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王聽了點頭,但又搖頭道:“天風你是自謙了,當年十萬周軍都沒有攻破河西,領軍的都是號稱善戰的將帥。”
“殿下,臣攻破河西,用的是奇襲,是出其不意的戰略,當年的十萬大軍,卻是奉旨征伐,那是擺明了的戰事,只能正面對敵,不過臣認為,當年之敗,確實有將帥的失誤,就算是奉旨征伐,也不應該急切的想要見功,當年應該占據了會州之后,就與夏國對耗一段時日。”陸七回答道。
紀王聽了點頭,頓了一會兒,忽又問道:“天風,我很好奇,你江南的親人能夠藏在那里。”
“殿下,想要藏匿是很容易的,只需要冒名為了遷民,就能夠在新的所在立足,臣在擁兵歙州之后,就秘密在一處所在置了一個家宅,一個普通的大戶,在任何地方都是不顯眼的。”陸七回答道。
紀王點頭,道:“你來了大周,應該是不看好晉國。”
陸七點頭,但又道:“殿下,臣說句實言,來了大周,臣也不看好了大周。”
“你認為晉國比大周強大?”紀王挑眉道。
“臣沒有認為晉國比大周強大,而是覺得,大周與晉國一樣,都存在了崩國的內患,大周是軍雄功臣林立,而晉國也是軍雄林立,晉國的軍隊,是由很多不同出身的歸降將士組成的,一旦出現軍雄造反,就可能連鎖的引發了崩國戰亂,而大周也是一樣,一旦某個手握重兵的功臣造反,大周就會失去了平衡統治。”陸七回答道。
“你說的大周某個功臣,指的是那一個?”紀王問道。
“殿下提的問題,臣無法回答,殿下只能問了皇帝陛下。”陸七平和道。
“我問父皇,父皇可能是回答不了,或許還會斥責了我。”紀王回答道。
“臣是回答不得,不過殿下應該知道,陛下調石州五千軍去了開封府,臣猜想,那應該是成為了開封府的禁軍,陛下調了新軍入駐開封府,可能有防患于未然的意義。”陸七回應道。
紀王聽了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問道:“天風,如果有功臣謀逆造反,你會出兵勤王嗎?”
“殿下不要有那種想法,自古勤王之師,多會造成挾天子的后果,大周若想去除內患,只能是內患自除。”陸七回答道。
紀王聽了默然,過了一會兒,陸七又道:“殿下,臣擁兵河西,事實上有了牽制朝中功臣的作用,而出兵勤王,卻是會讓臣陷入進退不得的境地,勤王失敗是必亡,成功了也會面對很多的后患。”
“什么后患?”紀王問道。
“一是屬下將士難以善后的禍患,勤王的功勛是很大的,而身為勤王的統帥,若是不能為屬下爭得功勛的回報,那必然是眾叛親離的崩軍后果。二是若為屬下爭功,卻是會讓朝廷生了抵觸,進而猜忌的為功勛扯皮。三是自古以來,皇帝容不下勤王的將帥,皇帝會擔心勤王將帥勢大謀逆,而勤王的將帥又害怕交出兵權之后,皇帝依舊不肯放過的加害,而且殿下應該知道,身為統帥,會有了一種為用命將士善后的責任,石忠飛為什么犯忌的給臣找了麻煩,就是因為他與將士們一起血戰過,讓他的心里,多了為將士善后的責任。”陸七回答道。
紀王聽了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輕語道:“你是怕皇帝不能容你。”
“臣與殿下是親近,但臣不敢說日后一定會信任了殿下,臣若是出兵勤王,后果會有了很多的不由自主,因為牽扯的責任,已非一人之事。”陸七誠懇說道。
紀王點頭,道:“你的話,我聽著雖然不舒服,但我知道你是在說實話。”
“臣與殿下也是投緣,所以說了實話。”陸七溫和回應。
紀王點頭,卻又說道:“天風,我真的是希望,能夠與你長久是朋友。”
“臣也是那么希望的,不過臣勸殿下一句,日后若是殿下的兄長做了皇帝,那殿下最好是不要與臣做了朋友。”陸七溫和回應道。
紀王一怔,道:“天風,我四哥是位仁厚之人。”
“以前的李國主,也是仁厚文人,但為什么一再的殺戮武臣,原因很簡單,李國主一直是恐懼武臣造反,日后殿下若是與臣保持著親近,那會讓太子殿下心生了恐懼,恐懼會讓太子殿下失去了仁厚。”陸七直白的舉例駁說。
紀王聽了怔然,良久才道:“身在帝王家,真的就不能兄弟和睦嗎?”
“殿下不必憂慮,臣也只是說說,很多事情并非一定禍患。”陸七溫言開解道。
紀王點頭,忽挺胸遠望,微笑道:“我能夠飽覽了西部的山河,這一遭已然不虛,天風,我們走。”
紀王說完,抖韁馭馬奔去,陸七也馭馬隨去,后面的騎兵自然跟隨,卻是馬蹄聲如雷,跑出了奔騰氣勢。
河州,自古就是文明的發源地之一,但也是戰亂多發之地,漢唐時期曾經有過一段的安寧歲月,也曾經是南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
河州的府治是臨夏縣,縣城瀕臨大夏河而建,大夏河是黃河的支流之一,大夏河的存在,使得河州農牧皆宜,河湟之地曾經淪陷吐蕃百年,成為吐蕃最為重要的糧倉之地。
經過夏國統治和戰亂后的河州,原本二十多萬的人口,銳減的不足三萬人,也成了地廣人稀的州域,陸七一行抵達臨夏縣城時,看到的是守衛森嚴的景象,城門進出的平民很少。
兩千騎兵的到來,讓臨夏城守軍很是緊張,經過交涉后,守軍不敢怠慢的急向上報,臨夏城駐扎了五千守軍,都是會州調駐的禁軍,很多守軍都認識紀王和陸天風,所以神情明顯的流露著驚喜,恭敬的請紀王和陸天風進了城門。
臨夏城的規模不小,城墻高達十五米,為青石砌成,只是城門上的門樓簡陋,使得這座易守難攻的城池,缺少了一種大氣和美觀,這座臨夏城,是吐蕃建造的,而湟州的青唐城,卻是唐朝時期建造的。
臨夏城里的建筑也是簡陋,而且很不規范,高高低低的參差不齊,顯得很是雜亂,事實上無論是吐蕃,還是黨項,占據了河湟之地后,都是以青唐城為統治中心,湟州的人口也多過了河州很多。
紀王和陸大將軍的突然來臨,很快驚動了所有官員來迎,有五千軍的都虞侯,錄事和參軍,各營指揮使,還有河州新任的刺史和長史,都尉,以及十幾個曹官和胥吏。
將官們也算是紀王和陸天風的老部下,曾經在清水河一帶浴血奮戰過,而且紀王和陸大將軍很關心將士們,給予了不少的好處和待遇,所以一見了老上司,都很驚喜欣慰,當然欣慰了,自從來了河湟,日子可是比在會州苦多了。
在河湟危險不說,而且什么都缺,有錢也沒處花費,臨夏城里的平民人口,就三千多,比駐軍還少,臨夏城流失的居民,一半是跑去了別處,一半是被強遷去了湟州,自湟州大通河,又被陸七劫去了河西,陸七當然不會允許河西人口回流了河湟。
將官們是先到的,恭敬的向了紀王和陸天風軍禮,都虞侯口稱拜見紀王殿下,拜見大將軍,這么的拜見可是違了規矩,因為紀王與陸天風不是一個級別,而且紀王是親王,有‘君’的身份。
紀王聽了微笑點頭,出言免禮,陸七卻是神情平和,不過他的眼睛,卻是溫和的看了那個都虞侯,褚廣平,齡三十七,父禁軍指揮使,在北方作戰時陣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