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林嵐直爽，但是也不可能把唐寧想過娶筱筱的事兒告訴筱筱，這事注定要爛在肚子了，或者只能和容萱說。

林嵐入宮為貴妃這件喜事在京里傳揚了很久，然而唐寧來說卻不止這一件喜事。

海雅公主終于順利抵達了草原，而且確定懷了身孕。這件喜事迅速在草原上流傳，不過卻沒有在京里流傳。

如今神殿的名聲在大周一落千丈，南伐的條件已經形成，只差前往大荒的范文程他們回來了。

神殿和南楚的使節分別回到了神殿和南楚，帶去了大周皇帝不再打算出兵的好消息。

無論是橘山上的神官們還是南楚都城的官員們都歡欣鼓舞，而就在這時，卞青豆也回到了橘山。

她悄悄的回到了橘山，就像當初悄悄的離開一樣，沒有人關注她。

她沉默的走在橘山的路上，聽著橘山上的神官談論著，說魏子期出使大周成功的勸說了大周皇帝，功莫大焉之類，甚至還有人說大周皇帝傻，說是神在保佑。

卞青豆沉默的聽著，心里頭卻覺得有些悲哀。

小院依舊是小院，小院里一位老者正在收白菜。

離開橘山的時候，小院里還是綠油油的，回來的時候，白菜已經能收了。

“老師，我回來了。”卞青豆輕聲道，眼神里卻有著說不出來的落寞。

老者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在堆著的白菜旁坐下來，問道：“去看過小北了嗎？”

老者首先問的不是別的，而是自己的親傳弟子葉北。

卞青豆輕聲道：“看過了，師兄沉睡的地方青山綠水環繞，十分寧靜，我想師兄奔波了半輩子就讓在他安靜的沉眠吧，遠離是非，遠離利益紛爭。”

老者微微嘆息道：“有青山綠水相伴，好啊，比回橘山不知道好多少倍。上山的時候，山里的議論你應該都聽到了吧？”

卞青豆點頭道：“嗯，都聽到了，大周皇帝召見魏子期的時候，我也在場。大周皇帝說過的話，我都聽到了。”

“當時大周皇帝并沒有明確的表示不會南伐，只是說希望世間能夠永遠太平。魏子期和梁度都以為皇帝是打消了南伐的念頭。”

“但是我卻不這樣認為，因為之前我曾經聽大周皇帝說過，神殿一日不滅，天下一日不寧，只有鏟除神殿，天下才能永遠太平。”

“我將這些都告訴了魏子期和梁度，他們有些將信將疑，不過后來不知道怎么突然就離開了京城。”

老者輕聲道：“果然沒有那么簡單，這么說，唐寧并不信神？”

卞青豆輕輕點頭道：“是的老師，他并不信神，他說這世上沒有神，神石不過是大荒里的石頭罷了，至于神石所刻的字，他肯定的說那不是神諭，那不過就是一首詞而已，被刻在神石上才詞而已，后面的半首他也知道。”

老者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良久才道：“青豆，你覺得他的話可信嗎？”

卞青豆的臉上顯出了掙扎的神色，老者輕聲問道：“青豆，你的信仰是不是也動搖了？”

卞青豆跪了下來，自責道：“老師，我，我也不知道，我的心很亂，我不斷的告訴自己對神的信仰要虔誠，但是，但是，他的話卻總是在我腦海里回響，我反思這些年來神殿的所作所為，我，我……”

老者幽幽嘆息了一聲。

卞青豆問道：“老師，神應當寬容慈愛，如果神知道神殿的所作所為，會支持嗎？”

老者沉聲道：“神寬容慈愛，也只是對信仰虔誠的子民，不是嗎？”

卞青豆問道：“老師，您不是也動搖了自己對神的信仰嗎？”

老者道：“我確實懷疑過到底有沒有神，但是我沒有否定這世上有神，或許神超脫世間，仰望著整個人間，或者無數個人間，我們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而如今，大周要聯合草原、蠻人南伐，我們都要奮起抗爭，這無關于你我對神的信仰到底虔誠不虔誠，而在于我們身后有許許多多的人，有神殿的神官，有虔誠的信徒，有無數的百姓。”

卞青豆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道：“老師，我在離開京城之前又見過一次大周皇帝，他對我說了一段話。”

“他說，什么是神？神只是人美好的意愿，祈望幸福，代表了自己的一個夢想。”

“所以人有信仰也不見得是壞事，可以有寄托。但是神殿該宣揚善良，宣揚仁慈，宣揚和平，給世間帶來安寧。世上就算真的有神，這也是神所希望的。”

“應該用慈悲，用善良去感化人，而不是干涉政治，挑撥戰爭，妄圖占領天下，從一開始神殿就走錯了道路。”

老者聽了卞青豆的話沉默了良久，問道：“青豆，你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嗎？”

沉默了片刻，卞青豆一臉鄭重的點了點頭。

老者有些嘆息道：“說起來容易，然而，不是每個人都能克制住心里的欲望。青豆，你知道他為和對你這些話嗎？”

卞青豆聞言微微搖頭。

老者目光幽遠道：“如果神殿真的覆滅了，大周的兵馬占領了這片土地，你覺得這片土地能夠安寧嗎？”

“不會安寧的，至少幾十年內這片土地都不會安寧！因為這片土地的子民有著虔誠的信仰。”

“所以，他想要鏟除神殿，但又不想完全鏟除神殿，你明白嗎？”

卞青豆微微點頭道：“我明白了，他是想要一個不會干涉朝政的神殿，既能幫他穩住百姓，又不會有什么威脅。老師，那我們該怎么做？”

老者沉聲道：“如果神殿有一天真的倒塌了，你想看到這片土地幾十年都不會安寧，幾十年都在流血嗎？”

卞青豆沉默了片刻，微微搖了搖頭。

老者沉聲道：“所以，如果真到了那一刻，橘山上誰都可以死，唯獨你不能死，你明白嗎？”

卞青豆閉上眼睛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即問道：“老師，你……”

老者從白菜上起身站了起來，穿著一身灰塵的長袍卻散發出了威嚴的氣息，沉聲道：“整軍備戰！”