個能夠生活的地方而已。妖族需要的不是戰爭，而是安寧?！?

殘陽剛欲開口，卻是被老人抬手止住。

老人喘了口粗氣，繼續說道：“咱們妖族中人，哪個不是辛辛苦苦的從一個動物或者從一棵植物的時候起就開始吸收天地之靈氣？有的百年，有的千年，更有甚者吸收萬年之后才有了今天能夠用雙腳行走、用手拿筷、用嘴說話的機會。妖族中人，沒有人是為了戰爭而修練，他們只是想要一個做人的機會。別人不給咱們這個機會沒關系，咱們自己個給自己。別人不容咱們沒關系，咱們自己個容自己。殘陽……咳咳咳……”

老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干咳不止起來。

殘陽見狀，連忙輕輕的拍撫著老人的后背。

“師父，您不用說了，弟子明白，弟子也知道。只是，現在咱們妖族弟子在與那域外天魔的磨練之中，已經鑄出了不少好手。我相信，就算是將他們拉到仙界，也能與那些天仙一分高下！”殘陽信心十足的說道。

老人搖了搖頭，語重心長的說道：“殘陽啊，你知道你不如噬陰的地方在哪嗎？”

殘陽皺了皺眉，低聲說道：“徒兒不知！”

“論本事，噬陰不如你?？墒钦摏Q策，你不如噬陰。他這人雖然看上去裝瘋賣傻，但是實際上，他每個決定都是最正確也是最明智的。當時妖魔之戰開展之時，噬陰就從問過老夫，他說‘師父，為何咱們不能與人界聯手，而是非得去求助仙神呢？’當時老夫想都沒想，直接回道‘人、妖豈能同路？’其實現在想想，什么人啊妖啊仙啊魔啊都是那么會事。大家都是生活在太陽下，都是在沐浴在月光中，沒有什么區別。”

話落之時，老人也是意味深長的看了殘陽一眼，而后便是繼續說道：“如果現在噬陰在，他想做的事情，恐怕只有一件，那就是讓妖族子弟平靜的、安寧的生活。封印之地的結印之法，老夫到現在還沒有看出破綻來，別說是封印之地，就連那紫頭陀和黃真人的仙術法門老夫也是沒有看出門道來。由此可見，咱們與別人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大又如何，我不怕！”殘陽面無表情的說道。

很難想象，在唐小野面前那么沉著冷靜的殘陽在這老頭的面前竟然像個小孩子一樣，盡是說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話。

“這種事情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值不值得做的問題?！?

“師父，你曾說過，只要能夠找到那身懷八十一處靈穴的人就能救咱們妖族出水火之中。現在找到了，為何你反而有了退縮之意了呢？”殘陽一臉不解的看著老人問道。

老人無奈的笑了笑，饒有深意的說道：“最先遇到這小子的是噬陰和飛天鷹，能夠讓噬陰看重的人本就鳳毛麟角，這被飛天鷹看順眼的人更是區指可數了，能被兩人同時看中，足以說明這小子身上的不凡。再加上他又有那八十一處靈穴，為師相信，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夠改變妖族的現狀。可是……殘陽，你可曾想過，如果他真的改變了，如果咱們真的被他推到了可以和仙界媲美的高度，到那時候，妖族應該如何生存？”

殘陽聞聲之后不覺一震，高處不勝寒，這是誰都懂得的道理。

可是，又有幾人能夠理解呢？

妖族，曾經可以和仙、魔媲美的種族，此時淪為了什么地步？為何會到今天這步田步，還不是因為當時他們的影響力嘛。

“我就不相信，我不信那幫狗屁天神能在天上生活一輩子！我就不信沒有人可以將他們拉下來！”殘陽狠狠的說道。

聽到這話，老者的眼里也是冒起了一道精光，看著遠方若有所思的說：“并不是沒有，而是如果有的話，恐怕被毀的就不止是仙神那么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