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離開前的後手
客人這下可不依了，一把揪住木匠的領口質問：“我不少你半個錢，你爲何坑我！說！你是什麼心思。”
瓷器活，可比木匠費心，一個好的瓷器燒製出來，需要花費的時間和精力，也不是幾條扁擔可以相提並論的，而價格的差距，也是天壤之別。
木匠不是沒見過瓷器，用來盛飯的粗糙碗胚還有幾個，但那都是半點花色青釉都不沾的下等貨色，上不得檯面，能上臺面當嫁妝的瓷器，只有大戶人家纔拿得出來。
“唉耶……”木匠一屁股坐在地上，當年死了老伴也是這副神態。
他不走，也走不了，想要給個交代，又怎麼交代。
“好！我等你交代，我看你如何交代！”客人沉著臉，雙手別在身後，往回走去。
瓷器摔碎十八個，有瓶子罐子海碗茶杯，都是成套的，釉色也是最上層，換算白銀足足三十兩有餘。
夥計們都道黴運，晦氣，說不準這是天意，不是接親的好時候。
但不過一會，木匠又湊了過來，說是隻需要半天，就把賠償送來，若是怕他耍心眼，可以派人跟著。
客人並沒說什麼，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就繼續接親去了。
木匠一回到家，琢磨的卻是另一件事。
數個月前，他正在家裡做扁擔，來了個外鄉人，長得極爲好看，像是富家公子哥，開口就找他打造一百條扁擔。
這可把他給壞了。
木匠問他：“公子老爺，您要這麼多扁擔幹什麼呀！”
“桀桀……嗯哼，那什麼，你只管做，別怕我給不起錢，訂金我可以先給一半，不管你什麼時候做好，只要你做好了做足了，我就會出現，錢不少你的。”
說完，那公子哥就走了。
從那一天起，爺倆連飯都顧不上吃，起早貪黑，終於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後，總算湊夠了九十九條扁擔，條條結實，根根硬嶄。
但就這最後一條，卻不敢去做了。
爲何？
因爲他們怕做了，公子真的會出現，又怕他不出現。
這種矛盾的感覺，還是因爲這段時間魔州大亂，見到什麼稀罕事都不稀罕，見到什麼怪人都不奇怪，可是怕就是怕，那人如果是傳說中的修行者，家裡豈不是要遭殃？
可如今闖了禍，不打也不行了。
於是，木匠親自動手，取了一截梨花木心，精益求精，慢工細作，花費了一整天的時間，終於打造出最後這一條扁擔。
再仔細摩挲，一夜功夫，這條扁擔上面竟然多了一層油脂，這是老木匠經年累月的苦工，數十年的操勞，這雙勤勞的手，一夜功夫就磨掉了一層老繭。
“這輩子，恐怕也打不出這樣的扁擔了。”
迎著早起的太陽，照在扁擔上，竟然反射陽光，油光發亮的像是一條傳承幾代的老扁擔。
和他們之前打造的九十九條扁擔相比，這的確是百裡挑一。
天大亮，那公子哥果然如約而來，還帶這個倩麗的丫頭，像是他的愛人，兩人聯袂而來，一進院子就開始試扁擔。
公子哥很用心，在每一條扁擔上面觀瞧打量，不時發出幾聲讚歎。
那丫頭也是眼睛發亮，大大的丹鳳眼很是好看，用來看扁擔，連那扁擔似乎都佔了她的光，變得更直更結實了。
“很好，都很好。”公子哥非常滿意，付了錢，卻只挑了一條扁擔。
餘下的，就留在那裡。
“公子老爺，您這是什麼意思啊？”木匠不理解。
如果只是要這一條扁擔。那麼幹嘛廢那麼大的勁，花這麼多錢？
如果不是怕吃官司，急著用這筆錢給之前那位客人一個交代，他就要收回扁擔，不做這趟生意了。
因爲總覺得公子哥是在耍他們，拿他們這些小老百姓開玩笑。
公子哥微微一笑，“……這一條扁擔，強過一百條扁擔。”
“可是，這些太浪費了。”木匠是實在人，賣出去的東西，就沒有說還留下來賣的道理。公子哥不要，他也不敢留著。
公子哥擺了擺手，又說了許多，無非是隻有這一條扁擔，才趁他的心意，其他的雖好，也沒有什麼用處了。
“這條扁擔。我不挑五穀雜糧，不挑衣食住行，不挑柴米油鹽，不挑金石土木……”
木匠感覺自己是不是耳背聽錯了，這扁擔能挑的東西，他都不挑，那他用來做什麼？
“我要挑一座廟，一座塔。廟立在左山頭，塔放在右山頭。”
說罷，帶著丫頭揚長而去。
木匠只覺得今天是聽了一齣戲，還白賺了九十九條扁擔，這種事說出去恐怕也沒有人敢信，索性就此罷了，先把銀子抵償回去。
事情了了之後，木匠一顆心也放回了肚子裡，可是總覺得有些蹊蹺，心裡發毛，整夜的睡不著覺。
第二天早上，剛剛瞇了一會眼睛的木匠被兒子叫醒，拽到院子裡，看那遠處左右山頭。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果真像公子哥所說，左山頭多了一座廟，右山頭多了一座塔，忽隱忽現，不時隱沒於霧霾之間，頗有神韻。
“神仙啊！”木匠拉著兒子納頭便拜。
至那之後，來了許多和尚，整日燒香拜佛，爲蒼生祈福，爲萬物祈福，爲逝者祈福，爲生者祈福，那廟宇也有了一個名字，名爲好人廟，那座塔，便叫做雷峰塔。
“好扁擔，居然可以承受住這麼重的東西。”
雷峰塔頂，寒江雪高舉著那條百裡挑一的扁擔，臉上很是滿足。
如果不是木匠，他也挑不起雷峰塔和好人廟，這可是魔州僅有的幾個大善人，一輩子從不做壞事，一心向善，心思純淨的像是一張白紙，這纔有如此深的功德。
“師叔，我們該做的都做了，這後手也佈置好了。接下來要回大楚州嗎？”阿藍依偎在他身旁，滿臉幸福。
能和師叔在一起，無論是什麼身份，什麼狀態，都沒關係。
“連你也覺得我們回去大楚州，那我們偏偏就不去。”寒江雪齜牙一笑，心中有了計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