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人說她衣裳不整的回來,有失身份,有辱國體,嚴重的直接罵她這是在敗壞民風了。後來也不知道是誰開始的,漸漸的大家說起她時多了幾分維護,開始頻頻提起她那顆暴露在空氣中透著幾分妖豔的守砂宮。說她面對那羣兇殘沒人性的山賊寧可跳崖也要保自身清白,真是個貞烈不可多得的女子。特別是那些待字閨中的女子,對蘇季菲更是欽佩不已,簡直都要封做偶像。
跌落衆人眼鏡的,是在蘇季菲幫夏婉兮挑起主母重擔的第四天、第五天,分別有人送禮到蘇家,指名給蘇季菲的。
這樣的轉變讓蘇晨斐和老夫人都特別意外,因爲送禮之人,其中三位家中或有兄長或有長輩在當今朝廷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她們分別是秦國公的孫女,秦蘭;廷尉閻華的妹妹,閻靜姝;還有郎中令鄧彬的妹妹,鄧洵芙。
看著眼前這三份另外被放在一旁的禮物盒子,老夫人滿臉的震懾和疑惑:“菲兒,你是怎麼認識她們的?”
其實蘇季菲也意外,想了想,她如實道:“孫女都不外出的,偶爾出門也大多是陪娘到白馬寺上香,實在是想不起來和這三位小姐是否見過。可能是她們聽聞孫女出事,送此禮物,聊表心意,以慰關心而已。”
府裡的事,雖然都交由當家主母在打理,不過家中女眷一般想要出門,都必須事先跟老夫人打招呼,要她老人家同意了才行。所以蘇季菲的解釋,老夫人還是挺同意的。
“既然東西是給你的,那你便收著,至於回禮……”老夫人轉頭看向另一頭的夏婉兮。“現在你是這個家的主母,回禮的事還是交給你去辦,挑幾份像樣點的,別丟了蘇家的臉面。”
名義上,夏婉兮是主母,但實際上,大家都知道真正在打點一切的人是蘇季菲,但是老夫人怕她年輕,又沒有處理過這類事情的經驗,於是想來想去還是讓夏婉兮去辦才放心。
夏婉兮垂眸道:“這事交給我辦,婆婆你就放心吧。”
老夫人看了看,一直沒有吭聲,但明顯心裡有事的兒子道:“你還有話要說嗎?”
蘇晨斐斜睨蘇季菲一眼,好像有話要說,可是猶豫了下又搖了搖頭,看起來心事重重。
兒子是她生的,老夫人自然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不就是
三丫頭回來了這麼久,皇帝肯定已經有所耳聞,可至今又不表態,連之前答應了四丫頭的聖旨又遲遲沒有下來,他怕賜婚的事有變數,所以在擔心著急。
老夫人下意識拍了拍兒子的手,意有所指地道:“既然沒事,那都下去歇著吧,別想太多,是福不是禍,要來的總歸要來,不用太過擔心。”
蘇晨斐點點頭,看向蘇季菲,又是一記心事重重的長嘆。
蘇季菲聳聳肩,表示與我無關。
……
錦瑟軒內,蘇季菲把禮物一件件拆開,見都是一些字畫和玉器之類的東西,頓時一點興趣都沒有就把東西擱在桌上不管了,反而是夏婉兮一臉寶貝的這摸摸那研究研究,好像在摸什麼稀世珍品一般。
“菲兒,你說我們要回什麼禮才能體面呢?”
“隨便吧,你作主就行,我沒意見。”蘇季菲說話的時候,隨手拽了本書看,結果一看封面印著《婦德》兩個大字,清秀的眉頭當即厭惡地一皺,猶如碰到燙手的山芋般,馬上就把書給扔了出去。
書砰的一聲,掉在地上,造成了一點細微的聲響。
夏婉兮被吸引了注意,回頭一臉奇怪地看她:“怎麼了?”
“沒事。”蘇季菲馬上把撿起來,用非常虔誠的姿勢將書輕輕放到桌上去,暗地裡卻吐槽這裡的女子都是怪物,竟然會視這種天生就用來約束她們的書爲聖物,難怪會一點地位都沒有,簡直就是自找虐受。
夏婉兮也沒在意,繼續擺弄那些禮物,只是過了一會,蘇季菲聽到細細的低泣聲,她一擡頭果然就見到夏婉兮在擦淚,秀眉下意識蹙緊。
“怎麼又哭了?”雖是厭煩她動不動就落淚,但到底是自己的母親,蘇季菲還是緊張地走過去,拿走夏婉兮的手帕就替她擦乾臉頰上的清淚。“想起以前不好的事了?”雖然疑問句,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夏婉兮知道現在的女兒很不喜歡她哭,於是馬上吸了吸鼻子忍住:“沒有,娘這是高興。”
“高興還哭?”蘇季菲挑眉,一副看白癡的目光。
“小姐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夫人當然高興了。”說話的是林嬤嬤,只見她眼睛也是紅紅,情緒看起來有些激動。“這些日子夫人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裡卻
是一直在擔心著,就怕小姐的親事會因此而被耽誤了。”
畢竟以前就發生過有富家千金被綁匪綁架,後來被人疑是清白被毀,這位千金小姐因受不住這些流言蜚語而懸樑自盡的事,夏婉兮也是擔心蘇季菲會步這位千金小姐的後塵。
蘇季菲聽後,心裡莫名有些感動,於是握住夏婉兮的手,柔聲道:“娘,一會都過去了。答應我,從現在起不要再爲了這些小事煩惱好嗎?”
夏婉兮反駁:“這怎麼是小事,這可是關係到你的終生大事。”
“可在我眼裡,它就只是件小事。”蘇季菲自信又自傲,“我的終生大事向來握在我手裡,不會因爲別人說句什麼而有所改變,如果有一天今天的事會成爲我追逐幸福路上的絆腳石,那麼我一定會想辦法把它搬開。”
她想了想,又道:“大家會指責我,是因爲我們從小所讀的《女誡》、《婦德》告訴我們那樣的行爲是錯的,不允許的。但是《女誡》卻沒有告訴他們,當一個人面臨著生命危險,那麼名節這些東西是不是真的一個人的命還重要?”
林嬤嬤憤憤不平道:“我就覺得這些人全是傻子,人活著一世不容易,當然性命比這些東西重要了。人要是死了,再好的名聲也沒有用。”
是啊,連個老人家都懂的粗淺道理,那些讀了一肚子墨水的人反愛鑽牛角尖,可見死讀書讀死書的書呆子多迂腐不堪。
說到這裡,蘇季菲不得不承認,那天的事確實是她考慮不周了。
她只考慮到,怎麼樣才能給鳳玉慈來個最兇狠的痛擊,她甚至早就知道這個地方思想很封建,但也懶得去遷就,以爲把男子留給她禦寒的衣服扔了就沒事。還有那顆守宮砂,她曾經自大的以爲,讓衆人看到這顆守宮砂就足以證明她的清白,那麼夠封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嘴了吧?可是事實證明,這裡比她想像中還要封建,思想比她想像中還要迂腐。對於女子,眼裡看得到的只有貞節二字,其他的,卻選擇沉默和不聞不問。讓人覺得可悲。
活在21世紀這種自由自主的年代,蘇季菲從不在乎這些,可是她卻忘了,有人在乎。那些真正關心她的人,都在乎,人言可畏,在這裡它就是一顆無形的毒藥,完全可以在你毫無防備時給你最致命的一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